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两日前，针对这次比试才有的特训，静儿作为记名弟子也参加了练习。
正午，师徒三人在半山腰上啃黄瓜。
静儿因为练得不好，被罚只能吃一半的量，羊角辫丫头委屈到不行，又不敢当着师父的面掉眼泪，便拿着半截黄瓜坐在蝉浔潭边，不吃也不说话，闷闷怎会乐呢。
等到师父离去，穆致平来到妹妹身边，露着两排白牙，将两个柿子递到她面前。
那是她见过最红艳、吃过最香甜的大柿子。
快乐虽然短暂，但一切都刚刚好。
红柿子刚吃完，师父出现在了身后，李家紫霄流云步的飘飘似仙总是让惊羡，但此刻很明显不是欣赏的时候，兄妹俩赶紧站起，哥哥挡在了静儿身前。
“呃……师父，是我让静儿吃的。”
“谁允许了？”
穆致平也曾妄想，妄想着师父能改一改那冷冰冰的口吻，结果当然只是痴心妄想。
“静儿还小……”
“小，难道就是不成材的理由？”
穆致平从不敢顶撞师父，也许是去了一趟廉苍墓就肥了胆，就今天，他想为了静儿学一学五哥讲一讲道理。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长成参天大树，成为一棵小草又或者一朵小花，也不见得就一无是处，只要活得有意义，何必要去学大树成材。”
穆致静低声嘀咕：“烂木头才会想成柴呢。”
师父瞪了她一眼，丫头慌忙低头吐了吐舌头。
“好啊，不想你。妹妹吃那么多苦，可以，只要在今天日落之前，把昨天教的那招学会，便依你的意思让她长成一棵小草。”
静儿小声地反驳：“长成一朵花……也是可以的。”
穆致平则沉声道“好！”
少年其实并无把握，昨日所学是灵飞剑法里武夫能用的最难一招，其他的都需要灵力辅助。
看过一遍，既要脚快似紫燕掠水，又要手快如青蜂闪翅，最后还得剑出如虹。
自己也走过几遍，只觉是比之以前提高了一个层次，不得要领，最后学了个寂寞。
那一日下午，一直到黄昏，穆致平都在练剑，有时把招拆了，只练步伐或者只在手上走剑，每每在融合时，总在某处落下半拍。
看着夕阳只剩下半张脸，所余时间不多了，干着急。
少年收起剑，不再动了。
闭上眼，脑子里回顾昨日师父演示的每一个细节，再和今天自己练习的做了映照。
从拆分的动作来看，并没有太大差异，可是为什么就没成功呢？
思索了一会儿，没想出办法来。
睁开眼，看到那红日只剩下十之有一，刚刚还有一半呢，再更之前是一整个圆，和自己练习甩出的剑弧很像。
这招里，也有多处挥劈满圆。
那要是动作幅度只摆出一半，甚至只摆出如此时残阳一般仅十分之一，那么手上便可减负良多，也提升了频次，如此是不是就能兼顾手脚成功融合？
舍十取一，攻击范围，乃至攻击威力都要舍弃。
再一想，其实自己的练习时日尚短，师父所演示的是合了紫霄流云步的结果，于自己而言，很难完全达到那等境界，那么索性舍弃，连它原本的步伐一并舍弃，换上自己熟悉的幽幽鬼步，又会怎么样呢？
还记得阿福师父曾教导，不要过分追求道的“和”，也要多想些“不同”。
拜二姨娘做师父以后，也会听到要打破常规的教诲。
少年再闭眼，脑子里的小黑人把多余的动作剔除，然后在想象中完整地走了两遍。
再睁眼，手握紧，脚迈开，长剑出。
人影重重似蛟龙飞腾，银光烁烁如雪花飘零。
余晖恰落尽，李挽香扔下那对兄妹径自离开，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美目洋洋，清容熙熙。
又何求多，今天，不过是才教完的第二日。
……
点斗台上，穆致平肩膀伤口的血滑过胸膛，古铜色的肌肤被染了两道红。
少年很清楚，想要避开火蛇的追击，他必须比火蛇还要快。
加大脚步，斜身往一旁滑行，脱离火蛇的攻击圈，脚掌擦着地刹住身形，再用力扭踏，不是逃离，而是持剑俯冲向奔来的韩糊，步子并不大，但频次很高。
韩糊控制着火蛇奔向穆致平，而穆致平也跑向韩糊，很快持剑的少年就遇到了热毒的火蛇。
那废体小子不跑反而向自己靠近，韩糊短暂一愣，不管怎样，控制火蛇咬他就是。
但更让韩糊意外的是，对手在靠近后，以奇怪的身姿避开了蛇牙的攻击，虽然火蛇穷追不舍，但是那具别扭的身体还是越来越近。
再近一些，穆致平举起了长剑，并快速扭动手腕，很快很快。
如此，映在韩糊眼里的，就是忽左忽右的人影，和忽上忽下的剑光。
同时，貌似人影越来越多，颇有些分身的意味，而且剑光也越来越密，绕在身边，就如从天撒下的片片雪花，让人有一阵恍惚。
火蛇还在追，但速度跟不上。
穆致平奋力地和身后的火蛇拉开了一段距离，又抓到了来到对手腰侧的时机，突然变换方向，剑举起，狠狠砍在韩糊身上。
临时抱佛脚学的“雪花照芙蓉”，果然发挥了作用。
“啊”的尖声响起，韩糊被击飞，然后落下，一道宽且长的血印斜在胸前，明明穆致平已经转避了剑锋，换用了剑脊，但还是出了血，还是感到断了肋骨一般的疼。
……
“怎么样，师兄，没让你失望吧？”马文沁向站在旁边的李江问道。
“嗯，你当初与我说时，我还不以为意，今天果然是来对了，不愧是姑姑的得意弟子。”李江回道。
话说得波澜不惊，只是强压着心中的震撼，一个武夫把自家的剑法使得行云流水，还击败了一名第三境武者，激动得很想大声告知全世界。
另一边，白面公子易元青却有一种怒其不争之感，皱着眉说：“妇人之仁！”
“嗯，特意扭开了剑刃，这小子需要学的还很多啊。”羽叔深以为然。
“啊……”一声狂啸。
是韩糊，他身后代表的是玉龙宗，是安南王府，被一个武夫打败是丢人的，特别是被一个出了名的又傻又废的武夫。
拼尽最后的灵力，发动最后的杀手锏。
攥紧双拳，仰天长啸，发出不服输的吼声。
长发竖起，双眼变红，全身都笼罩在黄色的火焰中。
火焰大若一间屋子，显得里面的人很小。
黄色火焰本应该温和一些，没有烧及里面的人，但是看着极为震慑人。
随着这声长啸，韩糊的气势节节攀升。
然后，黄色火焰变幻成了一颗硕大的狼头，威武耸立的耳朵，怒而凶厉的眼睛，龇着上下两排锋利的牙齿，宛如一只活着的饿狼。
接着，顺着韩糊手臂的方向，就在狼头下方的左右，长出两只黄焰狼爪。
双眼通红的韩糊瞪向穆致平，怒吼朝着穆致平伸出狼爪。
最终回，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