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姑娘,啊,赵姑娘你在这儿呀,我找了你好久了。”
笙笙抱着炒栗子为难的揪着自己的袖衣,不知道该是找个借口开溜还是继续当个木头人一样坐着时,从暮山谷住所里头匆匆忙忙奔出来一个医谷弟子,视线搜索了片刻便朝着笙笙奔了过来。
她朝着沈清秋点了点头,便看向了笙笙:“赵姑娘,我们谷主寻你有事,姑娘可方便?”
笙笙简直求之不得,心中为白沉霜点了个赞后便迅速站了起来,朝着那医谷弟子走了两步又转头看向沈清秋,朝人笑了笑:“那我先去寻白谷主啦,想来一会儿宋少侠他们就会来寻姑娘你了。”
“赵姑娘同白谷主的感情也甚是教人羡慕,不过才认识那么几日,赵姑娘却敢为白谷主那般说话……”沈清秋温柔的凝视着笙笙,柔声道,“好,赵姑娘先去吧,莫要让白谷主久等了。”
察觉出对方语气之中的微妙意思,笙笙便假装没有听出来。
“谷主便在房中等着赵姑娘,赵姑娘直接去寻谷主就是了。”
医谷弟子并未察觉出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只是朝着笙笙抿唇一笑:“我先去忙了。”
暮山谷的弟子十分忙碌,笙笙一路过去见众人忙里忙外的,连她走到白沉霜的房间内,也瞧见里头都已经空的差不多了,几个弟子正将东西全都搬出去,而房中除了白沉霜以外,还有方一玦。
“赵姑娘,”白沉霜朝着她点了点头,吩咐身侧的弟子,“就按照这样去做就是。”
那弟子点了点头,麻溜的将里头剩下的东西全部都搬了出去,将屋子留给她们几人。
白沉霜转头看向方一玦,语气平淡:“我寻赵姑娘有事,可否劳烦方少侠先离开?”
“……”方一玦紧紧揪着自己的剑穗,并未说话。
见状,白沉霜淡淡的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剑穗,忽而轻轻笑了一声:“既然已是陌路了,这个东西便就不要留着了吧,方少侠,日后也请莫要再来暮山谷了,我仍旧不愿意见你。”
方一玦脸色苍白,见白沉霜调开视线不再看他,沉默片刻后缓缓转身离去。
“白谷主,你们今日还是要走么?”笙笙不好多问白沉霜跟方一玦的试试,她见屋子里头空落落的,忍不住低声询问道,“天都已经那么晚了……不若你们休息一夜,明日再走吧?”
“我也不想走的这般匆忙,但是如今情形却是不得不走,且越早越好。”
白沉霜看向外头忙碌的弟子们,微微一笑:“如今因着我的身份,暮山谷的弟子难免也要被人指指点点,如今事情都已经了结了,能够早些离开对暮山谷,对其他人也都是一样好的。”
笙笙点了点头,看着白沉霜安静的模样有些欲言又止。
她问不出来,白沉霜却是回头看了她一眼,温声道:“别担心,审问的魔教弟子都未提及辞楚教,此次的确与辞楚教无甚关系,只是花月宫同林……”她顿了顿,“林长老的合盟罢了。”’
笙笙担忧的看着她:“白谷主,你……你还好么?”
