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蛇群也停止了sao动,随着琴音渐渐高亢,他们的身躯逐渐摇摆起来,头颅轻晃,竟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不再攻击村民。
桃源村的村民又喜又惧,喜的是这些蛇群,特别是那条罕见的白蟒,听到琴声后竟停止了攻击,惧的是万一琴声控制不了群蛇,桃源村必然荡然无存。
与众人的胆战心惊不同,回荡在桃源村上空的琴声始终空灵优雅,不沾一丝烟火之气,而那些凶神恶煞的蛇群渐渐变得温顺。
“寻遍了云雾山下大大小小的村落,这次终于没有让我失望!能解我的血玉毒,阁下就是鬼谷传人吧。”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在空灵和祥的琴声下显得刺耳、突兀。
村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突然出现,高者瘦长,矮者胖实,两人一左一右朝桃源村走来。其中矮者手中握着一柄奇怪的短笛,腰间配着一把月牙形的宝刀,装束十分怪异。瘦长者则目光精湛,偶有闪过一丝寒光,让人心悸不已,正是一直服侍在太后左右的柳先生,只是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离京城万里之外的云雾山。
琴声悠长清冽,并未因两人的到来而有丝毫波动。矮胖老者见状冷哼一声,举起手中短笛,一阵尖锐的声音陡然响起。
“咻——”
蛇群陡然涌动,白蟒原本平和下来的眼眸又开始变得凶厉,ju大的身躯缓缓朝桃源村游来。
村民们惊恐万分,可偏偏又无计可施,这种感觉犹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他们唯一能指望,便是隐于药庐的顾大夫能抵挡住这两人。
不过大家心里都没有底,这两人凶神恶煞,并能驾驭蛇潮,而顾大夫文文弱弱,且眼睛有疾,真能挡住对方吗?
众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门口,全村一百多名老幼妇孺的性命全部系在顾长歌一人身上!
“铮——”琴音一变,犹如清泉出谷,潺潺兮汇入江河,原本温温脉脉的律调变得开阔豪迈。
矮胖老者面色一变,按住笛孔的手飞快移动,笛声更加尖锐。然而对方的琴声虽然温和,却无边无际,像是一张扑天而下的大网,任他怎么冲击,始终都突破不出,蛇群在琴声的安抚下,重又温和,不再攻击村民。
柳先生冷哼一声,再度用他阴测测的声音说道:“鬼谷传人,虽然你能用律声控制蛇群,不过老夫想杀这些人,你挡得住吗?”
琴声骤然一停,空谷寂灵,让人遗憾仙音逝去,一个温和柔切的声音从药庐中传出。
“两位所来,是为顾某吧,不必为难这些村民。如果是医病治人,顾某绝不推脱。”
柳先生阴沉一笑,从一开始给大牛下毒,到率领蛇群攻击桃源村,就是想试探这名顾大夫,现在看来他真是鬼谷的传人。都说医者慈悲心,这名鬼谷传人也不例外,倒真是“愧对”鬼谷二字,因为传闻鬼谷之人虽然医术高超,但喜怒无常,杀一人而医一人。
“柳某来此,没有恶意,只是想请先生去京城叙叙。”柳先生淡淡道。
顾长歌在药庐中沉默了一会,方才开口说道:“先生不敢当,你喊我长歌便可。长歌身体有疾,去京城恐怕不方便,再者长歌曾有誓言,不能轻易离开云雾山,所以恐怕让兄台失望了。至于兄台口中的鬼谷,顾某并不知,也不是。”
柳先生的面色一暗,声音也寒了寒:“能解血玉毒的,医术一定不简单。我不管你是不是鬼谷的人,也不会理会什么誓言。如果你不答应,这小村落必将会被屠戮干净。医者,治病救人为宗旨,你就忍心看着这些人因你而死?”
