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沉闷情绪一直持续到下班,裴萝依跟着一席人去了提前预订好的餐厅,吃饭期间的氛围还算愉快,又有几个交好的同事看得出她不开心,讲了些糗事,才成功逗笑了她。
吃完饭,为了表示没带伴手礼回来的歉意,裴萝依自觉地掏了腰包买了单。
等和一干人等在餐厅门口分开各自回家,她慢慢踱着步子走回公寓。
天边是还没落下的夕阳,在城市边沿的交界处,金色的光芒铺满整个云层还湛蓝的天际。
天气晴朗,好像心里的阴霾也驱散了些。
直到,她打开自家家门,看到一室的空旷。
没了。
什么都没了。
客厅的沙发,电视,茶几,挂画,乃至玄关的鞋架鞋子。
如果不是钥匙可以打开房门,她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楼层。
裴萝依足足怔了三秒,也顾不上干不干净的问题,踩着鞋子直接走了进去。
推开卧室的房门,除了暖色调的墙纸还保留着曾经的熟悉感,里面的东西也一并消失不见了。
从她出门,到她回来,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
她家就被搬空了?
她自然不会傻到是小偷所为。
忙不迭地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翻到物业的电话就要播出去。
一则通话播了进来,裴萝依看着上面显示的名字,握着手机的指节逐渐收进,双眸不可遏制的蒙上一层猩红的怒色。
如果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谁的手笔,那她不是傻,就是蠢了。
她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扣在耳边,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压抑而沉重的嗓音几乎是从喉间逐字蹦出。
“宫先生,请你给我一个把我家搬空的理由!”
千屿别庄内,即将落尽的夕阳余晖透过偌大的窗户,洒在男人挺拔而颀长的身形上,高档的毛毡地毯拉出男人长长的影子。
宫衍手上黑色机身的手机贴着耳廓,从里边穿出女人愤怒到极致而又努力压制怒气的音调。
光是这么一句,他的脑海都能想象出女人愤怒到极点的样子。
他的视线停在远处高山下一片潋滟的湖色,唇边勾着泠泠的弧度。
“理由?”
富有磁性的嗓音穿透电磁波落进裴萝依的耳中,她听他道:“结婚了合法同居,算不算正当理由?”
“可我们还没领证呢,宫先生,这也算结婚了?”
她几乎是被气笑了,冷声冷气地提醒着他,早上两人并没有领证成功的事情。
男人定格在远处的视线骤然有了波动,但薄唇边的笑意只增不减,“有区别吗?裴小姐,你签了那份协议,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他说得慢条斯理,不急不缓。
可这对裴萝依来说,就是莫名的刺耳!
协议协议,该死的协议。
她的额头突突跳动,抽痛。
裴萝依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烦躁地揪着头发,好像只有头皮传来阵阵痛感,脑壳里面的抽痛才会被掩盖过去。
她忽然发现她似乎没什么话可以反驳这个男人,他手上捏着她的一切,她连挣扎的可能都没有。
末了,也许是猜到她无法反驳,男人低低沉沉的声线响起,“不要做无畏的挣扎,裴萝依。楼下有车等你,下去。”
不容反抗,不容商量。
裴萝依咬着唇,闭着眼,直到口腔蔓延腥甜的气息,才睁开眼,洁白的皓齿松开了咬破的下唇。
“你凭什么,凭什么就这么决定我的一切,宫衍……”
男人隔着一层信号,听不太清她用气音式说出口的发泄内容,但只用动动脑子,她会说什么,也不难猜。
“你既然签了那份协议,这么无聊的问题,问过一次也就算了,没完没了,你究竟什么时候才看得清现实?裴萝依,需要我用别的什么方式让你更清醒点吗?嗯?”
需要吗?可能真的需要。
早在双亲签下自己的名字那一刻,她不就没了选择吗?
可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相信呢?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过,没有撞人逃逸,没有让他变成残疾人,没有没有,她都没做过!
为什么是她!
裴萝依好一会儿没说话,唯有攥紧的拳头彰显着她的情绪激动。
然后,她掐断了通话,把手机关机,随意地扔在某个角落里。
麻木得像是个行尸走肉,一步一步走回客厅,关上大门,反锁。
做完这一切,她在客厅的窗前席地坐了下来。
抱着自己的膝盖,下巴垫在上边,没有光辉的眼神凝视着远处已经渐渐暗下去的天幕。
直到夜色完全降临,她也没有开灯,就这么消融在黑暗的寂静中,在无声无迹的客厅里静静坐着。
很久,久到裴萝依似乎就要在地板上睡过去。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的动静。
她掀开眼帘,双眼是浓浓的倦怠。
她没有起身去开门,也没有回应,听着叩门的动静持续了一小会。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
就在裴萝依以为人走了,一声几乎撼动整栋楼层的巨响在她的耳旁炸裂。
她就是再无动于衷,也不可能看到自家家门被卸了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耳膜嗡鸣,心脏极速跳动。
裴萝依就呆坐在原地,看着一身米色休闲服的男人,拄着拐杖,闲庭信步般地从门外迈了进来。
像是吃完晚饭,到隔壁邻居家里窜个门那样,一身闲适。
宫衍掸了掸肩上落了的一点灰尘,才徐徐正过头,居高临下地睥睨地上呆若木鸡的女人。
单薄的身形像是被吓到了,那双呆滞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全身以一种细微的弧度发着颤。
“我给过你机会,裴萝依,既然你执意要我帮你认清现实,我也不介意帮帮你。”
他唇边泛起的冷笑可以说是渗人,裴萝依脑海里一阵恍惚,还没回过神,整个人已经被男人身后走出来的唐森扛在了肩上。
重力失衡,她却连尖叫的反应都忘了。
巴掌大的小脸上是几近透明的苍白,手指下意识地攥紧唐森身上的黑色衬衫。
晕过去之前,裴萝依对上男人冷凝着她的双瞳,像是某种冷血动物,透着冷腻,没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