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硬糖？
徐渭往后退，刚想吐出来，周斯易扣住他的头，强行压下去了。
徐渭喉结滚动。周斯易的气息似乎还在，徐渭蹙眉，心里很不舒服。周斯易这么狂的人，昨天还要拿钱买他，骗他去买烟差点出事。过了今天，徐渭可能也不会再继续为周斯易工作，也不愿意再搭理他。
徐渭抿紧嘴唇还是不说话，周斯易靠近，徐渭刺猬似的跳开，看着周斯易：“你不要过来。”
“我能吃了你？”周斯易来了脾气。
徐渭揉着脖子，他都没注意周斯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糖，这辈子徐渭都不会再吃水果硬糖了。
周斯易冷眸微眯，大步走向徐渭。
气势很足。
徐渭脾气也上来了，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就摔到了地上：“你不准过来！”
他往后退，周斯易两步把徐渭抵到墙上，居高临下看着徐渭：“怎么不往我身上砸？我不会躲。”
徐渭眼睛发红，他差点血性，他不敢。
周斯易曲起修长手指刮了下徐渭的下巴：“多大的脾气？嗯？”
徐渭皱眉，气得七窍生烟。
周斯易再碰他一下，徐渭就跟周斯易打一架。
他什么都不要了，拼了。
好在周斯易见好就收没有再继续，他走回去坐到沙发上靠在沙发上黑眸微眯，“徐渭，生气了？”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徐渭不说话转身往洗手间走。
脱掉伪装，周斯易可真不要脸。
徐渭进洗手间，关门声震天响。
周斯易垂下视线，看到桌子上一张便笺纸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周斯易捡起来，秀气的小楷，周斯易第一次见徐渭的字，非常漂亮。
“枯城。”周斯易读着这两个字，目光沉下去——
这一天，困于枯城。
等不到明天的希望。
那脆弱的灯黯淡无光，在心里熄灭。
……
开门声响，周斯易抬头看到满脸湿漉漉的徐渭，两人目光对视。徐渭目光落下去看到周斯易手上的便笺字，脸色顿变。
“放下！”
周斯易撕掉便笺纸，凝视着徐渭，小心把纸张叠好——
漫天黄沙掩埋这座城，停下挣扎，等待着死亡。
周斯易把便笺纸放进裤子口袋，看着徐渭：“送我。”
徐渭喘着气。
“会自己作曲？”
徐渭胸膛起伏，刚刚周斯易强行把他一颗扣子扯掉，现在已经散开了三颗扣子。怒视着周斯易，剑眉星目中满是愤怒。
“回头谱成曲，送给我。”
徐渭咬牙强行忍着，鼻子有些酸。他转身拉开冰箱拿了一瓶水打开灌了一大口，身后周斯易慢条斯理道：“我自己有做一家——”
徐渭突然回身大步走到周斯易面前，把剩余的半瓶水从他头上浇了下去。
周斯易精修过的发型此刻湿答答的，洁白的肌肤上有水滑落，顺着他的下巴落进衬衣里。徐渭放下水瓶，在周斯易暴怒之前，俯身按住周斯易，把他推到地上。周斯易脑袋撞到茶桌腿，徐渭用膝盖压着周斯易的小腹。徐渭呼哧呼哧喘着气，死死盯着周斯易的眼，说道：“我欠你的钱我会还，你不必再羞辱我。”
周斯易躺在地毯上看身上的少年，他对徐渭有兴趣，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
血渗透纱布，顺着徐渭的衣服滴在周斯易身上，徐渭皱了下鼻子，说道：“回去我会辞职，给你造成的麻烦非常抱歉。”
周斯易目光更加阴沉，徐渭起身：“歌词你留着吧，这首歌我不会再用。”
手腕被抓住，周斯易力气很大，徐渭的愤怒值达到了顶点，怒目回视周斯易，但没有进一步行动。徐渭最近一段时间被现实压得抬不起头，骄傲磨碎，他不敢动周斯易。
血顺着手腕流下去，落到周斯易的手心。周斯易的阴鸷渐渐落了下去，起身抓着徐渭大步往外面走，徐渭被扯得踉跄。
“周总？”周斯易走得飞快，徐渭挣不脱他的手，“周斯易！”
电梯已经修好，周斯易按下电梯，门打开。他拽着徐渭进去，徐渭挣扎得厉害，另一手抱住电梯门：“你想干什么？我喊人了！”
周斯易想干什么？他不会杀人灭口吧？
周斯易往前一步，抬脚蹬在电梯门上，力大无穷，徐渭不受控制地松开手：“你放开我！”
周斯易按下电梯，冷眸落到徐渭的身上：“现在开始，给我闭嘴，再废话我在这里揍你。”
周斯易目光阴戾，徐渭顿了下，瞬间怒火就冲上了头。
“你来啊！”
徐渭的性格在外人看来过于温暾了，他在家里有父母撑着，在学校他不惹事，也没人找他的麻烦。上学的时候认识老猫一帮人，那些人替他挡下一切，大部分的时间，徐渭都是一个老好人的存在。
没有人觉得他性格锐利，没有人觉得他会锋利。
徐渭找到一个能让自己舒服的位置，左右逢源。
周斯易松开徐渭就往墙上压，徐渭脾气上来，抬手扯掉衬衣摔到了地上：“你今天不在这里动手，你就不是男人！”
周斯易冷厉目光盯着徐渭，在徐渭扯掉皮带的时候霍然抬起手，手没落到徐渭的脸上，微一偏，一拳砸在电梯墙壁上，化拳为掌撑在徐渭的上方：“疯了是不是？你再动试试！”
徐渭抬起下巴，眼尾上扬，清澈的眼此刻泛起红血丝。
周斯易闭眼，闹到这个地步，他把徐渭揍了，就再没下文。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要进门的保洁看到电梯里的两个男人，吓得嗷一声，拎着拖把桶不知所措。
周斯易睁开眼，收回手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扔给徐渭：“里面有两百万，没有密码。”
徐渭：“……”
卡掉到地上，周斯易大步走了出去。
徐渭脑袋烧得厉害，喉结滚动，让他喘不过气。
“怎么，刚刚不是很横？还是你想在这里被揍？”
徐渭在电梯门关上之前，捡起卡抬步走出电梯，周斯易已经走到酒店门口。徐渭昂起头，一鼓作气走出门。
烈阳高照，晒得徐渭头晕。
身后酒店保洁大喊大叫：“怎么都是血，哪里来的血！真是可怕！”
周斯易上车，徐渭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进去，说道，“你要干什么？”
周斯易压下打死徐渭的心，发动汽车开出去，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冷得很：“血弄到我的车上，这辆车你买下来。”
徐渭捂着手垂头不说话，奔驰G系的价格在三百万左右。
徐渭没穿衬衣，也找不到东西捂手臂，只能用手按着，血顺着手缝直往下流。
十分钟后车停下，徐渭怒气冲冲地转头看到医院的标志，他一愣。周斯易先推开车门下车，徐渭要下车，周斯易回头冷眸落过来：“不准动。”
徐渭咬了下嘴唇，周斯易绕到车后面打开后备厢，很快就上车把一件衬衣扔到徐渭头上：“穿。”
徐渭的身体，其他人不准看！
徐渭套上衬衣，不是要当着别人的面揍他吗？来啊！怎么怂了？
“下车。”
徐渭下车，把衬衣下摆塞进裤子里，松垮垮地抬起头看周斯易，满眼挑衅。周斯易还是没忍住，抬手一巴掌拍在徐渭的脑袋上：“你跟我刺什么？你看我会不会抽你？真以为我不会跟你动手？”
“衣服穿好！”周斯易拉过徐渭把他扣错的扣子重新扣上。
徐渭还处在气头上。他是慢性子的人，气来得慢，走得也慢。
周斯易拽着徐渭的手腕大步走向急诊，说道：“先把你的手处理好。”
伤口全部裂开，有感染的迹象。医生重新清洗伤口，再次包扎，徐渭垂着头一言不发。周斯易在旁边看得脸色阴沉，越来越难看。
全部处理好，医生笑道：“小伙子挺能忍疼。”
周斯易看徐渭惨白的嘴唇，徐渭的脸是黑了些，看不出失血过多的憔悴。这蠢东西，他能怎么样？
周斯易电话响了起来，他走出去接电话。
徐渭才吸着气，小声嘀咕：“真疼。”
医生笑得眼睛都眯了：“注意点伤口，再裂开会更疼。”
徐渭的电话也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到是老猫的电话，徐渭接通：“老猫。”
“怎么去潇洒了？好玩吗？”
徐渭想到昨天那个愚蠢的定位，他简直想戳破自己的脑子：“还行。”
“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两天吧。”
“我忙完了，回来请你吃小龙虾。”
徐渭扯起嘴角笑了一声，觉得很多东西都回不去了：“嗯，记得把钱包攒满，我很能吃。”
“白日梦那边现在还招临时歌手吗？”
“我不知道。”
“你帮我问问。”老猫说，“我妈最近身体又不好了，有些缺钱，这一段时间可以多打一份工，白日梦给的钱多点。”
徐渭转头从打开的窗户看到外面，入夏了，窗外蝉鸣落了进来。
徐渭不想说自己这份工作都快保不住了。
“我明天回去问问。”
“你运气好啊。”老猫笑着说，“还是长得帅，签下白日梦前途无量，哎对了，有没有经纪公司联系你？”
身后有脚步声，徐渭回头看到挺拔修长的周斯易凛步走进来，说道：“没有，回去再跟你说，我这边还有点事。”
“那行。”
电话挂断，医生说：“可以走了。”
徐渭把手机装回裤兜，拿着药单起身。
“好了？”
“嗯。”徐渭点头，越过周斯易要走，周斯易让他倍感压力。
“药单给我。”
徐渭抬头看了眼周斯易，说道：“我可以自己去拿。”
“让你给就给，废话怎么那么多？”
