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昭的神色猛地一顿，良久方才颤声道，“爹您的意思是，这件事顾府就这么认了！我要眼睁睁的看着娘等死，并且还要去找沈云澜赔礼道歉么？”
顾敬南沉默的更久了一些，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他才道，“文昭，你还不懂么？”
“眼下顾府除了认罪，什么都做不了。”顾敬南捂着心口，“还有，你要给沈云澜道歉。”
“男子汉大丈夫，口舌之争，低头又如何。”顾敬南深吸口气，“胯下之辱都得受了！想想你娘，你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顾敬南的脊背越发佝偻了几分，他一脸惨淡，“我早告诉你过你娘，如是真看不中沈云澜，顾府赔些面子和银钱，去退了婚事也就是了。可她总是不甘心，总以为沈府攀附着顾府不会轻易答应，总要折腾些什么。”
可谁又能想得到，沈云澜立功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跟皇上请求，要断了和顾府的婚约？
若是早知她这个想法，顾府又何至于把事情做的那么绝？
这何止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简直是拿把刀往自己的心口戳！
一想到这个，顾敬南心痛后悔的难以言喻，“文昭，事已至此，便是你不忿又能如何？咱们顾府，也唯有接受现实。认了吧。”
顾文昭如何能接受，如何能认？
他一巴掌拍向旁边的桌子，从齿缝中挤出一句，“爹，我绝不认，娘的事情，也绝不能就此罢休！”
顾敬南几乎绝望。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视若珍宝，捧在手心里疼。并且也一向争气，从没有让他操过心。
可是现在，他是真失望。
“文昭，你怎会如此执迷不悟？你难道要让你娘平白冤死不成？若是有半点办法，你以为我不想救你娘？”他捂住心口，身子越发佝偻，“你，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顾文昭眼底的光亮寸寸熄灭。
男儿流血不流泪，顾文昭眼睛红的像是滴血，“爹，你真要我如此？”
“你必须如此。”顾敬南深吸口气，“若是不想你娘枉死，不想连我也气死的话。”
话说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有顾文昭犹豫拒绝的余地了。
他必须要咬牙咽下这口气，也必须要去找沈云澜道歉，再没有任何选择！
他的唇几乎绷成了一条线，接着大步往外走，不是就去找沈云澜么？好，那他就去！
没法找皇上，没法去找宫里，他就去找她！
世人皆中了婉和皇后的技俩，皆以为娘犯了错，但是沈云澜应当知晓，只要她肯帮娘作证，莫说是说十声配不上她，便是跪在她面前磕头又何妨？
他脚步极快，没注意到身后的爹身子重重一抖，竟是咳了一口血出来。
悄然用衣袖擦掉了唇边的血迹，顾敬南摇摇晃晃的走出了房门。六月的天气，艳阳高照，可他的心里却从未有过的冰冷。
百年世家，国公府顾府，原来若要衰败，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灿烂的太阳下，他的头脑愈发昏沉，可身子却一动不动。夫人没了，顾府暂且还无碍，只要顾文昭能认下这件事，求得沈云澜的谅解，那么顾府虽险但不至于危。
只要他不倒下，只要还有文昭，顾府早晚还能再起来，一切还有机会。
目送着顾文昭的背影离开，顾敬南也缓缓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下。
文昭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他相信。
出了顾府，顾文昭没坐马车，也没骑马。
他大步迈着，每一步里，都充满了不甘，充满了愤慨。
然而还没走到伯公府，便跟从伯公府出来的沈雨晴走了个面对面。
沈雨晴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仔细一看，可不正是顾文昭么！她惊喜不已，连忙摆手，“顾公子，顾公子！”
顾文昭这会儿已经理智全无，没听到一般接着大步往前走。
沈雨晴小跑着折返，忍不住激动的拉了拉他的衣袖，“顾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惊慌？”
被打扰的顾文昭烦躁不已的挥手，“滚开！”
沈雨晴被推到了一旁险些摔倒，叫了声，“顾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险些伤了人，顾文昭方才稍稍回神，看着眼前有几分陌生的姑娘，他不解，“你是？”
沈雨晴的面色一僵，顾文昭这是什么意思？竟是忘了自己？
她有些尴尬，更有些委屈，“顾公子，你怎么不记得我了。我是沈雨晴啊。”
拂了拂衣服上的尘土，沈雨晴娇娇柔柔的行个礼，“见过顾公子。”
顾文昭没注意到她精心摆出来的姿势，反而赶忙问道，“你是沈雨晴？伯公府的？那沈云澜不就是贵府的？”
听见沈云澜这三个字，沈雨晴碰见顾文昭的高兴顿时烟消云散。
她神色勉强，“不错，我是伯公府的。可伯公府，已经没有沈云澜了。”
顾文昭眉头拧紧，“什么意思，什么时候京城多了两家伯公府？”
“她不愿意回伯公府。”沈雨晴道，“伯公府也就只能当没这个人了。”
换上了一副欢喜的表情，沈雨晴又赶忙问道，“顾公子这么匆忙是做什么？这是去伯公府的方向，您有什么事么？正好我也要去找您，有什么话公子跟我说就成。”
沈雨晴语气亲昵，态度热络，使劲儿往顾文昭这边凑。
顾文昭立时向后退了两步，“多谢沈姑娘帮忙。不过不用了，我是要去找沈云澜的，既然她已经不在伯公府了，还劳烦姑娘告诉我她眼下在何处。”
沈雨晴妒火中烧！
她是去找顾文昭的，可顾文昭半点都不在乎她，反而心心念念的要去找沈云澜！那沈云澜有什么好的，白眼狼一个！除了长得好有点银子，还能有什么好处？
心中不忿，沈雨晴做出可怜委屈的模样，“我是知道沈云澜的下落。可顾公子怎么只想着找她？都不问问我要找公子什么事儿么？”
顾文昭本就烦躁，听了这话愈发不耐，只是要从沈雨晴的口中问出沈云澜的下落，方才勉强耐住性子，“那你说，你找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