两个刚在赌坊赢了点银子的恶棍从街那头行来，正打算到万紫楼去。
一想到马上就能趴在早就看中的姑娘肚皮上，别提有高兴。
正准备进门。
咦？那是……一个小姑娘？一个艳冠群芳的小姑娘？
街道虽然很宽，但还是看见了四方楼下极为出彩的小姑娘。
没点眼力劲儿还怎么在赌界混？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的想法不问自知，便笑嘻嘻地走往四方楼下。
看看，长得多水灵，卖到对面的万紫楼去，不比今夜在赌坊赚的少。
“小姑娘，嘻嘻嘻，是迷路了吧？别怕别怕，叔叔带你回家好不好？这么晚了，你小小年纪到处乱跑可不安全。”
苏映雪面无表情，任由那四只爪子慢慢靠近。
忽然，漂亮的小姑娘化作一只火凤，尖唳一声，快速地在那两个惊慌的人周围绕一个圈。
地面、两人身上、空中，顷刻间都燃起熊熊烈火。
两道悲惨的叫声唤醒了夜空，哄哄大火将空气扯得阵阵嘶鸣。
火凤落地变回了姑娘的模样，面色无情，眼神冰冷，是打算就这样看着那两人烧成灰烬。
一阵疾而冷的风从苏映雪身后刮起，拂过那身粉裙，又吹在粉裙身前的火海中。
两个焦黑的人被重重拍飞落到万紫楼前，火没有了，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那火圈也随风熄灭。
白色的身影在小姑娘身后出现，沉声道：“行了，别胡闹，跟为师回去。”
骆阳发现那不寻常的小姑娘转眼间就没了身影，心中惊惧之后，很快冷静过来，抓了一个方向便带着人追。
若不作为，恐今夜有大祸发生。
说来也巧，还真让他追对了方向，尚在梨湖巷的时候就看见了冲天火光，于是又加快了脚步。
赶到时，恰见两个全身乌黑的人影砸落。
骆阳奔上前去，余光依稀看到一白一粉的两道身影在四方楼楼下一闪没了踪迹。
他拔出腰间的军刀，转向四方楼走去，警惕的眼睛看着上上上下下，呼吸还喘得有点紧张。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在地面留下一个大火烧过的焦黑圆圈。
……
夜，不能总是霸着时间不离去；
人，总是要从睡梦中醒来。
天的那一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早起的太阳娇羞地露出了火红的脸。
雾气渐渐散去，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从叶尖悄然滑落，把茅草叶压成一道美丽的曲线。
穆致平从昏睡中悠悠醒来，揉一揉惺忪睡眼，看清了身处的环境，不由得大吓一跳，怎么就睡在这里了？
仔细一回想，昨日在四方楼楼下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那些不堪的骂语犹在耳旁，虽心有余悸，但已没有了昨天那般瑟瑟发抖。
穆致平用力拍了拍小脸，努力让自己摆脱心烦和意乱，环顾四周，一夜未回益安堂，祖母该担心了。
迅速爬起身，又拍了拍身上有些潮湿的尘土，看到了穆府房屋的方向，慌忙下山去了。
即将离开山腰的那块大平地时，身后响起一道空灵的声音。
“咯咯，记得下次来玩哦”。
声音如在山谷里呐喊的回音，幽幽，扬扬。
穆致平一愣，回头一看，空荡荡的，仅见到在风中摇曳的歪脖子树，没有一个人影。
少年只当是自己胡思乱想产生了幻觉，一如昨日那些甩不掉的谩骂，不做他想，扬长而去。
回到了益安堂，苏巧老太太如重获失宝般欢喜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不责不骂，嘘寒又问暖。
天下，哪有不疼爱孙儿的奶奶。
不多时，莫绍琪匆匆赶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已经打听清楚，看到安然无恙的穆致平，没有多说其他，只是说些让老太太放宽心的话语。
之后莫绍琪找了个教导的由头，将穆致平从益安堂带走，一路上一声不吭，很是严肃。
跟在母亲大人身后的穆致平惴惴不安，难道母亲大人生气了，我让穆府丢人了，还是彻夜未归的事情？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府邸侧门，少年心里的慌张不免又重了几分。
守门的仆役看到当家主母和小少爷走过来，纷纷站定，低头行礼问安。
莫绍琪没有理会闲杂人等，带着穆致平站到府门外，背对着他，板着脸说：“你昨日所经历的，就是你所要迎接的未来。”
声音冷酷，近乎无情。
穆致平心中惊疑，不知道母亲大人为何要这样说。
他抬头看着那个站得很近却又很远的身影，有些陌生，有些叫人害怕。
莫绍琪转过身，神色冰冷地说：“你越是逃避，就越软弱。”
继而她眼帘压低，玉手指着远方说：“去，去面对，去接受，甚至，去击败它！”
拂袖离去。
那是命令的口吻，惊讶中的穆致平不敢也不能拒绝，眼睁睁看着府门慢慢合上，愣愣看着母亲大人严肃的脸消失在门后。
他不知道未来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他去面对。
如果可以，他宁愿一辈子躲在娘亲的护翼之下。
可惜没有如果，可惜没有娘亲。
炎炎夏日，只是感觉好冷。
这天，这地，这府门，都在排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一种罪恶。
整个世界突然暗了下来，好像周围有袅袅乌烟缠绕，命运的嗜血大口扑面而来，似要把他吞噬，昨日那心惊肉跳的感觉去而复返。
穆致平大呼一声，仓惶奔离，去哪儿都无所谓。
府门后的莫绍琪表情冷若冰霜，没有离开，只是盯着门板，目不转睛，不为所动，不知所想。
门外没了动静，这位母亲大人狠心离去。
只有少数江邕莫家人才知道，绿水年幼时经历过“望蜃之难”，目睹过太多死亡，见过太多悲伤，心灵受创的她本是一个胆小怯懦的人，总是藏在哥哥的身后。
后来，莫绍琪给了她一把匕首，然后郊游时把她遗忘在狼窝里。
五天后，浑身是伤的绿水一瘸一拐地回到莫家，那个总是低头又轻声细语的绿水就此一去不返。
……
夕阳把白云染成了红霞，崛岉大街反常的安静了下来，没有车，没有马。
坐在门前台阶上的绿水托着下巴，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无聊地在地上画着些乱七八糟。
她得了大夫人的命令，要暗中跟着穆致平。
不想，竟跟丢了。
不敢直接回去复命，她已经打好了腹稿，就回说那个小呆瓜跑得太快没跟上。
但是一想到自己明明跟着大约两三里，却忽听到街边那些嗑瓜子喝浊酒的懒散汉子说着南边长城的战事，便停下来听了那么一小会儿……好吧，其实是两小会儿。
等回过神来，小呆瓜已没了人影。
怕被责骂，又心中有那么一丝歉疚，于是就坐在门前，百无聊赖地等着。
每当有小身影在街的那头出现，她满心希冀地抬头，又尽是失望地低头。
那是别人家的孩子。
很久很久了，小呆瓜怎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就该到上灯的时辰了。
出门在外觅食的雀儿，受到牧童弹弓的惊吓，总是忘了家在何处，慌忙逃窜，然后迷失在茫茫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