徐渭攥着药单。
“王亚马上过来，送你回D城。”周斯易伸手要揉徐渭的头发，徐渭偏头避开，手落空了，周斯易伸手抓住徐渭的肩膀，强行拉到自己身边，“什么态度？”
徐渭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盯着周斯易的眼。忽然情绪就落了下去，徐渭说：“周总，你扯到我的伤了。”
周斯易松手，拿走徐渭手里的药单：“去门口等着。”
徐渭鼻子有些酸，他一开始对周斯易就掺杂着不纯的情绪，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至少不是这样，徐渭单手插兜，垂下头。
周斯易取了药回来，徐渭蹲在医院门口台阶上抽烟。
周斯易真正对徐渭感兴趣是什么时候？那一天也是凑巧，在白日梦的走廊里看到抽烟的徐渭，昏暗灯光。他忽然抬头，露出英俊的面孔，橘色烟头闪烁，一明一暗，阴影在他脸上打出晦暗不明的阴郁来。
徐渭头顶伸过来一只手，拿走了他的烟，徐渭抬头对上周斯易的眼。周斯易拿着剩余的半截烟抽了一口，掐灭扔进烟灰缸，大步往停车场走：“过来。”
徐渭心思比较细，他想的事情很多。短时间内，他已经想到周斯易怎么折腾人了。
徐渭垂着头上车，周斯易把药放到徐渭面前：“吃药。”
周斯易拿出一瓶水拧开，转头就看到徐渭拿着一把药扔进嘴里，干咽下去了。
周斯易：“……”
“喝水。”
“不用。”徐渭忍着苦，心里很不爽。
他的情绪没持续多久，下一刻下巴被掐住，周斯易把车开出去，说道：“收了我的两百万，在我厌烦之前你都是我的人。”
徐渭倏然转头，金色阳光从玻璃落进来落在他的半边脸上，让他的皮肤有种不真实的苍白感。高挺如同人工造就的鼻梁下，薄唇粉嫩。
“继续在白日梦工作，直到你找到更好的工作。至于我的助理你还想不想继续，回去多想几天，想清楚跟我打电话。”
徐渭抠了下手心。
“我不喜欢身边的人身上留疤，把手臂养好。”
徐渭不知道愤怒究竟如何生成的，但他突然很想打爆周斯易的头，心里戾气横生。
这家伙，嘴里就不能吐一句好听的。
“听清楚了吗？”
徐渭保持着沉默，二十分钟后车停下，徐渭看到另一辆越野车，王亚下车小跑过来。周斯易降下车窗，手肘压在窗户上看了王亚一眼，目光淡漠：“送徐渭回D城。”
王亚看了看副驾驶上一身伤的徐渭，又看周斯易一副无情脸，默了几秒，点头道：“好的。”
周斯易点了一支烟，转头抬起下巴示意徐渭：“走吧。”
徐渭推开车门下去，周斯易看徐渭瘦得跟竹竿似的，脸上的肿是下去了，但还有血痂。怕王亚不知道轻重，就又叮嘱：“路上多照顾些，他身体不好。”
徐渭脚下生风，生龙活虎地拉开王亚的车门坐进去。
周斯易把想说的话咽回去，这浑小子太不给人面子了：“带他吃个早餐，行了行了，走吧。”周斯易最后不耐烦，一摆手，“赶快走，看着眼疼。”
你把人弄成这样，你疼个毛线？
徐渭看着也是大个子，长得挺精壮，竟然打不过周斯易。
“您放心。”
徐渭喝完药后精神就有些萎靡，看到王亚上车，他朝人致意：“麻烦您了。”
“客气。”王亚打方向，车子开出去，说道：“到B市再吃东西吧？”
“好。”
结果没到B市，周斯易连发三条信息，王亚把车停到服务区去买牛奶。回来的时候看到昏睡在后排的徐渭，心情复杂。
徐渭也挺惨，被弄成这样。
“徐渭？”
徐渭睁开眼，有些迷茫，看到王亚立刻坐直：“王亚哥。”
“吃点东西吧。”
徐渭揉了揉眼：“我不饿。”
“吃了再睡。”王亚很温柔，对徐渭也很好，他也不敢不好，老板那边催命似的，“早上没吃饭吧？”
“谢谢。”
徐渭握着温热的牛奶，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王亚把车又开上路，说道：“十一点的飞机，一点就到D城了。”
徐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亚是周斯易的助理，要把他送回家。
“周总说如果你没有地方住，澜湾那边的别墅空着，你可以过去。”
“我有，我家还没卖。”
王亚揉了下鼻子，老板太不要脸了，把人欺负了让他来做安抚工作，真是什么鸡零狗碎的活儿都是助理干。
“那你需要什么跟我说。”
“谢谢。”
徐渭一路上昏昏欲睡，到D城已是十一点，王亚把他送到小区。那个药吃得他很难受，上楼也不想管床上有没有灰尘，倒头就睡。
徐渭是被电话吵醒的，他拿起电话接通，冯程的声音落了过来：“你父亲的案子明天开庭，案子还有很多疑点，我想跟你确认一下。”
徐渭猛然清醒，坐起来揉了把头，手臂的疼让他吸一口凉气，父亲的案子有疑点？
“你的父亲是不是没做尸检？”
“没有。”别人这么平静地说着自己父亲的死亡，徐渭哽住，心里有些苦涩，“我想让他完整地离开。”
“事后你跟你母亲沟通过吗？”
“我母亲昏迷了很久，我怕刺激到她，没有跟她说过这个事。”
“为什么认定是酒驾？”
“警察判的，车内酒精味很重，浓度很高，我爸喝酒了。”
“没有做尸检报告就判定，这不合理吧？”
徐渭不知道具体程序，他有些蒙。
“肇事车辆我带人去看了，车座上泼洒有高度酒精。”律师说，“我询问了当时餐厅的服务员，你父亲当晚的饮酒量非常少，中间又有两个小时的挥发。现在没有尸检报告，以及你母亲提供的信息，我合理猜测，你父亲的死可能另有隐情。”
“你在什么地方？我们见一面。”冯程说，“还有几个问题，我需要沟通，现在警方那边提供的证据全部有疑点，我们需要翻案。”
徐渭从床上跳起来：“我在家，我现在过去找你。”
“那过来医院吧，我找你妈也有些事要问。”
“好。”
徐渭捏着电话的手很紧，攥成了拳头。
挂断电话，徐渭起身脱掉衣服走进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换上T恤牛仔裤，拿出手机看时间，晚上七点，手机上还有两个未接来电，徐渭看号码不认识就没理会。拿了房门钥匙，大步出门。
他来不及等公交车，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父亲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徐渭不敢去想这件事，父亲违法了，无论对方有没有错，他们是主责。
徐渭偶尔会恨父亲，恨得很复杂，又很无力。
徐渭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去报下地址后把头抵在玻璃上看外面。这个城市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黑暗像一头狰狞的怪兽，徐渭被吞噬其中。
他无力挣脱。
七点二十，徐渭到达医院，他在门口看到冯程，快步跑过去：“冯律师。”
冯程看了徐渭一眼，把卷宗交给助理，大步往里面走。冯程身穿正装，气势很足，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明天你出庭作证，警方办案存在漏洞，有新的证据需要延期。”
徐渭有些蒙：“我爸的案子确实有问题吗？到底怎么回事？”
“你父亲的饮酒量非常少，我怀疑有人给你爸下药。”冯程说，“你父亲的店铺十万块可以买走？我查了秦建的账户，他从来没有汇款给你的父亲。”冯程把一份资料递给徐渭，说道，“你之前提过你父亲的店铺，我去查了，这个店铺市值一百五十万，签订转店协议时间是案发当晚，巧不巧？你父亲跟秦建吃饭的时候签订的。还有更巧的事，你父亲的车在当天下午被秦建借去拉酒，酒是他撒上去的。”
徐渭喉结滚动，倏然抬头盯着冯程，冯程又说：“哎对了，还有一份检测报告，你父亲所开汽车的电子制动系统有被改动的痕迹。”
信息太多，徐渭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
“因为你父亲的尸体已经火化，我们现在无法判定他是否真的酒驾。”
“可我妈说她没拦着我爸，她是知道我爸酒驾，她总不会撒谎吧？”
“这是我从医院拿到的报告，我拿了你母亲在抢救时候提取的血样去检测，发现有安眠药成分。当晚的餐厅监控显示，当晚你母亲是被扶到车上，不存在她拦不住你的父亲，她根本没有行动的能力，她的话不能成为证据。她有那样的幻想，可能是酒精作怪，也可能有人对她做过心理暗示。人在受到巨大刺激下，思维会分裂，这个是非常正常的情况。”
徐渭停住脚步，他怔怔地看着前方。
他所接触的世界，还不足以消化这么阴险狠毒的现实。
“啊？”
“我现在合理怀疑这场车祸是一场谋杀。”冯程说，“现在我们的时间非常紧迫，起诉警方办案漏洞。为你父亲翻案，这是刑事案件，制动系统出问题和酒驾是两回事。”
徐渭的父亲已经火化，很多证据都断掉。现在能找到的证据有限，但一旦确定车祸的原因是汽车制动系统出现问题，能不能翻案不好说，但至少保险公司能赔付徐渭一笔巨款。
“具体证据呢？”
“要警方去找。”冯程往里面走，闲闲道，“你我是什么？你是受害人家属，我是律师，办案的是警察。”
徐渭整个人都蒙了，他麻木地跟在冯程身后进了医院，走进病房。
“徐渭？”陈玲看到徐渭挣扎着要过来，徐渭快步走过去扶住她：“你坐。”
