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兄弟,龟丞相知道,钱儿子,却是第一次听说。
钱兄弟就是孔方兄。
两千多年前秦始皇一统天下,做了很多影响深远的改革,其中之一就是统一货币形式,从那时起,钱的制式——内方外圆就被延续下来,直到清帝退位。
两千多年来,人们习惯了用绳子把钱从中间的那个方孔中穿起来,于是,孔方兄就成了钱的代名词。
孔方兄是这么回事,那,钱儿子呢?难不成钱真的……能生儿子?
摊主的话,让龟丞相不仅懵还有些信了,因为现在的人间强大无比,超乎他的想象——诸葛丞相失传了千年的木牛流马,人间都能造出来,而且还更加轻便灵巧,让钱生儿子,不是没有可能。
摊主本只是随口说句玩笑话,见龟丞相这个“退休干部”当真了,喜欢逗笑的兴趣被撩起,他煞有介事道:“大哥,红头文件上提倡搞活经济都好几年了,如果还只懂女人生孩子,那就落伍啦,你得懂钱,你懂钱了,它就能你给生儿子!”
“这钱怎么……”龟丞相越发信了,问道。他不懂红头文件、不懂搞活经济,他只想搞懂——钱儿子是怎么被生出来的?
“钱哪,利用好了就能再赚回一大把钱来。”摊主揉了揉眼睛,笑道:“钱赚钱就是钱生钱,钱生钱,那不就是钱在生儿子吗?大哥。”
摊主后面的话,有些绕,龟丞相仔细听着,好一会才明白。
嗨,就这儿子啊!他一拍脑门,尴尬地笑了。
富有四海的龙宫不屑于经商,而以前的人间呢,“士农工商”,商摆在最末尾,也是鄙视商业和商人的,所以,龟丞相对“钱生钱”不熟悉,也就被现代人用“钱生儿子”给涮了一回。
哎,坐办公坐傻了啊!摊主心里暗笑,嘴上却言归正传:“大哥,这些钱你卖的话,我一枪打下来。”
刚才,他在看这些银钱和铜钱时,玩了个小心眼。
银钱里,有一个小银锭上有完整的“某某钱庄”的款识,这个值钱,他不动声色;那两个大点的铜钱,也正如他所说值点钱。可那一大把他说不值钱的小平钱里,有几个“雍正通宝”,是清朝铜钱里比较值钱的。其中还有一个“顺治通宝”,铸工精整,字口清晰,是制作铜钱的母钱,这可值不少的钱。
这些是玩古钱币的学问,没玩几年是不知道的。他这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就是想以此获得龟丞相的信任,然后再盘算着用不多的钱买下龟丞相这些古钱币来。
“一枪打?什么意思?”
“就是我都要。”
龟丞相犹豫着。他太需要现代社会的钱了!身上这些银钱、铜钱连张报纸都买不来,带在身上“叮当叮当”还沉,一点都不方便,能卖出钱来,他当然乐意。可该怎么卖?他又不懂。
“大哥,这样吧,我两百块全要了。”摊主此时心情急切起来。不过,十几年的摆摊经历让他按捺住了,语气也还正常。
龟丞相没说话,看了看手里的那些铜钱、银钱。
“大哥,加五十,二百五,不不,傻子钱不好听。得了,大哥,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三百我全要了!”摊主生怕打动不了龟丞相,夸张地摊开手:“三百块啊!大哥,可以买一车的年货啦!”
这话倒是没吹牛。三百块在当时确实可以买一车的年货——当然,是一板车的年货。
开始,龟丞相还只是把摊主看成“视钱财如粪土”的人物,现在见他要买自己手里花不出去的古钱币,而且主动地从二百加到三百,他心里不免又感慨了:想不到,市井之中还有这等济困扶危的侠义之士!
