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脑中雾水更甚,“姑娘你说什么?”
云芜径直上前去敲苏宅的门。
开门的竟是陈伯,瞧见云芜很是欣喜,“姑娘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家公子的吗?”
“是啊!”
云芜歪着脑袋,莞尔一笑,“你家公子可在府中吗?”
“可是不巧。”陈伯道:“我家公子去豫王府与王爷商议公事去了,姑娘要不……”
陈伯未说出口的话被打断。
“没事,我在这里等他便是。”
云芜说这话时脸上一直挂着盈盈笑意,可陈伯不知为何,只觉得那笑里阴瘆瘆的。
她说等着,可不是乖巧坐在正堂饮茶等着主家归来。
而是打量一般的四下闲逛。
槐花巷不是什么高门显贵的地方,沈昶当初在这儿安置个宅子,不过是为着偶尔闯祸时有个暂且歇脚之处,好不叫家中长辈寻见算账,是以买的甚是偏僻,宅子也寻常。
她住在这里,倒是适宜。
这苏宅与沈宅比邻而居,自是差不离。
云芜沿着庭院一间间瞧过去。
陈伯在旁边手忙脚乱的拦,“姑娘……姑娘……你这样不好吧……我家公子还没回来呢……”
谁家客人在主家不在时任意闲逛,可谓是冒犯至极。
她浑然不觉,边逛还边嫌弃上了,“你家公子不是皇商吗?还是豫王跟前的红人,怎么就住这样的宅子?不嫌寒酸吗?你看这院子,这厢房……啧啧啧……便是朝中不入流的官吏住的宅子也比这好些吧……”
豆蔻跟在后面耷拉着脸不忍听——她怕自家姑娘这般猖狂,回头被人拿着扫帚赶出去。
倒是不至于赶出去,陈伯自然是知晓自家公子的心思,动是不敢动云芜的,只是满脸愤懑不悦,有一句没一句的惫懒搭理她。
云芜半点瞧不见眼色,还眼巴巴凑上来问,“你家公子对自己都这样抠,一个月给你多少工钱呀?想来也是极少的,要不你跟着我算了,你也瞧见了,我可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光是平日里跟着的丫鬟都好几个,一定不会亏待了你的。”
如此堂而皇之来旁人家翘人家的家仆,这样离谱的事,也算是陈伯有生之年见过头一遭了。
豆蔻私下偷偷拽云芜的手,满脸焦急,悄声道:“姑娘快别说了,回头人家主家回来了,得把咱们打出去了。”
豆蔻担心的不无道理。
苏宅主人正好此时回来,将云芜挑唆翘人的话尽收耳里。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陈伯见他如见救命稻草,忙不迭迎上去。
什么也不必说,宋庭樾看他脸色便知是云芜为难他了。
她一贯便是如此的性子,平日里装模作样还算是个温婉柔顺的大家闺秀,只要袒露本性便是叫人实在头疼不已的主儿。
“你先下去罢。”
这一句叫陈伯如蒙大赦,连忙退下去,其避之不及,犹如后头有洪水猛兽追他。
云芜看在眼里,撇撇嘴,“跑那么快做甚么?我又不会吃了他。”
她要吃的,是这位苏先生。
晚些登堂入室,她屏退了豆蔻,将装了糕点的食盒随手搁在案桌上。
“上次苏先生说会帮我……”
房门阖上,屋里晦色沉沉似落了帘,她将细长如玉的指搭在他腰间的玉扣上,少女嗓音轻软如勾丝,引着人往榻边去。
宋庭樾脸色波澜不惊。
两人在姜府园子里便有言在先。
姑娘孤立无援,她想从大理寺捞人,除了寻人帮她别无他法。
但姑娘有傲气,别过脸,昂起头,“我自有办法,不需你管。”
“你有什么办法?”
他说话一针见血,目光瞥向她泼了毒茶的花丛,“又用这样的蠢办法?一命换一命,同归于尽?莫说他会不会如你所想喝下这盏毒茶,便是他喝了。你别忘了,大理寺里可还有一位你心心念念的人。他若死了,你和她焉能活命?”
话语冰冷淬寒,毫不留情嘲讽她,“两条命换一条命,这样蠢的事,便是你想出的好办法?怎么,月余不见,你愚笨了这么多,莫不是先前病中不肯吃药烧坏了脑子?”
他又骂她“蠢”,阴阳怪气,字字诛心,一点儿也不似那人温柔妥帖,周到哄她。
云芜气得跳脚,面红耳赤,咬牙切齿,“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记着自己的身份,苏——先——生——”
两人的相互试探,你来我往向来只在暗地里。
如她所言,现下明面上,他是与她毫无干系的苏先生。
她是死是活,想做何事,都全然与他无关。
他自有法子来拿捏她。
“你不是想救人吗?”
他气极反笑,毫不在意她口中与自己划清界限的话,反过来擒着她的手往山石上压去。
她抵抗不过的,被困于山石和他的胸膛之间。
还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挑起她的下颌,强迫她对上他的目光,沉沉的眼里,满是晦暗难言。
“求我。”
他道:“眼下只有我能帮你。”
他是豫王身边的红人,有通天的手,不过从大理寺捞个人出来,想来该是易如反掌的事。
她焉能想不到。
面前人还在循循善诱哄她,“你没法子了不是吗?不然也想不出同归于尽这样的蠢事来。但是我可以帮你,你刚刚不是向丫鬟问了我的身份吗?我有豫王殿下的手令,要进大理寺可谓是易如反掌。”
她不是傲骨嶙峋的性子,受不得一点这样的蛊惑。
如他所言,求他相帮是现下唯一的法子。
先前将他推得山远水远,划清界限是她,现下被他说得心里蠢蠢欲动也是她。
他当真后来去了趟大理寺狱牢,甚至托人送了薛姨的信物给她。
是一方手帕,上头的针脚熟悉,的确是薛姨的女红。
——他见过薛姨。
于是云芜来苏宅寻他。
他要她求他。
她当真求他。
她不是处子,知道什么样的撩拨最让眼前人欲罢不能和心惊肉跳。
他回 回都拦她,这一次倒是任她为所欲为,不安分的手在身上四处游走,停在哪儿,哪儿便着起了火,惊起一阵心惊肉跳。
她实在胆大极了。
最后要去的地方,是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