所有的一切都是个局，徐渭很难相信，他们都是普通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父亲做个小生意赚点钱，母亲做培训班老师，他们过着平和小康的生活。
父母都是老好人，他们从不得罪人，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父亲的合伙人秦叔，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徐渭不寒而栗。他觉得恐怖，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父亲——
徐渭不敢想下去，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识。
“你的脸怎么了？”陈玲去碰徐渭的脸。徐渭偏头避开，说道：“见义勇为。”
“啊？你傻了啊？那个人被警察抓到了吗？”
徐渭点头：“抓到了。”
“什么事？”冯程问。
“在庆城遇到个变态要伤害店主，我就帮了一把。”
冯程看向徐渭的手臂：“那个人打的？”
“不是大事，就刮了下。”
陈玲抓住徐渭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孩子是她教出来，从小到大规规矩矩特别懂事。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那人还拿着刀？砍到你怎么办？”
徐渭心事重重，说不出来更多的话，父亲的事像一个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心脏上。
“陈女士，我想跟你确认几个问题。”
陈玲连忙回神：“冯律师你请坐。”
冯程坐下拿出录音笔放到桌子上，再次说道：“我想跟你确认几个问题。”
“你说。”
徐渭站在一边紧张地攥紧了手指，冯程说：“每个问题你都要想清楚了再回答，好好想。”
徐渭的电话响了起来，猝不及防。徐渭吓一跳，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是董汉。他咽了下口水，董汉是世纪传媒的金牌经纪人，但这边关系到父亲死亡的真相，徐渭并不想离开。
“你先出去吧。”冯程看向徐渭，说道，“你在这里，你母亲会紧张。”
陈玲要说话，冯程目光落到陈玲身上，说道：“不是吗？你教导徐渭不要做任何违反法律的事，你的丈夫却酒驾车致人死亡。”
陈玲一张脸瞬间没了血色，她的手指在发抖。
“你不是说我的父亲不是酒驾吗？”徐渭快步走过去握住母亲的手，揽住她的肩膀，看着冯程，“你不要吓她。”
冯程按了下眉心，长出一口气，指了指门口：“你出去，现在。”
徐渭看着他，冯程说：“你还想知道真相吗？”
徐渭松开母亲转身大步走出去，他站在走廊上狠狠喘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悸动，才接通电话：“董先生。”
“你回到D城了吗？”
“在D城。”
“明天有时间吗？”
“应该没有。”徐渭说，“我这边要处理一些私事。”
父亲这件事无论如何，徐渭都要弄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徐渭到现在还在发蒙，他的父亲可能是被谋害，死了还要担上罪名。
“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需要你过来录音棚试音，我们想把这件事赶快定下来。”
“后天吧。”徐渭说，“董先生，你相信我想跟你合作的诚意，但是我家里的事确实比较紧急，我被临时通知，明天需要出庭。”
“有官司？”
徐渭抿了抿嘴唇：“是家里的事，抱歉，我不想说更多。”
“我尊重你的隐私。”董汉说，“后天早上八点，你过来世纪传媒，带上你的新歌，现场试唱收音如果合适的话，我们就签下协议。”
“好的，我知道了。”徐渭说，“谢谢。”
“那我就等你过来了。”
挂断电话，徐渭叹一口气，这也许是好事。他离梦想又近了一步，徐渭应该高兴的，但是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徐渭心事重重。
他站在走廊里点了一支烟狠狠抽着，拼命梳理这件事。
十万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价值一百五十万的店父亲愿意十万变卖？
病房里传来母亲的哭声，徐渭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反应。他掐灭烟扔掉，霍然拉开门冲了进去，挡在气势汹汹逼问母亲的冯程面前。
“冯律师？”
“你知不知道好歹？”冯程收起录音笔，徐渭太感情用事，他不是很喜欢这样感情用事的人。陈玲也是，这么软弱，让人看不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徐渭抓着母亲的手，恍然回神，冯程相对来说很靠谱了，他找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没有，对不起，我只是——”
“你别说了。”冯程收起录音笔，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事情的大概我已经了解。至于细节我叫人去查，明天我会给你一个结果。”
“谢谢。”
冯程站起来道：“是包子也别怪狗惦记，瞎善良，害人害己。”
徐渭听得云里雾里，胳膊被紧紧抓住，徐渭低头看到母亲已经停住了哭泣，眼里有恨意，徐渭抿了抿嘴唇。
“你们沟通吧。”冯程大步离开，病房门被重重关上。
徐渭压下内心翻腾，想去给母亲倒水，手腕却被抓住。徐渭抬头看过去，陈玲嘴唇抖动，半晌才憋出歇斯底里的声音：“秦建害死了你爸！你爸对他那么好，他恩将仇报！”
徐建海和秦建两个人是同学，毕业就一块奋斗创业。秦建比较能混，徐建海性格木讷老实。徐建海的生意还没发展起来，秦建已经成功成为大老板了，徐建海兢兢业业守着一个小店，一点点滚雪球，逐渐扩大经营。秦建因为经济罪进牢里蹲了三年，再出来一无所有，徐建海看他可怜就拉他一块做灯具建材生意。
徐渭对秦建的印象特别深，这个叔叔隔三岔五就去他家吃饭喝酒，走的时候还要捎带拿走抽屉里的好烟。
“之前你爸投资失利，赔了很多钱。”陈玲攥紧床单，“老秦说他可以找人找关系帮我们家平这个债，不过你爸名下不能有产业，就要把店暂时放到秦建的名下。”
徐渭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父母的蠢。
“他还说怕我们不相信，先给我们家十万块压着。”
“你们收了十万？”
“没有，我们怎么能收他的钱？”
“那怎么签的协议？”
“签的时候协议并不是这样的，秦建把协议改了，你爸太信任他，就没有仔细看协议。”
“这件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知道还跟人去吃饭？还把车借给他？”
“他借车的时候我不知道。”陈玲是个与世无争的性格，她只照顾孩子和丈夫，并不参与丈夫的生意，“我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听你爸和秦建吵架，才知道这件事。”
“我爸喝酒了吗？”
陈玲停顿几秒，说道：“你爸喝酒了。”
“喝了多少？有没有达到酒驾的标准？”
陈玲一愣，看着徐渭：“不是碰了就算酒驾？”
徐渭觉得这件事已经明朗，他这对蠢到无可救药的父母被人骗了。
“你也喝酒了？你不是不喝酒？”
“我就碰了下，我不知道怎么那天就晕得那么厉害，他们吵架的时候我连劝架的力气都没有。”
人家给你下药了啊！
“你平时吃过安眠药吗？”
“没有，酒和安眠药不能同时吃。”
秦建根本不怕你吃药吃出问题，他只怕你没事！整个事情串到一块，为了那一百五十万，徐渭不寒而栗。
“你到最后到底有没有意识？”
陈玲不说话，她的记忆很混乱，出车祸撞到脑袋，对她伤害很大。
徐渭简直想抽自己，他快刀斩乱麻地把亲爹后事办了，现在很多东西都没有有力的证据链支撑，徐渭双手合十抵在额头上。他的愤怒值达到了顶峰，他现在不知道恨谁了，他也恨自己。
忽然手腕被抓住，徐渭抬头看到母亲的眼。
“冯律师说要去找证据，他一定会找到证据的！他是很厉害的律师，他会打赢这个官司。”
徐渭看了陈玲片刻，长出一口气：“我爸违法，我们家砸锅卖铁，一定会把这个债背上。如果没有，他就是被谋害，我拼死也要还我爸一个清白。”
陈玲六神无主。
徐渭咬牙：“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下去，无论如何。”
徐渭走出医院，闷热的夜风吹到脸上，吹得他出了一身汗。他在医院门口的大街上点燃了一支烟，狠狠抽着。
他不想去问秦建什么，秦建做的事并不高明，漏洞百出，但还是骗了父母。为了一百多万，精心策划了这起车祸。
烟雾熏得徐渭眼睛发疼，漫长的沉默后，徐渭站起来拦了一辆车。
