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宫衍几乎是踩着点到裴萝依的公寓楼下。
停在路边的黑色劳斯莱斯，后座车窗滑下半截，显露出男人矜贵冷然的侧颜。
宫衍低头扫了眼手腕上低调而奢华的手表，指针上确实指向九点整没错，然而抬起视线看向那扇还没拉开深灰色窗帘的窗户。
他的眉头一再蹙紧。
坐在驾驶坐上的秘书透过后视镜察觉到自家BOSS的脸色沉郁到能滴出水来，又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
便是公式化而恭敬地开口道：“宫总，需不需要我上去看一下？”
“不用。”
宫衍一双眼眸寒色凛冽，说完便从暗黑色的西装口袋取出手机，修长整洁的指尖轻点了屏幕几下，而后举起贴在耳旁。
通话响了几秒，随后被切断。
男人额侧的青筋突突直跳，黑雾浓郁的眸子里尽是掩不住的愠怒。
忍着胸口上涌的怒意，他重播了一次刚才拨出去的号码。
这次，通话响了一秒，然后被接通了。
“喂……哪位？”
女人鼻音很浓的嗓音带着点被人强制吵醒后的不满。
宫衍满腔的怒火奇迹般地就沉了下去，视线还停在那扇窗，心里却只剩下一簇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小火苗攒动。
“裴萝依。”
宫衍往后靠在椅背上，眼神一直往上没移开，“是不是我昨天说的不够清楚，给了你今天肆意妄为的勇气？嗯？”
静谧的卧室内，清晨暖兮的阳光被隔在厚重的窗帘外边。
裴萝依一向不怎么喜欢大清早被刺目的阳光唤醒，所以搬进公寓的时候，还特地定制了遮光的窗帘，就是为了能保证足够的睡眠质量。
但通常这也是她睡过头缘由，虽然也只是偶尔，大多数时候她习惯早起早睡。
此时她正抱着软软的枕头，白皙的脸蛋埋在枕头里，一手拿着手机听着那边的冷淡嗓音。
等那头寒意森然地说完，她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怔了一秒，然后倏地睁开双眼，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捋开满头的凌乱头发，瞪大了眼睛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数字。
九点十五分。
九点十五分！
距离昨天晚上男人说的九点已经足足过去了十五分钟！
裴萝依忍着想要捶胸顿足的冲动，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拿起电话对着那头道：“宫先生，抱歉，可不可以等我十五分钟，我……我马上就好。”
“给你十分钟，我在你楼下。”
裴萝依：“……”
楼下？
拉开窗帘，小区外面路上停着一辆打眼的劳斯莱斯，想不注意也很难。
明明距离很远，但是裴萝依还是清楚地感受到了属于男人的那道透着寒意的视线。
霎时就缩回了脑袋，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哦……那我尽快。”
挂掉电话，裴萝依用了毕生最快的速度洗漱好，等从衣柜里艰难地挑好衣服穿上，说好的十分钟，就只剩下两分钟了。
裴萝依抓起包包，再从鞋柜里拎出鞋子，一步一拐地穿上，一溜烟地跑进电梯。
车内，宫衍看着秒针拨向十二的位置，轻搭在膝盖上的指尖随着指针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敲着，然后在抵达的那一刻，身侧的车门随即也被拉开。
“抱……抱歉，我尽力了，我……我有没有迟到？”
裴萝依坐上男人身侧的位置，将车门关上，整个人还没从刚才的疾跑中缓过来，胸口的位置起伏得厉害。
“裴小姐，您不用这么着急的，宫总对女士一向很绅士，您稍微迟一点，他也不会生您的气的。”
沈肴看着裴萝依累得一口气都快接不上来的模样，下意识地就开了口，只是说出来后，又觉得自己多话了，看着后视镜里男人冷冷瞥过来的眼神，赶紧就闭上了嘴，专心地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他不生气？
裴萝依冷嗤，如果这个男人的脾气也说得上好的话，那她前几天受的虐待都是幻觉？
但面上，她还是不敢表现出什么的，毕竟……嗯，今天早上的确是她睡过头了，她的错，她不否认。
“裴萝依，这样的事如果再有下次，我会直接认定你是在故意惹怒我。”
温淡并着狠辣的语调，不急不缓地响起。
裴萝依早就习惯男人这副冷淡的模样，看着倒像是免疫了，淡淡地应了声，“知道了。”
然后，她从包包里取出粉饼盒，刚刚打开，就听男人陡然降了好几个度的嗓音响起。
“你在干什么？”
她捏起粉扑的动作一顿，心里被呵斥得一跳，然后缓缓扭过头，对着紧蹙眉头的男人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犹疑地开了口：“化妆啊……你也不想待会拍合照的时候，我的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吧？要知道，拍证件照，光线会曝光几个度的。”
“我不喜欢这股味道，不许弄。”
男人的视线落回到手上的文件上，一点商量的态度都没有。
裴萝依捏着粉饼的指尖紧了又紧，眉尾忍不住地抽动，然后啪地合上粉饼盒。
“OK，那我不上粉，我涂个口红总可以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从包里取出口红，拔开盖子，对着男人扬了扬，笑眯眯地道：“宫先生，我的口红没有味道，应该不会刺激您敏感的味觉系统的哦？”
宫衍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嫌弃和不耐要多明显就有多明显。
只是一眼，就又微微垂首看他的文件去了。
裴萝依咬牙，告诉自己要冷静，和脾气这么恶劣而且一点都不绅士的男人计较这些，有失风度。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宽广的马路上，寂静的车厢内，男人静靠着车座，只有不时地翻动纸业发出一点动静。
裴萝依没有带随身化妆的小镜子，倒是粉饼盒有自带的镜子，然而打开它男人那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的眼神，裴萝依想想还是放弃了。
凭着经验，在唇上涂抹了起来。
突然，车厢猛地向前倾。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天际，胶质轮胎在路上擦出黑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