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帛动人心，这不是句俗语，而是真理。
林书思略一思索，就知道事儿，没那么简单。
他又问，一天可产多少？
陈谦说，如今工艺不成熟，但一天产一百来套没问题。
日后，工艺成熟，人员增多，一天起码可以产三五百套。
林书思拈须沉吟，按照一套二十两的利润。
一百套就是两千两，一个月六十万两。
这什么概念？
这比大梁国的国税都多。
林书思捻断两根胡须，深吸口气，道：“其中利润如此大！”
“是，是以大人，需得做好规划！”
“你有什么打算？”
“成立公司。”
陈谦计划是，把作坊改成集体企业。
首先一点，县衙里所有出过钱的衙役，都应该有份子。
其次，以整个县衙为主体，也要占一份。
最后，留出相应的钱财，打点上级。
林书思不满，那他本人的呢？
陈谦解释说：“大人倒不用担心这个。”
“县衙占的一份，除应付日常开支，另有大人的分红。”
林书思皱眉不语。
陈谦叹息：“大人，这是长远做法。”
“若是大人想捞笔快钱，那大人也可以占一份。”
“你这是何意？”
“人亡政息啊，大人。”
“您想想，您若是占一份，日后升迁，怎么处理？”
“新来的县令要不要也占一份？”
“布政使大人是不是也要占？上面的按察使呢？”
三分两不分，这份子就没了。
到时，给的多或少，都不合适。
这么多人占份子，谁来干活呢？
到时，如何经营谁说了算？
这作坊，还能经营得下去吗？
“大人啊，只要您能保住这个作坊。”
“说句不好听的话，哪怕哪天您走了，这作坊还在！”
“青史留名也不在话下。”
“哪有如此留名青史的？”
“大人，您以为县衙里，每年多出的分红去哪儿？”
“兴办教育，兴修水利，兴修道路！”
“大人您想想，这都是在您名下，办好的事儿！”
林书思眼前一亮，大声叫好，就这么办。
他立刻同意这种分法，由陈谦出具具体建议。
再由所有人共同讨论，把整个县都绑上作坊。
到时，就算上级想下手，也无从下手。
陈谦还给林书思出主意。
作坊的事儿，提前跟布政使打招呼。
还要跟皇帝备案，免得将来他们眼红。
又商议许多细节，陈谦才满意离去。
第二日，他带来详细企划书，交由林书思。
林书思许是受了青史留名的刺激，积极许多。
很快，作坊的事，就有定论。
林书思起草奏章，上表云州府布政使司及皇帝陛下。
奏章中，也没说什么具体的事儿。
只是说，将作坊当作县衙集体产业，试运行。
这封奏章如此奇怪，以至于布政使司完全不明白。
到了皇帝那儿，皇帝其实也无心多看，只批示曰：“准！”
布政使遣人来问，林书思送他几套茶具。
很快，布政使司就同意。
接着，皇帝的批文也下来，可以正式组建作坊。
作坊，陈谦打算成立一个。
即缙云玻璃制造厂。
陈谦并非多事，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在大梁国内，国土狭小，四面受敌，战乱频仍。
想要发展工业，进而推动工业革命发展。
唯有一条路可走：即国家资本主义。
然而，他的条件够不到国家那个层面。
退而求其次，用集体资本主义代替。
玻璃作坊，就是他实验对象。
每次想到这儿，陈谦就觉得无比难受。
社会科学，之所以混子多。
并非因这个学科水，而是因这个学科没办法实验。
不像物理化学，有明确的答案。
这日。
陈谦以缙云县典史的名义，召集县中豪绅大户。
除了西门轻外所有人，到县衙中开会。
以往这种会议，大多数都是捐款。
大家都不怎么热衷。
只是，今天是陈谦升职为典史后，第一次召集会议，大家无论如何都要给面子。
时辰未到，人人皆已到。
门子领大家，至一处偏厅。
豪绅云集，一时间问好的，谈笑的，担忧的，乱糟糟如鸭 子群。
缙云豪绅、商贾并不多，约二十来人。
实在是因，缙云县人多地少。
大多人积累财富的方式，只能做生意。
且，多与丝绸相关。
况且，缙云隔壁的松江府以棉布闻名，
北边余杭府、折江府等地，又有各自产业。
缙云一个小小县城，哪有那么多富豪？
时辰到，陈谦进门，众人恭贺。
典史是官，与民身份不同。
可典史，也不是正经官吏，而是杂官。
在朝廷中，典史没有品级，不入朝廷法眼。
但县内，典史还是非常有分量。
典史协助的，是县令。
一县之中，官吏四人。
其中知县、主簿，县丞，乃是朝廷官员，分别为正七品、正八品。
典史是流外官，不能升迁，通常由本县最强豪绅担任。
缙云特殊，西门轻不乐意担任。
先前由刘家豪绅担任，现在则换成陈谦。
中间肯定有矛盾，只是林书思镇压下，倒也没什么浪花。
陈谦谦虚拱手，与众人寒暄。
林书思进，众人忙起身见礼，寒暄后落座。
大家不习惯的点，也在此。
以往所谓开会，往往都是宴会。
大家分头落座，边喝边谈。
杯盏交错间，事儿就谈妥，利益交换完毕。
谁知，今日到县衙。
别说宴会，看这地点，也不像是设宴的地儿。
就是个偏厅，放二十来把椅子，光是坐着都别扭。
林书思坐门旁，他说：“今日此事，由典史陈谦主持。”
“先别说话，事儿办完，有问题再问。”
陈谦拱手问好，简单几句话就把事儿说清。
只是，细节问题却难以说明，这部分光讲就讲了半个时辰。
大致意思是，县里要发展经济，是以建个玻璃作坊，如今已能生产。
可，县中经济发展，离不开大家，为扩大作坊规模，需大家齐心协力。
是以，官府决定与大家共建作坊，筹资本金十万两，用于扩大规模。
现在需要筹集的资金，是六万两。
众人都傻眼。
这核算下来，一个人差不多三千余两！
这不是开玩笑吗？
陈谦又道：“这次总共分成一百份，每份一千两。”
“衙门占据四十份，是以余下只有六十份，自愿购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