回家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明天的法庭，会有一个结果。
徐渭晚上难得失眠，他翻腾到四点才睡着。睡得恍恍惚惚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徐渭接通：“喂？”
“你家住几楼？”
“九楼。”徐渭扔下电话，再次陷入梦乡。
门铃催命般响起。
徐渭没睡醒，挣扎着爬起来去开门。
看清门口站的人，徐渭的睡意全没了。
“不邀请我进去？嗯？”
徐渭喉结滚动，咬了下嘴唇让开路：“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周斯易晚上失眠，早上跑了五公里还没睡意，他就不该回D城。
徐渭睡的一脸印子，周斯易进门反手关上门，看凌乱的屋子。房子不算小，但现在到处都是灰尘，脏得厉害。
“你的房间是哪个？”
“这个。”徐渭带着周斯易走到房间门口，忽然回神，停住脚步转头看周斯易，“干什么？”
徐渭没睡醒，反应略显迟钝。周斯易嗓音低沉，有些哑：“睡不着，找你治疗。”
“我又不是医生。”
低沉笑声从身后传来，引起胸腔共鸣，他的嗓音低哑磁性。像是大提琴的尾音，沉到了徐渭的心里。
“你是我的医生。”周斯易逗他。
“周——”
“别动。”周斯易闭上眼，躺在床上，“徐渭。”
徐渭跟遇到蛇的猫似的，后颈毛全部竖起来，警惕着周斯易。
结果周斯易没下文了。
徐渭的困意全无，他现在精神得不得了。
周斯易大清早跑到他家，就为了睡觉？
昨天周斯易不还在那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吗？怎么跑得这么快？而且周斯易不是让自己回来养伤？这才一天就要来讨两百万？
徐渭内心咆哮，对方的呼吸声却渐渐均匀，手也耷拉下去。
周斯易真睡着了？他就是来睡觉的？
徐渭看着身旁的周斯易，他闭着眼，浓密睫毛落在白皙的肌肤上，像羽扇。呼吸从他的鼻子里喷洒出来，周斯易男生女相。白得过分，刘海垂下去，耷拉在他的额头上。
徐渭垂下视线，周斯易收紧了手，直接把徐渭拽到身边。
徐渭：“……”
徐渭挣不脱周斯易的桎梏，他鬼使神差地放弃挣扎，抬手摸了摸周斯易的眼。猛然醒悟，迅速收回手，闭上眼。
徐渭原本是应付周斯易，后来莫名其妙就睡着了。
周斯易是被电话吵醒的。
他的起床气很大，伸手摸到手机接通键，怒气冲冲道：“你最好有个正当的理由，不然我……”
“徐渭？”
周斯易忽然清醒，把手机拿到眼前，才发现他拿的是徐渭的电话，睁开眼看房间环境，阳光从窗户落进来，铺撒了一地。简陋到破败的房间，周斯易今天凌晨真是被失眠逼疯了，竟然在这种环境下睡着。
他抬脚踹徐渭，徐渭没醒，翻身滚到另一边。拿被子捂着脑袋。
周斯易眯了眼，又拿起电话：“哪位？”
“周总？”
周斯易又看来电，没有存号码，不耐烦道：“你的名字。”
“冯程。”冯程的声音落过来，“你跟徐渭在一起？”
“他在睡觉。”周斯易坐起来，抬起手腕看时间，上午九点半，“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
才睡了三个多小时，周斯易头疼得厉害。
睡意过去，再看这个狭仄的小房间，越看越嫌弃，床单也是廉价。周斯易走到窗户边，两根手指捏着窗帘的一角把窗帘拉上，挡住刺眼的阳光。
“他父亲的案子有了转折。”冯程说。
周斯易对这个不感兴趣，徐渭的父亲怎么样都和他没有关系，他要的又不是徐渭的父亲。
“然后呢？”
“提交新的证据，案子重审，这是个非常低劣的谋杀案。”冯程说，“偏就遇到一群不按章程办事的办案人员，翻案非常容易。这对徐渭很有利，他的父亲完全可以洗脱酒驾的罪名，他是受害人，保险公司也可以正常走程序。”
周斯易眯眼盯着床上的人：“你的意思，徐家免责？”
“是的。”
如果徐家没有出事，徐渭会乖乖地顺从自己、不敢反抗吗？
“那最大程度为他争取权益。”周斯易淡淡地道，“不惜一切代价。”
电话那头默了半晌，冯程说：“我明白了。”
“这件事全权委托给你，尽量不要让徐渭露脸。”周斯易说，“影响他的前途。”
徐渭还小，他的未来无限，不宜太早地抛头露面。
“好。”
“麻烦了。”周斯易挂断电话，徐渭的手机还是旧款，屏幕有一道裂缝。周斯易把他的手机放回去，徐渭还在睡。
徐渭五官偏硬朗，剑眉星目。他倏然睁开眼，眼眸漆黑明亮。周斯易和徐渭四目相对。
“睡醒了？”周斯易开口，同时挪开手。
徐渭的眼渐渐生动起来，他刚刚是没睡醒。坐起来揉了揉头，警惕地看着周斯易：“周总。”
周斯易指了指床头的电话：“刚刚冯程打了电话过来。”
徐渭反应过来连忙去拿手机：“几点了？我是不是错过了开庭？”
“你不用出面。”周斯易整理衣服，打算离开了。
“啊？”徐渭怔住，“为……为什么？”
周斯易走到门口突然回身，眯眼看着徐渭：“冯程连这个官司都打不赢，什么都要你出面，那他就别混了。”周斯易顿了下，讥讽道，“卷铺盖滚回老家种地去吧。”
徐渭：“……”
“起床，出门吃饭。”周斯易饿了。
他饿了心情就特别差，也没有太多耐心。
其实周斯易接电话的时候徐渭就醒了，但是醒的时机太尴尬，徐渭不能睁眼。抿了抿嘴唇，徐渭下床穿上拖鞋：“哦。”
徐渭进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拍了自己一巴掌。呼出一口气，塌着肩膀出门换上T恤和干净的牛仔裤。
他晚上睡觉没换衣服，衣服已经有汗味，非常难闻。
真不知道周斯易什么毛病，竟然挨着一身汗味的他还睡着了。
徐渭拉开门出去看到周斯易在阳台上抽烟，周斯易太高了，几乎和阳台的晾衣架持平。
徐渭走到推拉门，周斯易回头掐灭烟，深邃黑眸落过来：“好了？”
徐渭刹住脚，点头。
周斯易把烟头扔进垃圾桶，徐渭垂着头：“我家附近没什么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徐渭心情很复杂，经过一天一夜的冷静，他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气愤。
“你请客。”周斯易单手插兜，率先走出门。
请你吃豆汁套餐！
徐渭“嗯”了一声，拿起钥匙锁上门，两人进了电梯。
“小徐？”
徐渭抬头看到电梯里十楼的阿姨，点点头：“早。”
接着伸手按下关门键，走到一边站住。
“听说你不考研了？”
徐渭觉得电梯里特别憋闷，让人难以忍受：“嗯。”
“以后做什么呢？”那阿姨扯开嗓门就嚷嚷道，“你这不读书能干什么？”
周斯易看了她一眼，女人话说得肺腑，眼里却是高高在上的嘲讽。
这真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所有人都这么直接。
电梯在一楼停下，徐渭先走了出去。他特好面子，但在周斯易面前，徐渭一点面子都没有，底子都被掀了。
“徐渭。”
徐渭抬头，周斯易把车钥匙扔给他：“开车去。”
徐渭手忙脚乱地接住车钥匙，周斯易忽然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眸流光溢彩。徐渭看呆了，全世界在周斯易面前黯然失色。
“啊？”
“去。”
徐渭回神，飞快往另一头走。周斯易的车太拉风，在一众平价车里格外鹤立鸡群。
徐渭拉开车门上去，又是一辆新车，周斯易到底有多少车？徐渭摸了摸方向盘，发动引擎开到周斯易面前。周斯易从另一边上车，正好那个阿姨也走了过来。
“呀？小徐你买车了？这是什么牌子？海马？”
徐渭脸上一热，刚要说话，周斯易点头：“海马。”
示意徐渭开车，徐渭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开出小区，徐渭有些不好意思，刚刚那个阿姨误会车是他的，徐渭没有解释挺虚荣的。
“这车很多人没见过，她认错了。”徐渭说，“你想吃什么？附近有一家灌汤包还可以。”
周斯易笑得眼尾微眯，意味深长：“这么有意思？”
徐渭看向周斯易，碰上他的眼，徐渭如同触电移开。他不敢承认，也不敢面对。父亲的事让他触动非常深，徐渭想不到人心可以恶到这个地步。今天早上看到周斯易的时候，徐渭让周斯易进门，说明他对周斯易已经卸下了第一道防线。
“吃灌汤包吗？”
“你决定。”周斯易兴趣不大。
“那去吃牛肉粉吧。”徐渭看周斯易的表情，就把这个店给淘汰了，“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牛肉粉，这个时候过去排队人应该不多。”
“可以。”
牛肉粉在小巷子里，车开不进去，徐渭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下车把车钥匙还给周斯易，道：“要走进去，一百米。”
“走。”
巷子里人很多，这个城市很多人赶早市。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徐渭跟在周斯易身后，注意着四周，怕有人把油污蹭到周斯易身上。周斯易与他的世界太格格不入了，他矜贵典雅，这里肮脏廉价。
徐渭有些后悔这个提议，周斯易应该是那种坐在高级西餐厅，吃着五分熟牛排，听着优雅钢琴曲的。