李云等人身体骤然一颤,他们望着药庐,目光艰涩而绝望,一些妇女甚至开始哀求:“顾大夫,跟他们走吧,求求您。”人性都是自私的,当自己的生命被抬至天平的时候,标尺一定会倾向自己。
药庐中一阵沉默,良久才传来顾长歌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既然如此,顾某就破誓和阁下走一次吧。”
“吱嘎”一声,药庐的两扇柴门打开,一抹白影缓缓走出,衣裳随山风鼓舞,余晖照耀下,脸镀如金,浑然如天地间最美的一块璞玉,俊朗如斯。
柳先生和矮胖老者不由呆了呆,他们全然没有想到江湖中最神秘的鬼谷传人,竟是如此温和的一位少年。美则美矣,却有一丝遗憾,仿佛上天都不忍见他这么完美,便特意留下一丝缺憾。
眼睛虽看不真切,顾长歌却朝村民方向望了望,嘴角轻扬,笑容如阳光般灿烂,整个天地都为之一亮。
“保重。”他淡淡道。背负长琴,一袭白衫,随着柳先生和矮胖老者离开桃源村,万千蛇群也窸窸窣窣地跟在后面,不多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
京城中有关轩王爷和冷王妃的话题逐渐淡了下来,而轩王爷和冷王妃自那场轰轰烈烈的婚礼后,就从未踏出过轩王府半步。轩王府高高的大门始终紧闭着,谁也不知道高墙之后究竟发生些什么。
轩王府内,气氛有些凝滞。那些参加魔鬼训练的家丁们,随着体能上去后,训练的负荷也越来越大。日子虽然艰苦,但随着一日日的训练,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素质早已是今非昔比。论及武功,虽然和一些武林高手仍旧相差甚远,但所流露出来的气势,却并不逊于他们。
今天的日子有些特殊,家丁们并未像往常一样刻苦训练,而是整齐地站成一排,清一色的黑衣,冷峻的眼眸,每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凌厉气势。
贺兰芝身穿一件白色长裙,素面朝天,容姿却惊艳清冷,端木琉则跟在她身后,望向前方训练有素的家丁时,面露异色。
才短短两个月不到,贺兰芝竟将这群乌合之众,训练至不逊于皇家最精锐的侍卫队!
与她相处的时间越长,他越是看不透她。云遮雾绕,深入浩海,这是他对她的感觉,有时他甚至想,天地间不该存有如此聪慧、冷厉的女子。
“训练只能锻炼你们的身体素质,真要鱼跃龙门,淬炼非凡的心理素质,必须经过血与火的历练。今日,我便会颁下任务,是龙是虫,一夜便见分晓。”贺兰芝望着他们,冷冷道。
她并没有野心,但没有野心,不代表不发展势力。实力,才是生存下去的最有力保障。
“许天友,把名单发下去。”贺兰芝转头对垂立在身侧的许天友说道。许天友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沓纸单,逐一发下去。每人手上,都分到一张名单。
那些家丁看到名单时,有迷茫者,不明所以;有聪明者,已猜透贺兰芝的用意,表情也各自纷呈:紧张、恐惧,还有兴奋。
贺兰芝环顾他们,将他们各自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声音愈加冰寒:“你们每个人手上都有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就是你们要杀死的对象。我只给你们一天时间,不管是下毒,还是暗杀,或者其他手段,我要的结果只有一个,名单上的人必须死!”
声音冷冷,如此纤弱的女子竟流露出浓浓的杀气,身后的梨树也似感到不安,树枝抖动,万千花瓣飞飞扬扬。端木琉瞳仁一缩,英俊的脸上现出一丝惊疑之色。许天友发送名单的时候,他瞥过几个名字,那些人均是京城中有名的人,势力不小。
这些家丁虽然经历过一些特殊的训练,但要杀死这些人,难度非常大。
贺兰芝的话刚说完,下面的家丁们神色各异,大多表现的震惊、恐惧,鲜有兴奋者。
贺兰芝面无表情,如死神般吐出冰冷的字眼:“你们没有退路,我已经在你们的早餐下了毒,没有我的解药,十二时辰必死。如果天明之前,那些名单上的人不死,你们便死!”
家丁们终于散了,贺兰芝目送着他们远去,知道这一晚过后,这些家丁将会永远摆脱原来的身份,要么成为一个出色的杀手,要么变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磨练杀手最有效的办法,便是最残酷的厮杀,昔日,她便是这么出来的。如果想在这残酷的现实生存下去,就必须让自己变得你现实更残酷。
端木琉站在身后目光闪动,张张嘴,最终叹道:“你这样做……对他们似乎并不公平,而且,那些名单上的人和你无冤无仇,我真的看不透你。”
贺兰芝转过头,冰冷的眸光微微一闪,冷芒能冻彻一切,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淡淡吐道:“今夜,你和我一探太后寝宫。”而后转身,飘然朝忘心居走去,没有再理会端木琉。
她行事,向来问心无愧。这些家丁若败了,她会厚待他们家人,让他们几世不愁吃穿;若他们成功了,他们则会成为她手中最有力的武器,与端木宇、太后争锋。至于名单上的人,有京城恶霸,有沽名钓誉却暗自为恶的……每个人都死不足惜。
端木琉所说,看似悲天怜悯,其实是他将她推到了这步路。
原本她不争,也不想争,可是现在知道有希望回到故乡,她便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双手都沾满鲜血。
这个世界,她所恋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端木琉看她远去的背影,忽然长长叹息一声,其实他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悲叹的不是那些被作为棋子的家丁,悲叹的是贺兰芝,在她身上他仿佛又看到了环月的影子。
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呢?他的内心无比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