龟丞相没了犹豫,挑出那个“天啓通宝”:“这个我先留着。”
徐寿辉是元末农民起义的领袖,刚才听摊主的介绍,他心里有了自己的判断,知道年代久远的东西相对要少些,也就要值钱些。
摊主后悔不该拿这个“天啓通宝”说实话。见龟丞相迟迟不交货,他心里又紧张起来,生怕龟丞相改变主意。
“兄弟,卖给你可以,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摊主赶紧问。
“你以后要教我摆地摊。”
摊主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心里笑岔了气:摆地摊也要教?怪不得年纪轻轻就病退,呵呵,这样子是该病退,别误别人的事。
心里把龟丞相当成傻老爷,可对人情事故熟透了的摊主,表现却是亲热无比,他一拍胸脯:“大哥,没问题!坐办公当老爷,我不如大哥你,摆地摊嘛,兄弟我碗里的菜。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估摸着以后和龟丞相交往还有不少好处可得,摊主说话十分注意措辞,没有说“摆地摊,你不如我。”而是说成“摆地摊嘛,兄弟我碗里的菜。”
“兄弟真是个实在人。”龟丞相把他那花不出去的银钱、铜钱一股脑交到摊主手里,现学现用:“行,就一枪打给你。”
摊主心里那个乐啊,可嘴上却说着场面话:“大哥,你可想好了,不怕兄弟我占了你的便宜?”
“兄弟不是那种人。”龟丞相语气很肯定,甚至都不说“兄弟不像那种人”。
“呵呵。”摊主陪着笑,收好了龟丞相的东西,从兜里掏出钱夹,点了三张百元大钞交到龟丞相手里。然后又连忙掏出一包平时舍不得抽的高档烟来,拆开抽出一根,脸上堆着笑:“大哥,来,抽一根。”
“不抽,不抽。”龟丞相摆摆手,他哪会抽这玩意?
“大哥,我姓周,大伙都叫我老周。”摊主开始介绍自己,突地,想起一脸官相的龟丞相是个病退干部,便改口道:“大哥,你就叫我小周吧。”
“小周。”龟丞相叫着有点别扭,周摊主看上去也不小了,便说道:“我就叫你周兄弟吧。”
“行,大哥,你就拿我当兄弟吧。”周摊主顺着龟丞相的心思小小地修改了下,听起来让人感到十分亲切。
龟丞相一拍周摊主的肩膀,很认真地说:“周兄弟,应该是你拿我当兄弟。”
这可是龟丞相的肺腑之言,对于强大起来的人类,他是心存敬畏的。虽然周兄弟只是个普普通通、处于社会底层的人,可怎么说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人,被人当做兄弟,对于还没在人间站稳脚的他来说,挺满足的。
“大哥,以后你会知道兄弟我的为人的。”
“兄弟,大哥信你。”龟丞相收好那三张百元大钞,站了起来,“那,行,今天你先忙,我再逛逛。”
这是龟丞相在人间“挣到”的第一笔钱,以前不管是汉唐还是元明清,来人间他从来都没为“钱”发过愁,也从来没为这点小钱兴奋过,可此时,怀揣那三百大钞,他却兴奋无比,似乎自己做了一笔大买卖似的。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龟丞相还真像一个病退下来的干部,背着个手,慢条细理地走着看着,悠闲得很,全没了几天前的焦灼。
……
听完老相这段故事,赵雨朦很有亲切感——她也摆过摊,便好奇地问:“龙先生,你人生赚到的第一笔钱,你最先买了什么?”
“呵呵……”老相笑了起来:“说来你都不相信。我最先买的就是报纸。”
“报纸?不可能吧。”
老相压低了声音:“身为龙宫丞相,拿着一把银钱连张纸都买不回来,你说,老夫心里怎么想?”
能畅快地诉说陈年往事,老相兴致极高,称呼都不由自主地变成了“老夫”。
赵雨朦微微一笑,卖草药赚到钱后,她第一次买回来的也是纸——面巾纸。
“可……”老相做了个怪相:“老夫怀揣三百元‘巨款’,也没能把报纸买回来。”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一张报纸才多少钱?”
“报刊亭最缺的就是零钱,拿一百块钱去买五毛钱的报纸,”老相双手一摊:“人家以为我是成心的,就是不肯卖。”
赵雨朦笑了,也是,人家不卖,有什么办法?四顾思古斋,她感叹道:“啧啧啧,龙宫富有四海,真不是虚言啊。摆地摊都能摆出这样的成就。”
“这些都是我挣的。”老相喝了口茶,语气、神色很是自豪。
“龙先生,不能说是挣的吧?应该是换的吧——龙宫那么多宝贝,卯足了劲拿来人间换呗。”
老相小眼一眯,笑了:“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呵呵,龙宫的宝贝——不好卖!”
“不可能!”赵雨朦一百个不相信:龙王爷的宝贝在人间名气那么大,龙宫的宝贝怎么可能不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