手腕忽然被握住，徐渭猛地抬头，周斯易又松开徐渭：“不要走神，看着路。”
徐渭心潮澎湃，但不敢面对，就把这心思强行压下去。
周斯易太爱玩了，他走上这条路，就永远都回不去了。
牛肉粉的店面非常小，桌子摆在外面。
徐渭拿纸巾擦干净凳子让周斯易坐，他去里面拿票：“你先坐着。”
周斯易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吃东西，环视四周，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来融入这个环境。半晌后，周斯易放弃了，他不可能融入，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空气中弥漫着辣油的味道。
身后有店主的吆喝声，如果不是徐渭在这里，周斯易一秒钟都不会忍。身后有脚步声，周斯易回头看到徐渭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粉放到周斯易面前：“你要辣椒和醋吗？”
“不要。”
徐渭烫到了手，捏着耳垂缓解：“我去拿筷子。”
粉汤肉味浓郁，几颗葱花点缀，异常粗犷。徐渭拿着筷子和自己的牛肉粉出来，他要的是香辣味的，汤头红彤彤的。
“你喝水吗？”
“不喝。”
周斯易看到徐渭额头上有汗沁出，他穿着一件质地不怎么好的T恤，露出健硕的手臂。身上的气息落过来，是一股燥热的男人味。
周斯易敛起目光拿起筷子，粉相当不错。
徐渭吃东西很快，匆匆吃完一碗粉，他还是没想通要怎么跟周斯易摊牌。徐渭抽纸擦汗，说道：“你吃饼吗？”
“不要。”
徐渭没吃饱，又去隔壁买了两个肉饼回来吃。见周斯易放下筷子，徐渭心提了起来，说道：“周总。”
“嗯？”
周斯易的手机响了起来，徐渭要出口的话及时刹住，强行咽了回去。周斯易看了眼来电，起身接通电话。
“周总，大周总现在到D城机场。”
周斯易皱眉，目光阴沉下去，老大和他不对盘，周斯易一直不想回总部也有他大哥的功劳。D城一开始就说好分给周斯易，老大现在来干什么？
“世博项目他想插手。”王亚说，“我刚得到消息，上个月大周总让刘经理把世博项目的全部资料送到总部。周总，这个项目我们做了这么久，现在到了尾声，他这是来摘桃的吧。”
显而易见，未来五年，世博一定会是周氏集团最赚钱的项目。老大太贪心了，他什么都想要。
周斯易转身大步往外面走，气场凛冽。
“周总。”
周斯易停住脚步，回头看到徐渭飞奔过来，阴戾的眼渐渐缓和，跟王亚说：“准备准备，隆重迎接大周总。”
徐渭被周斯易眼中的戾气吓到，停住脚步，周斯易放下电话，抬手把车钥匙扔给徐渭：“送我去公司。”
徐渭连忙去开车，回来的时候看到周斯易在抽烟。他站在人群中，衬衣在风里翻飞，风吹过，烟灰散落。周斯易抬起头看远处，目光缥缈沉远。
徐渭抿了抿嘴唇，喉结滚动，把车开到周斯易面前。
“周总。”
周斯易掐灭烟大步上车，他把地址报给徐渭：“知道路吗？”
“知道。”
一路上周斯易都在发短信，看起来心事重重。徐渭也没有一个开口的时机。车到公司，周斯易下车看了徐渭一眼：“你的自行车找回来了？”
“还没有。”
“车你先开着吧。”
徐渭一怔，看着周斯易。
“赔你的自行车。”
徐渭蒙了，他的自行车镶钻了吗？
徐渭连忙拉下安全带，想跟周斯易解释，周斯易伸长手，握着车门：“坐回去。”
周斯易嗓音冷淡，是命令。
徐渭强行把腰沉了下去。
“回去再睡一觉，车你开着接我也方便。”周斯易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车门关上，周斯易大步走了。
握着方向盘的徐渭忽然醒悟，他推开车门下去，发现周斯易已经走没影了。周斯易要把车送给他？这是接近千万的车，徐渭的世界，百万都是巨款，别说千万了。
周斯易心可真大。
徐渭在寂静的地下停车场里想了很长时间，现在他还在白日梦工作，偶尔还要接送周斯易，开走车合情合理。
徐渭狠狠揉了一把脸，又打电话给冯程。
“你爸的案子翻了，重新进入程序。”冯程匆匆说道，“我现在很忙，等我闲下来再跟你说。”
通话戛然而止。
徐渭沉思许久，掉头把车开出停车场，直奔医院——他要帮母亲办出院手续，这家医院的费用太高了，就目前所花费的钱，徐渭已经还不起。
母亲的情绪还算稳定，徐渭和她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事情办得很沉默。徐渭先把行李搬到车上，又回去背上母亲往外面走。
“我在网上下单了一个轮椅，应该快到了。”徐渭说，“你腿不方便。”
“很贵吧？”
“还好。”
徐渭用了周斯易的钱，欠着周斯易的人情，他已经没有拒绝周斯易的理由了，无论周斯易要什么。徐渭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都这样了。
“今天不用出庭吗？”
“早上律师打电话说不用，让我们在家安心等着。”徐渭走到车前，拉开车门把母亲放进去，陈玲瞪大眼；“这是谁的车？”
“我老板的。”徐渭压下心虚说道，“我兼职给他开车，现在他不用车，这个时间我可以自由地使用。”
“你赶快把车还回去，你们老板人好你不能得寸进尺。”陈玲说，“不要占人便宜。”
徐渭绕到另一边上：“我知道了。”
“这车好几百万吧？这么贵的车载我合适吗？”
“以后我会开更好的车。”徐渭说，“回家。”
徐渭把母亲送到家，电话就响了起来，来电是老猫。
“你妈出院了？”
“嗯，在家呢。”
“我去医院看阿姨，没找到人。”
“你直接来我家吧。”徐渭把行李搬到客厅。
“行。”
挂断电话，徐渭就听到啜泣声，他转头看到母亲在父亲的骨灰盒前抹眼泪。徐渭心里憋得慌，在父亲这件事上他是非常不靠谱的。
“我不知道要葬在什么地方，就放在家里。”
陈玲擦了一把脸，房子里落满了灰尘，乱七八糟，显得非常萧条。她又转头看自己的孩子，刚刚有了沉稳的模样，可到底还是年轻。
“不怪你，我知道。”
徐渭连忙拿抹布擦桌子上的灰，又把腐烂的垃圾扔掉：“我晚上得去酒吧，我让看护来家里吧？”
“不用。”陈玲急忙说，“我现在能站起来，没事的，我胳膊有力气。”
陈玲胳膊伤得不重，恢复得最快。
“老猫——矛时俊一会儿过来。”徐渭说，“要不我让他晚上留在这里？”
“你们不用管我。”陈玲说，“俊俊——他们忙完了吧？”
这个话题比较不合时宜，徐渭揉了揉脖子：“嗯。”
陈玲叹口气。
徐渭拎着脏抹布去洗手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不再考一次研吧？”
水流冲过手背，徐渭抿了抿嘴唇，他不敢想。
老猫过来得很快，他不是一个人，还带着周峰。周峰搬着两箱子东西，嘴一咧，露出白牙非常灿烂地对陈玲问好：“阿姨您好，您还记得我吗？”
陈玲被周峰逗笑了，连忙说：“徐渭去接接。”
徐渭接过箱子被压得一踉跄：“你装的什么？”
“下面是冷冻的鸽子。”周峰说，“我家养的，给阿姨补身体。”
出事之后周峰连个电话都没有打，徐渭以为他不跟自己玩了。
“谢谢。”
“上面一箱是苹果，可是我去山里背的。”
老猫也带了两大箱东西，堆在桌子上，家里顿时热闹起来。
“徐渭去倒茶。”陈玲看两个孩子满头大汗，力所能及地拿毛巾给他们擦汗。
老猫和周峰在大人面前都很规矩，老老实实地问了好。徐渭去厨房烧水，老猫跟着凑进来，抬手拉上厨房的推拉门，扬眉审视徐渭：“听说你跟白日梦的老板关系不错？”
徐渭心里一咯噔：“什么鬼？听谁说的？”
他手一抖差点把一锅水倒煤气灶上，老猫连忙接过水，心想大少爷就不是干活的材料：“白日梦那边的人说的。”
“胡扯。”
“晚上去不去白日梦？”
“去吧。”
“带上我和周峰。”
“我打电话问问刘经理。”
徐渭打给刘经理，那边接得很快，徐渭晚上要演出这件事没有问题。他试探着提了老猫的情况，那边默了半晌，刘经理说：“既然是你的朋友，一块过来吧。”
“谢谢。”
徐渭挂断电话说道：“搞定了。”
老猫嗷一声冲过来要抱徐渭，徐渭抬脚踹开他，他现在特忌讳被人抱，觉得很怪。
晚饭是老猫做的，他十项全能，吃完饭三人出门。老猫去骑自行车，说道：“你们小区真牛，竟然还有开限量款跑车的，卧虎藏龙啊。”
“周斯易的车。”
“谁？”老猫停住脚步，猛然回头看徐渭。
“周二少。”徐渭说，“我现在还兼职给他做司机，多赚一笔钱。”
老猫张大嘴。
“我的自行车还在市中心，你骑车带我。”徐渭坐在老猫身后。
十分钟后，老猫拼死蹬车驮着徐渭：“你有老板的跑车，还让我载？”
“近千万的豪车你敢开？”蹭一下徐渭的半条命都没了。
徐渭是周斯易手底下的人这件事除了徐渭所有人都知道了，刘经理现在恨不得把徐渭供起来，徐渭的要求百分百满足。
但老猫就没有那么好了，他的时间排在凌晨。
徐渭在台下等待时，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是周斯易，犹豫片刻后接通：“周总。”
“上去唱歌。”
徐渭迅速回头，没看到周斯易。
“唱什么？”
“你喜欢的。”周斯易的嗓音里似乎含着酒气，略显沙哑，充满磁性。
“我朋友在唱。”
“下一首歌你上去，你主唱。”
“哦。”
挂断电话不到一分钟，刘经理小跑过来附耳跟徐渭说道：“你再唱一首歌吧。”