“……我当年一直不明白阿娘死前在怨恨什么,如今我知晓了,可是我不知晓她怨恨的人中,会不会也有我。”白沉霜轻轻一笑,“我一直以为阿爹跟阿娘很是恩爱的……也不妨事。”
“那些事情都已经同我没什么关系的,终究过去了那么久,我不能为往日所困。”
白沉霜顿了顿,便敛去语气之中的冷淡,温声道:“我们已经决定今日离开,赵姑娘——不,笙笙,江湖风浪太过于多波折,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难处,有暮山谷可以相助之处便无须客气。”
“这些时日,有劳你帮忙了。”
说罢,白沉霜给笙笙认认真真行了一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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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山谷说走就走,半点都不含糊。
日落时分,天色给大地披上了一件朦胧的玄色纱衣。
笙笙站在九一门的山门,望着车马逐渐离去九一门,不由得微微的叹了口气。
她眨了眨眼睛,便瞧见不远处的枝丫暗色中,手执长剑的黑衣青年默不作声的站在枝叶之间,视线固执的落在了远去的车马中,宛如一尊木雕一般,面无表情,亦没有动作。
笙笙望见未曾走远的车马被掀开了一道车帘,露出了白沉霜的面容。
她正同策马走在马车旁边的医谷弟子在说些什么,一双眸色浅淡而静谧。
那弟子点了点头,旋即便骑着马走到了车队的前方。
白沉霜漫不经心的转过头,便远远地朝着笙笙点了点头,而后视线一转,整个人便微微顿住,眼神便有几分复杂,酝酿着几分难以理解的情愫,旋即归于平淡,缓缓移开,避入车帘之后。
笙笙微怔,心中明了方才白沉霜应该是看见了方一玦。
她默不作声的往后退开一步,看向不远处的九一门山门口。
天罗峰一众弟子正跟随着师长在同九一门的几位长老说些什么。
不论九一门是否参与此事,到底林矣长老是出自九一门,且他手下诸多弟子都是同魔教有所勾结,即便沈柏中不知晓此事,于情于理都算的上是他疏忽,九一门的确难辞其咎。
是以几位九一门的弟子都安安静静的站着,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几分难为情。
笙笙望见卓一行脸色铁青的朝着赵寒等人拱了拱手,厉瑶倒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同赵寒还礼时她一直垂着眼眸,瞧不见神情,也瞧不见赵寒脸上的无奈与欲言又止。
她闷闷不乐的叹了口气,伸手抱了抱自己的双臂,身上便立刻多出了一件衣衫。
“沉霜她们已经离开了。”江照衣瞧了一眼已经在茫茫夜色之中消失不见的车马,视线漫不经心的掠过了不远处的方一玦,又看了一眼不大开心的笙笙,“外头有些冷,要不要先回去?”
笙笙安安静静的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跟着他从另一旁走了进去。
二人走了几步距离,江照衣忽而顿住,温声道:“得罪了,笙笙姑娘。”说罢,青年伸手揽住笙笙的肩膀,提着人便轻轻松松的跃上了屋顶后,扶着笙笙待人稳稳坐下后才松开手,“别怕。”
笙笙一头雾水的坐在屋顶上,倒也没有说话。
此处地势较为高阔,笙笙抱着自己的膝盖往下望去,几乎能望见整个九一门的山脚。
夜风清凉,笙笙揪着披在自己身上的衣衫,发呆一般望着自己垂在半空轻轻飘动的裙摆。
江照衣仿佛变戏法从身后摸出来一个酒囊:“想不想,喝一些酒?”
酒味醇香,却也极为辛辣。
江照衣见笙笙呛了两声,便拍了拍她的脊背,温声道:“你……为何不开心?”
“……我也不知道,”笙笙抱着自己的膝盖,闷闷不乐道,“我只是觉得……江湖事太过于复杂了些,就像是两个人的感情事,却还要跟门派荣辱,家族恩怨牵扯在一处……便觉得很是难受。”
江照衣安静片刻,才同她道:“阿玦跟沉霜未必便会走到尽头的。”
笙笙没有说话:她以前总觉得江湖上的那种快意恩仇很是令人向往,江湖儿女,无需多纠结,可是如今她却不确定了,也总觉得自己有几分迷茫,如今这些事情同她最初的愿望相关甚远,但……
笙笙同白沉霜不过才认识那么几日,但是瞧着她同方一玦的模样却总觉得心里难受。
……就像是看一本小说,磕到了自己喜欢的CP,明明磕到了两个人两情相悦,却又不得不分开。
她觉得方一玦跟白沉霜是这样,赵寒跟厉瑶也是这样,虽然笙笙也不确定厉瑶到底如何。
从这里远远看去,山下灯火通明,镇子里头的人们来来往往,方一玦藏在暗色之中的身影若不仔细看,几乎就要将人给忽略了过去,明明白沉霜早就不在这里了,可是方一玦依旧站在原地。
笙笙若不是仔细找了半日,只怕便要将人给忽略了过去。
她看着心里难受,忍不住移开视线。
笙笙望着皎洁的月色,心头无端端有几分空荡荡的:“我总以为喜欢一个人,就该是将她放在心尖上,与她共同进退的,而不是……而不是像是这样的,总是自以为是的对她好,可她实际上又不好。”
“江公子,方少侠他真的……喜欢沉霜么?”
江照衣闻言,转头看向了笙笙。
月下的小姑娘抱着自己的双膝,整个脑袋都埋入了膝盖之中,耳垂旁的黑痣在白纱下朦胧无比。
笙笙只觉得喝酒有些头晕,不由得闭着眼睛晕乎乎的等着江照衣的回答。
然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江照衣的回答,正当笙笙以为江照衣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听见了青年的低沉若醇酒的声音,在她的耳畔不急不慢的响了起来。
“我不会如此。”
“我会敬你,护你,绝不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