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衍笑笑，手上把玩着透明的玻璃杯，水色在午后的光线下折射出斑驳的色彩，“你是在指我？”
裴萝依闻声，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没作声。
只是这个眼神的意思就是，这里除了你，好像也没其他的人了吧。
宫衍没看见，好一会儿没听见她的回应，以为是她实相地闭了嘴。
把玻璃杯搁回桌面，他才侧过头看向她，“裴小姐，可能你不懂，对于某些不该有期待地感情，被期待的一方，还是不要那么殷勤比较好。”
裴萝依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点着手机的大屏幕，动作有些变扭。
男人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就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又敷衍地频频点头，大有一种“对对对，您说什么都对”的即视感。
宫衍看着她的模样微微皱了眉。
周遭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裴萝依再迟钝也能感觉得出来，抓着手机没敢再继续捣鼓，咽了咽口水，缓缓转过视线。
果然，男人要笑不笑地凝视着她，脸色温和，幽深得透不进一点光线的眼眸里却是淡淡的黑雾滚腾。
这个男人也太易怒了吧？这么点事逆着他了，他都能跟她较起劲来？
不绅士还小气巴拉的。
好在，餐厅的服务员清理好地上的碎片，经理出来跟着两人道了歉，菜又陆陆续续地重新上来。
这么一出，男人的注意力倒是从她身上移开了。
裴萝依一早上没吃东西，饿得不行，恰好一道喜欢吃的西湖醋鱼置在她跟前。
她想也没想地竖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放到了嘴里。
嫩美的鱼肉刺激着味蕾，满足之余，她想起这道菜还是从某人口中报出来的，不由得瞥眼看向男人，忽然起了调侃的兴致。
“说真的，宫先生，你连我喜欢吃什么都调查得这么清楚……你真的不是因为暗恋我，所以才想跟我结婚？”
闻言，宫衍晃着高脚杯的手一顿，里边盛着的淡金色香槟酒沿着杯壁打了个旋，碰撞出一些细碎的泡沫。
他偏头看向女人，她皓齿咬着筷子一端，明眸笑得弯弯，狡黠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拥有自信是好事，但自信过剩可就是自作多情了。”
他唇角勾着讥诮的弧度，话音堪堪落下，骨节分明的手端着高脚杯，仰头饮了一口。
裴萝依耸耸肩，眉梢微挑，也不在意，继续夹着菜吃了起来。
本来也只是为了调侃他一下，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且不说他们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以两人相差悬殊的身份，如果不是他一口往她头上钉了个撞人逃逸的罪名，估计两人八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裴萝依看着是慢条斯理地吃着菜，但胃口不小，动作不算粗鲁，扫盘的速度却着实不慢。
宫衍没动筷子，只是一直在喝酒，泛着点点流光的深眸落在眼里只有美味佳肴的女人身上。
等到吃了七八分饱，裴萝依才恍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抬头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
她压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抹了抹嘴，扭头看向宫衍。
“话说……那位苏小姐，好像去了很久，用不用我过去看下？”
她话音刚刚落下，男人还没表现出什么反应，他身上深蓝色的西服口袋便发出一声短促的嗡鸣。
是短信提醒。
宫衍搁下手中的杯子，从西服内衬的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看了一眼。
英挺的眉心似乎因为短信的内容而蹙紧了些，只是一眼，他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随即拉开了座椅，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
裴萝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仰头问道：“就回去了？不吃了吗？”
她扫了眼餐桌上几道还没怎么动过的菜色，甚是惋惜。
宫衍睥睨着她，“苏小姐已经先走了，你要是想留下来，你就继续。”
闻言，裴萝依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看男人的架势，似是准备提前离场。
“那你呢？你不吃点再走？”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貌似男人全程没动过筷子。
她不免有些心虚，好像只顾着她自己吃了，而真正组这场饭局的两个主角，却粒米未进。
宫衍抬手看了眼手表，眉间多了几分不耐，“我还有事，你自己吃完回去。”
末了，西装裤包裹的长腿，一刻也没停地迈向餐厅的大门。
裴萝依看着走远的颀长身形，撇了撇嘴，对着一桌佳肴，秉着不浪费粮食的崇高精神，又细细吃了起来。
去往宫氏集团的路上，宫衍接到了宫老夫人打过来的电话。
看着屏幕上面的备注，男人眼底掠过一道暗芒，随即点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旁。
“奶奶。”
没什么起伏的声线一如往常的恭敬，却又不可避免地夹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小衍，吃饭了吗？”
老人到了一定年龄，只会越来越禁不住一些磕磕碰碰带来的后果，更别说是从十几阶地楼梯摔下来。
所以，隔着一层手机信号，宫衍听得出宫老夫人极其虚弱的音调，每个音节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沙哑地传出来。
“吃了。”他淡声应了，淡淡的视线定格在窗外的某处，“您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
她打电话过来为的什么，他其实已经猜到了一半，只是体谅她身上的不适，并没有一开始就切入主题。
他静静地听着。
对面沉默了一小会，才响起宫老夫人低低的声音，“小衍，芝芝是个好女孩，你对她……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顿了顿，她又道：“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对你的那点心思也不是一年半载了，人出落得也漂亮。苏家在云城也算得上是撑得起门面的名门，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考虑考虑她？”
宫衍指尖扣着手机背面，闻言，略有些单薄的唇不动声色地勾起一抹弧度，他看着窗外，淡淡道：“照奶奶这个意思，所有云城上得了台面的千金小姐，对我有点心思的，我都可以考虑考虑。”
他淡淡地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您不过就是不想我娶萝依，又何必拉不相干的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