徐渭站起来回头看后面，依旧没看到周斯易。
他搞什么？
老猫一头汗走下舞台，徐渭跟他击掌，说道：“合作一次？”
徐渭穿着黑色T恤、泛白的牛仔裤，他演出的吉他在周斯易那里，他用的是老猫的吉他。徐渭抱着吉他，拿起话筒架放到面前。
架子鼓响了起来，徐渭闭上眼听着前奏，忽然很难过——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选的是一首老歌。
徐渭的声音压得沉了，有些烟嗓。
“最后一班午夜列车，悄悄带走了青春……”
徐渭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让午夜躁动的一颗心渐渐落了回去。
“青春再见……”
徐渭唱什么都显得格外深情，嘶哑嗓音响彻整个大厅，周斯易喝完最后一杯酒，抬手解开一粒扣子站起来走出了办公室。
徐渭用生命在唱歌，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闭上眼，全世界都静了下来。他的汗落下，喉结滚动，睁开眼鞠躬把吉他递给老猫转身走了出去。
电话响了起来，徐渭接通。
“停车场。”
徐渭没有换衣服，他径直找到电梯走进去。此刻，世界寂静。
电梯到负二楼，徐渭刚走出去就撞到个人。草木清香混合着草莓的甜，徐渭抬起头，周斯易将一块草莓硬糖放入徐渭的口中。
周斯易到底哪里来这么多糖！
周斯易漂亮的眼睛笑地眯起：“很甜吧。”
徐渭喉结滚动，咳嗽了一声：“我不喜欢糖。”
那真是可惜了。
周斯易摸了下徐渭的头：“上车。”
徐渭看了看周斯易，周斯易两步上车拉上了车门，徐渭再呆站着就很不好，但是上车要干什么？周斯易讨债来了？
徐渭怂唧唧地上了车，周斯易递给他一块口香糖：“抽烟了？”
周斯易是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吗？会不会嫌弃他臭？徐渭脸上烧得不行，又有些自卑。徐渭垂下头剥开口香糖纸咬着，周斯易打了把方向，将车开出去。
周斯易又换了辆越野车，还不是之前的跑车。
周斯易到底有多少车？口香糖也是草莓味，周斯易就是草莓本莓吧？
刚刚的事还记忆犹新，电话响了一声，徐渭拿起来看到老猫的信息：你在什么地方？晚上去吃小龙虾。
“我先回家了。”
电话响了起来，徐渭吓了一跳，看了看周斯易才接通电话：“老猫。”
“这么快就走了？衣服都不换？”
“家里有事。”
“小龙虾都不吃？”
“欠着。”
“刘经理说可以跟我签个临时合约，在白日梦两个月。”老猫说，“谢谢你了。”
“突然这么客气，变种了？”徐渭还想?他一句，忽然想到这是在周斯易的车里，立刻敛起松懈的情绪，“我又没有话语权，那是你自己争取到的。”
“好吧，明天见面再聊。”
挂断电话，徐渭把手机装回裤兜。
车内气氛有些紧张，徐渭趴在车窗上看外面。不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是对的，什么样的选择是错的。他不喜欢选择，可却被推到这个地步。
车到澜湾，徐渭的头皮一下子就绷紧了。
周斯易来真的了？
停下车，周斯易先下车，徐渭慌得心跳飞快，他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
“徐渭。”
徐渭回神立刻下车跟上去，路灯静静亮着，灰黄温柔。徐渭看院子的蔷薇花开得娇艳，远处虫鸣声阵阵。
“进来。”
周斯易先进门，打开了灯。
徐渭随后进去，抬起头：“周——”
“想洗澡吗？”
徐渭“嗡”的一声，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窒息的空间里，他松开手指：“我不知道。”
徐渭听到周斯易的笑声，他嗓音低沉，意味深长：“你连想不想洗澡都不知道？”
徐渭沉默，只盯着周斯易。
徐渭喉结滚动，周斯易随手把车钥匙扔到桌子上，“砰”的一声响，他朝徐渭走来：“那算了。”
风卷客门，门在身后重重合上。
“喝水吗？”
徐渭不为所动，周斯易掰过徐渭的脸：“看着我。”
徐渭看着近在咫尺俊美无双的脸，眼睫毛动了下：“我困了。”
周斯易突然凑近：“累了？”
徐渭受到惊吓，心脏骤然疯狂跳动。
周斯易用的沐浴露是兰花香，香得让人想离他远远的。
“徐渭？”
徐渭闭眼，忍了有一分钟，道：“我回家睡觉。”
“不准回，在这里睡。”
徐渭转头看周斯易，蹙眉：“我认床，睡不着。”
周斯易看徐渭表情不好看，敛起了情绪：“不想跟我睡一起？”
徐渭闻言，只能留下。
再次睁眼，天光大亮。徐渭迷茫了几秒，腰疼得很，拿起床上的裤子套上，直奔洗手间。
敲门声响，徐渭连忙冲水，把脸埋在手心里。
“徐渭？我进去了。”周斯易的声音还沙哑着。
徐渭猛然清醒，来不及提裤子，直冲过去反锁门。
“不准进来！”徐渭吼得面红耳赤。
片刻门外传来周斯易的声音：“洗澡的话，避着手臂上的伤。”
谁理他！
徐渭看着踩到地上的裤子，索性直接脱下来扔到一边，走过去打开水洗澡。
徐渭洗完澡发现没衣服，打开柜子取出一套看起来干净的浴袍忍着恶心穿上——徐渭有些洁癖，特别讨厌穿别人的衣服。
徐渭系上带子走出去就看到巨大落地窗前喝咖啡的周斯易，他大概也是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黑色头发下的肌肤白得发光，徐渭多看了一眼。
金色的阳光从窗户落进来，周斯易被映照得跟谪仙似的。鼻梁高挺，浓密睫毛上扬，露出一双深邃的美眸。
“好了？”
徐渭嗯了一声，说道：“有衣服吗？”
“隔壁衣帽间。”周斯易淡淡地道，一双眼黏在徐渭身上，喝了一口甜腻的咖啡。
周斯易极喜欢喝甜咖啡，精神。
清晨的阳光并不浓烈，周斯易喝完咖啡放下杯子，起身：“我带你去。”
周斯易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阳光跳跃在他的手指上，映照出一种透明的美感，徐渭喉结滚动。
“谢谢。”
周斯易到隔壁拉开衣帽间的门，说道：“衬衣？还是休闲？”
徐渭张了张嘴，果然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周斯易的衣帽间比徐渭家一整套房子都大。
“要什么？”周斯易打开衣柜。
徐渭看着三米高的衣柜，琳琅满目。
“哦。”
“这是你的衣服。”周斯易又打开一个柜子，徐渭看到整齐的衬衣。
“啊？”
“我让王亚置办了几套，你不喜欢可以再买。”
徐渭倏然抬头：“王亚知道？”
“什么？”
徐渭攥紧手，取下衬衣和长裤，抱着衣服大步往外面走。
又气什么？周斯易觉得莫名其妙：“徐渭！”
徐渭走得飞快，冲回了卧室。
周斯易眯了眼，徐渭在想什么？
徐渭换上衣服，快步下楼。现在已经早上九点，他睡过头了。
“过来吃饭。”
徐渭头皮发麻，停住脚步抿了抿嘴唇才回头。
“我得回去了。”
“吃完我送你回去。”周斯易也换了衣服，粉色衬衣配黑色长裤，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花哨风格搭配禁欲的眼镜在周斯易身上展现出奇异的效果。
“不用了吧。”
“过来。”周斯易沉了嗓音，“徐渭。”
徐渭沉默片刻，吃一顿饭又不会怎么样，徐渭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周斯易把一份粥放到他面前：“吃吧。”
“你近视多少度？”徐渭看着周斯易脸上的眼镜觉得非常碍眼，他这样喝粥不会浮雾吗？
“没多少。”周斯易拿下眼镜放到一边，抬眸，深邃的眼注视着徐渭，“怎么了？”
徐渭没有再接话，低头喝粥。
周斯易没睡醒，没什么食欲，他夹蔬菜到徐渭面前的盘子里：“看护没跟你妈回去？”
“我不想请看护。”徐渭说，“我可以照顾她。”
周斯易眯眼，目光中闪过厉色，随即落到徐渭的身上，又温和起来。
“你晚上工作，白天也很累，能兼顾？”
“嗯。”
徐渭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来接通。
“你好，你的快递到了。”
“你先放物业吧，我等会儿过去拿。”
“好。”
徐渭猜测是轮椅到了，放下电话匆匆把粥喝完。
“蛋饼。”
徐渭看了周斯易一眼，拿过蛋饼放进嘴里，他吃东西飞快，咽下去后喝了大半杯牛奶站起来道：“我得走了。”
周斯易抽纸擦手，起身：“走吧。”
徐渭停住脚步：“你——”
“什么？”
徐渭喉结滚动，攥紧的手松开：“不是结束了吗？”
“嗯？”周斯易目光凌厉。
徐渭愣了几秒，硬着头皮一鼓作气：“昨天开庭完，不是结束了？”
周斯易拿钥匙的手一顿，回头蹙眉审视徐渭：“谁告诉你的？”
周斯易语气冷了下来，漂亮的眼眸淬了寒冰，凉薄地看着徐渭。
周斯易往前一步，徐渭迅速后退。周斯易猛地抓住徐渭把他按在墙上，徐渭后腰撞到柜子上，“嘶”的一声，周斯易连忙松开徐渭：“撞到了？”
徐渭拍掉周斯易的手：“周总。”
周斯易目光冷厉，显得脸色特别难看，徐渭不知道周斯易想什么。
周斯易突然转身怒气冲冲往里面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拎住徐渭：“你敢结束试试。”
周斯易态度强势，拿起车钥匙出门：“送你回去，不准再跟我闹。”
徐渭皱眉，被周斯易塞到车上，他非常无语，所有的话都让周斯易给说完了。
一路上两人十分沉默，车厢内格外压抑，徐渭趴在车窗上看外面，心里烦得很。
“徐渭。”
“嗯？”徐渭回头看到周斯易俊美的侧脸，他抿了抿嘴唇。
“我在捧你，你看不出来？嗯？”
徐渭：“……”
周斯易打了一把方向，将车在路边停下，他转头看着徐渭：“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徐渭盯着周斯易，而周斯易越过徐渭看窗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又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徐渭感受不到吗？
两人对峙差不多两分钟，周斯易忽然推开车门下车。
徐渭：“……”
周斯易大步就走，很快就没了影踪，徐渭目瞪口呆。
车还没熄火，徐渭走也不是留也尴尬。大约五分钟，周斯易拿着一个包装盒回来了。
周斯易拉开车门，没说话，把车开了出去。
车到徐渭家楼下，周斯易停车，将包装盒递给徐渭：“你的手机该换了。”
“什么意思？我不要。”徐渭转身推开车门就下去了，他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埋头想上楼，走到一半又折回来看到周斯易的车还停着。他不敢多看，径直走向物业。
轮椅的箱子非常大，徐渭拖到门口。
突然一只手斜着伸了过来，徐渭抬头看到周斯易。
“要搬到楼上？”
“嗯。”
周斯易挽起袖子，扛起箱子：“走吧。”
“我可以帮你抬。”
“走。”周斯易不耐烦，“不要废话。”
徐渭埋头走得飞快，先去按了电梯，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评价周斯易了。
进电梯后，周斯易把箱子放下，活动手腕，凝视着徐渭。
徐渭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头皮发麻。不看周斯易，只盯着电梯的显示板。
电梯停在九楼，徐渭去拖箱子，周斯易推开徐渭：“你胳膊上有伤，不要碰。”
徐渭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他胳膊上缠着纱布，这两天什么活都干，都没有人关心他有没有受伤。
“开门。”
徐渭打开门才彻底清醒，母亲还在家——周斯易要跟母亲碰上面了。
他立刻回头去推周斯易。
“徐渭？”周斯易避开徐渭把箱子放到玄关，摊开两只沾满灰尘的纤细玉手，“洗手间在哪边？”
徐渭头脑昏沉，周斯易就这么跟母亲见面了？
“那里。”徐渭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
周斯易走过客厅跟一个中年女人对上视线，他停住脚步：“阿姨好。”
“徐渭的朋友？”
“我……老板。”徐渭飞奔过去挡在周斯易面前，跟陈玲说道，“他就是我打工的那家店的老板，人……非常好。”
陈玲茫然点头，徐渭把戏做足，转头恭敬道：“这边是洗手间。”
“打扰阿姨了。”
陈玲看着美得不像普通人的年轻男人，这人倒是礼貌，斯文有礼，但没有人告诉她，周家二公子长得这么妖孽！她以为富二代都是膀大腰圆、一脸油光。
目瞪口呆地看着徐渭把周斯易推到洗手间，陈玲按了下发蒙的脑袋，这个老板美得实在过分。
周斯易洗完手出来，徐渭立刻捧上毛巾：“谢谢您送我回来，麻烦您了。”
周斯易：“……”
转头，周斯易朝陈玲礼貌地点头致意。
徐渭把周斯易送到门口，点头哈腰道：“您慢走。”
周斯易伸手抓住徐渭的衣领扯出门，徐渭瞪大眼，咬牙切齿道：“周斯易！”
周斯易松开，抬手抚平徐渭的衣领，俯身靠近徐渭：“需要什么跟我打电话。”
徐渭回神猛地推开周斯易，周斯易揉了把他的头发：“走了。”
接着，周斯易拉开距离，转身大步离开。
徐渭揉了揉耳朵，回头就跟母亲对上了视线：“妈？”
陈玲直直地看着徐渭：“你……老板跟你关系不错？”
“他人很好。”电梯门合上，送走了周斯易，徐渭松一口气关上门回去说道，“轮椅回来了，刚刚老板帮我抬上来的。”
“你的衣服也换了？昨天出门穿的不是这件吧？”
“演出要换衣服，然后老板昨天有事用车，我没换衣服，从酒吧直接过去给老板开车。”
“演出服这么奢侈？”
“啊？”
陈玲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把衣服换了去。”
徐渭也不喜欢穿周斯易准备的衬衣，太正式了：“哦。”
徐渭回房间换上T恤和舒服的运动长裤，牛仔裤是绝对不能穿的，太勒了。
徐渭出门继续摆弄箱子，陈玲一只手按着沙发就站了起来：“徐渭！”
“怎么了？”徐渭正在拆快递，他用刀子划破胶带，拆开包装拿出轮椅组装小零件，回头道，“我把轮椅装好就出去买早餐。”
漫长的沉默后，蝉鸣从窗外落进来，楼下小广场有孩子的尖叫声。陈玲缓过神，说道：“你昨天住在哪里？”
“没怎么睡，老板那边事特别多。”徐渭睁眼说瞎话，“我等会儿去睡觉，晚上还有演出。要不我请个保姆吧？照顾你。”
“家里还有钱？”
“刚发了工资。”徐渭把轮椅扶正，拍掉手上的灰尘，收拾地上的泡沫袋子，“怎么了？”
“没事。”陈玲扶着沙发站起来，说道，“我做了早餐，还在锅里，你不吃早饭的话我去拿出来。”
“我去吧。”徐渭飞奔过去，“你怎么还做饭？”
徐渭走到厨房，看到锅里热着饼，但早上周斯易给他塞了不少吃的，徐渭也再吃不下东西，便转移话题问道：“要不还让护工过来？”
客厅没有声音，徐渭回头看到陈玲在发呆。
他把饼放进冰箱里，冰箱已经被擦干净了，井井有条。
徐渭走到客厅，在轮椅上铺垫子，说道：“你要不试试？”
“宝宝，你该谈女朋友了。”陈玲忽然转头，注视着徐渭，认真说道，“你有喜欢的小姑娘吗？要不妈妈帮你介绍个？”
“都哪跟哪啊！”徐渭忽然脸红了起来，“别提了，我最近忙着呢。”
徐渭把母亲抱到轮椅上，走过去坐到沙发上打开手机搜索招聘保姆的词条。突然电话响了起来，徐渭看到来电是王亚，接通道：“王亚哥。”
“你家地址是什么？”
“您有事？”
“那个看护费用已经付过了，现在找不到你家位置，你把地址发过来。”
徐渭：“……”
徐渭转头看向母亲，两人对上视线，徐渭起身进入卧室压低声音说道：“抱歉，那个我们现在不需要了。”
“你不用拒绝，周总把费用付过了，不用白不用。”
徐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就算不用，这个费用也不可能退回去。”王亚说，“我不好找周总要地址，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但这件事我得办成，你也别让我折腾了。”
王亚真是实在人。
徐渭把地址报给他，说道：“看护费用具体是多少？”
“你问周总吧。”
电话匆匆挂断，徐渭握着手机压下了想吐槽的欲望。
看护很快就到了，是个中年女人，非常勤快，而且全能。徐渭想去厨房倒水，还没等走过去，那个阿姨已经跑过去倒水了，并且把自带的水果切块放到了桌子上。
“有什么需要叫我就行。”
陈玲意外地沉默，徐渭点头道：“谢谢。”
中午徐渭在家吃的饭，阿姨做得一手好菜，徐渭埋头吃饭，他总觉得母亲不对劲。不然这么反常的事，她应该要问的。
徐渭吃完饭回房间睡了个午觉，他现在非常纠结。周斯易到底什么意思？想干什么？本来以为父亲的事结束之后各走各的，现在周斯易这一出，让徐渭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徐渭蒙着头睡，睡出了一头的汗。
他是被开门声吵醒的，徐渭扯下被子，还没睁开眼就听到老猫的声音：“还睡呢？”
徐渭把被子一股脑儿蹬到床尾，抬手搭在额头上：“几点？”
徐渭没睡醒，嗓音沙哑。
“五点。”老猫弯腰盯着徐渭的脸，徐渭放下手看到一张放大的丑脸，啧了一声：“吃饭了吗？”
“没呢，请你吃饭。”
徐渭身上出了汗，衣服黏在皮肤上：“我洗个澡，你等一会儿。”
徐渭洗完澡套上T恤和运动裤走出门：“我得先去找自行车。”
“开车去呗，你不是有车，我看到车钥匙了。”老猫在徐渭的抽屉里翻出车钥匙甩了一圈，说道，“我还没坐过豪车。”
“又不是我的。”徐渭夺掉车钥匙扔回去，擦干头发。
老猫又把车钥匙拿出来：“我拿了驾照，车让我开开呗，我自拍一张发朋友圈炫耀。”
徐渭懒得跟他扯：“走了。”
“你这个短袖和运动裤不搭。”老猫审视徐渭。
“我又不是女生，要多搭。”
徐渭路过客厅看到看护帮母亲做康复训练，他拎起背包，又想到吉他还在周斯易家：“妈，我先走了。”
“晚上早点回来。”
“嗯。”
徐渭先走进电梯，老猫忽然从后面搂住徐渭的脖子，胖手一挥露出车钥匙：“要不你开，让我坐坐。装一回能怎么样？别这么小气。”
“周总的车，刮了我得赔。”徐渭夺了车钥匙装进口袋。
老猫松开徐渭，哧地笑了一声：“周二少送你的吧？小气就是小气，别扯那些。”
徐渭猛地回头盯着老猫，老猫又笑起来：“你要相信你的开车技术，绝对不会刮。这么热的天，骑自行车太受罪了。”
手机响了一声，徐渭拿出来看到一条短信，来自娇花：吃晚饭了吗？
“女朋友啊？娇花？”老猫抱住徐渭的肩膀，凑过来说道，“介绍我认识认识？”
“一边去。”徐渭把手机装回去，电梯在一楼停下，手机又响了一声，徐渭走到车棚下，拿出手机看到“娇花”周斯易发来的一条短信：我希望我们能认真谈谈。
“你女朋友又发信息过来了？”老猫去骑自行车，八卦道，“到底是哪位？还跟哥哥保密？”
“不用骑自行车了，我开车。”
“啊？”
徐渭大步走向黑色的跑车，说道：“开车不晒。”
“啊？”
徐渭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按着手机回复：你敢骗我，你就完了。
老猫从另一边上来，徐渭的情绪落下去一些，觉得这话不合适。又全部删掉，重新编辑：希望你是认真的。
“八百万的车就是不一样。”老猫道。
徐渭想要发送，还是觉得不合适，又重新删掉。
“来来来，帮我拍张照片。”
徐渭喉结滚动，把手机装回口袋，拿过老猫的手机给他拍了一张。
“我坐驾驶座握着方向盘，你帮我拍一张。”
“你别折腾了，又不是我们的车。”徐渭把手机还回去，“我先去取自行车，再去吃饭，你要吃什么？”
徐渭把车倒出去，老猫自拍一张编辑朋友圈，说道：“水煮鱼还是小龙虾？”
“晚上还要唱歌，不能吃辣的。”徐渭把车开上主道，听到咔嚓一声，回头看到老猫已经放下手机。
“你在拍我？”
“不让拍？”
徐渭不喜欢拍照，蹙眉：“不要发出去。”
“这车你开了挺久吧？看你很娴熟。”
“周总刚换了这辆，没开几次。”
“这车以后是不是你的？”
徐渭心里一咯噔，说不出什么滋味，攥紧方向盘蹙眉：“什么毛病？那有钱人的司机是不是个个都开豪车？”
老猫看着徐渭的侧脸，毫无疑问，徐渭是他们这群人里颜值最高的，老猫目光沉下去。半晌后嗤笑一声，说道：“也不是没可能，前段时间新闻上不是有个富豪司机就开的凯迪拉克嘛。”
他们先去取自行车，让人意外的是自行车还在，徐渭把自行车放到后备厢，掉头去小龙虾店。这家店生意火爆，午后空气中还残留着阳光的热气，蒸腾着地面。
小龙虾的麻辣味道已经从店里飘了出来，他们越过小龙虾去了隔壁的米粉店。老猫点完单，夹着两瓶汽水过来，递给徐渭一瓶：“陈开八月回来。”
“没学校收他了？”徐渭玩笑道。
“大概吧。”
冰冷的碳酸饮料进了喉咙，徐渭拿出手机看到没有回复的那条短信，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矛盾，浑身都跟着难受起来，心浮在空中乱糟糟地找不到一个支撑点。
他喜欢周斯易吗？
徐渭喜欢周斯易，徐渭这点承认。但其他呢？徐渭不敢想，周斯易只是玩玩的话，徐渭玩不起。
但他又没有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面前的局面也不知该怎么处理？
“少爷？”
徐渭抬头：“什么？”
“你发什么呆？”老猫笑道，“魂没了？”
徐渭摇摇头，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想问问老猫的意见，抬头看到老猫又问不出来。
“没睡好。”徐渭说。
晚上徐渭一直在走神，状态不是很好。
他今晚的演出时间安排得靠前，十点就结束了，徐渭换好衣服出去看到老猫刚从舞台出来，他抬手扔给徐渭一瓶脉动：“晚上喝酒去吗？”
“行啊。”
忽然喧闹的化妆间静下来，老猫戳了徐渭一下，用下巴示意门口方向。徐渭回头就看到穿着粉色衬衣的周斯易靠在门边，单手插兜，姿态悠闲。
“结束了吗？”
徐渭转头看身后，周斯易凝视着徐渭，眼里漾着笑：“问你呢。”
徐渭的脸瞬间就热了起来：“嗯。”
“走吧。”
徐渭深吸气：“周总您喝酒了？”
“没有。”周斯易回头，“有酒味？”
隔着十万八千里，谁能闻到你身上的味？
徐渭捂着嘴咳嗽了一声，周斯易抽出手敛起笑走过来：“感冒了？嗯？”
清越嗓音压低，显得格外有磁性。
“没有，谢谢周总关心。”徐渭现在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周斯易环视四周，那些看热闹的就全部低下头。
“那我——”
“晚上我们打算去喝酒，你去吗？”徐渭怕周斯易再闹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动静，主动找了话题，说刚刚老猫叫他去喝酒。
和老猫他们喝酒只有两个人，可在这里，全部人都看着呢。
“你在邀请我？”
徐渭看着他，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好。”周斯易觉得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顺手摸了把徐渭的头，温柔道，“我先下楼。”
徐渭：“……”
旁边的老猫：“……”
吃瓜群众：“……”
冷酷的周总忽然笑眯眯的样子可真吓人！
周斯易迈着长腿悠闲地走出休息室，徐渭呼出一口气，老猫抬手拍下徐渭的头：“还喝吗？”
“周总不是答应了。”
老猫看着徐渭的脸，干笑：“抱大腿？”
呵呵。
徐渭等周峰出来，三人下楼。
“老板请客我们能不能换个高档的地方？”
“什么老板？”周峰凑过来，一张大脸泛着油光。
“我请客。”徐渭说，“我兜里就一百块，你看着办。”
“抠门！”
周峰攀住徐渭的脖子：“打什么哑谜？什么老板？”
电梯在地下停车场的楼层停下，徐渭拎住周峰的手臂拿开，率先走出去：“白日梦的老板。”
身后周峰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号叫，徐渭回头看了他一眼。
“徐徐，想吃什么？”
徐渭回头看到驾驶座上的周斯易，他还开着那辆越野车，手肘搭在车窗上抽烟。听到动静就把烟掐灭，但没下车。
徐渭走过去才反应过来，周斯易刚刚叫什么？
“想吃什么？”
周峰看到周斯易立刻便收起了那副泼猴样子，恭敬点头。
徐渭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转头看到老猫和周峰还站着，刚要说话，周斯易开口道：“上车吧。”
“谢谢周总。”老猫道谢后坐到后排。
车里开着空调，周斯易发动汽车开出去，说道：“想去哪家？”
后排两个人看向徐渭，徐渭也不知道要吃什么，他们几个都好伺候，带上周斯易徐渭就很犯难，毕竟“周娇花”不能吃的东西太多了。
“你选？”
“那行，我安排。”周斯易把车开上主道，从后视镜看后排两个人：“你们是徐徐的朋友？”
徐渭捂着嘴咳嗽，想提醒周斯易别瞎叫。
前方红灯，周斯易踩下刹车，转头示意老猫：“冰箱里有水，帮我拿一下，谢谢。”
老猫连忙打开车载冰箱取出水给周斯易，周斯易拧开送到徐渭面前，前面已经变了信号灯。周斯易单手握着方向盘，说道：“拿着。”
徐渭已经不想回头看他的两个朋友了，他为自己挖了一个又一个的坑，徐渭早晚摔死在自己挖的坑里。
车厢内静到极点，周斯易表现得这么明显，再看不出来那是纯傻了。
十点半，车到餐厅。
是一家非常高端的私厨，坐落在江边。
周斯易走在前面，周峰一把抓住徐渭的手臂指着前面人，结巴地说不出完整的话：“这什么……什么意思？”
随即他脑门上挨了一巴掌，老猫提溜着周峰的衣领：“你就闭嘴吧。”
徐渭抿了抿嘴唇，低头没说话。
这顿饭吃得格外沉默，这是徐渭吃过最煎熬的一顿饭。
周斯易点了酒，却没有一个人喝。其他两个人是不敢，徐渭是不想，气氛很压抑。吃完饭徐渭要去结账，周斯易抬手虚搭了下他的肩膀：“我是会员，直接扣余额，你不用去。”
徐渭连忙避开肩膀上的手，又坐回去：“本来应该我请客。”
“下次。”
周斯易蹙眉，但也没多说什么，现在他的朋友在，周斯易给他留足了面子。
出餐厅后，徐渭拉住老猫转头朝周斯易说：“谢谢周总请我们吃饭，那我们就先走了。”
周斯易脚步顿住，眯眼道：“什么？”
徐渭拿出手机晃了下：“我已经叫了出租车，不劳烦周总。”
周斯易面色彻底阴沉，只看着徐渭。
徐渭硬着头皮道：“那再见！”
徐渭拽着老猫强行往马路对面走，根本不敢回头。
走出去两百米，徐渭停住脚步拿出手机叫车。
“敢情你还没叫车？”
“反正我今天把你送回去，别说话。”徐渭心里烦躁。
“周总对你不错啊。”周峰说。
徐渭埋着头不想说话，老猫捶了下周峰的肩膀，周峰闭嘴了。
出租车先把老猫和周峰送回去，徐渭到家已经十二点半，推开门猝不及防看到客厅的母亲，问道：“怎么还没睡？”
陈玲脸色惨白地看着徐渭，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我这就去睡，想事情，想得忘记时间了。”
“早点睡，不要熬夜。”徐渭说，“我先进去了。”
“你也早点睡。”
徐渭晚上回来住，陈玲松了一口气，推着轮椅回房。
徐渭进浴室冲了个澡，穿着一条短裤出来后看到手机一直振动着响，徐渭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去拿起手机看到周斯易的来电，心脏倏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