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的时候,夜显得格外漫长,而一旦睡着,夜短的又好像是只眨了下眼睛的时间而已。
小曦踏实地睡着了,白子寰却还未入眠。
屋子里没有点灯,皎洁如玉的月光透过半敞的窗棂洒入屋内,映在地上像熠熠的水波泛开去。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窗户闪入屋子,隐入到黑暗中,阴冷的声音响起,“君上,人已经找到了。”
白子寰躺在床上未动,问道:“不会让凉宫睿发现破绽吧?”
“绝对不会,属下的易容之术,普天下除过尊师,还没有人能够看出破绽。”
“如此甚好,明晚救出公主之后,下一步你有何计划?”
“君上,公主服用了彼岸之后昏睡不醒,属下会为公主易容,等凉宫睿发现公主死讯之后,举国上下势必会震惊不已,无暇顾及西夜城中的守卫,属下会命四大护法趁此机会护送公主出城。”
“嗯,有护法护送公主,孤王也能稍稍安心一些,你可有想好将公主送到何处安置?”
“回君上,属下会命四大护法带公主回清吟阁。”
“公主身为女子,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不妥。”
“君上,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除非公主恢复记忆,不然仍是何人都绝对想不到公主会在那个地方。”
“可是公主已经有心仪之人,身处清吟阁会不会……”
“君上但可放心,在交予四大护法前,属下会先行帮公主易容,这件事只有君上和属下二人知道,就连四大护法都不会知道公主的真实身份。”
“这招瞒天过海亏你想得出来……罢了,就按照你说的去办吧,势必要保证公主的人身安全。”
“是,属下遵命。”乘着月隐夜黑,黑衣人从窗户飞身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晨光熹微,夜色慢慢淡了,颜色变白,像是浮动在空中的一层液体,再有一天就是西夜国国君大婚,一大早皇宫里就忙碌起来。
不知道凉宫睿是何时走的,小曦睁开眼睛的时候,偌大的朝阳殿里静悄悄的,隔着床幔隐隐可以看见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
小曦躺着一动不动,手里紧攥着白子寰给她的白瓷小瓶,今天晚上就要服下彼岸丹,这是离开西夜国唯一的机会。
“服用了彼岸丹的人,会昏迷三天三夜。这三天里人的心脏停止,脉搏全无,跟死去一般无二,并且三日醒来之后,也会在相当长的时间记忆一片空白,轻则一年可以恢复,重则三年五年才能得以记起以前的事情……”
昨天白子寰的话犹在耳边,今夜一过,等再次醒来,记忆就会变成一片空白,怕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小曦紧攥着装着彼岸丹的小瓷瓶,手里头汗津津的。
所有的记忆被抹去,脑海里不再有爱过、恨过的痕迹。懿轩娶了灵波,宁儒廷闭关三年,凉宫睿不是自己的亲哥哥,这一切忘记了,也许不是什么坏事,日子会变的好过一些。
小曦昏昏沉沉躺了一天,饭也没吃只喝了点水,快到晚上才起来,叫了侍女伺候自己沐浴更衣,收拾停当已经是入了夜。
四更就要准备梳妆,借口说要早些歇息,小曦把侍女都打发出去。
换上了轻便的衣裳,吹熄了灯小曦和衣躺在床榻,摸出瓷瓶,从瓷瓶里倒出彼岸丹。手指捻着丸药,借着月色看了看,彼岸丹如血一般赤红。
这一粒药吃下去,眼前的所有烦恼就都解解决了,小曦抿嘴一笑,将药丸送到唇边,药丸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这味道跟懿轩身上味道有些像,小曦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张开嘴手指一松,药丸滑入口腔,小曦狠心一闭眼,咽下了彼岸丹,一滴泪同时顺着眼尾隐入鬓间,手指缓缓松开,手心中的瓷瓶滑脱跌落到床榻下……
浮生皆入戏中
红尘一梦如风
白衣萧萧为谁凭
媚影朝朝几人听
倾一声木石前盟
唱一曲匕见图穷
多情今又痴情
相思何必相逢
试问明月高几重
还将碧血泣残红
这一悲逝了花容
怎可叹人面春风
天地本不公
世间男女多情
戏如人生人生亦如梦
过往的曾经一片水袖青萍
红叶逐渐凋零
白驹匆匆无情
独立小楼又西风
凭谁在唱牡丹亭
那一出游园惊梦
君不见知与谁同
戏里从一而终
戏外却是空
戏外却是空
所有心里关于你的痛和思念,你不必知道;爱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忘记你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亦不需知道。
这一幕落入隐在暗处的一双眼眸中,幽深的眼眸中没有喜怒,待药效发生作用时,黑色的身影翩翩落到床榻前,抽出身后的黑色披风覆上小曦,连同披风将小曦夹在腋下,朝屋顶飞出一根肉眼几乎不见的蛛丝,从房梁带下一个人来。
黑衣人轻挥蛛丝,人被蛛丝带到了床榻上小曦刚刚躺着的位置上。
收起蛛丝,黑衣人为床榻上的人盖上被子,捡起小曦跌落的瓷瓶,黑衣人从小曦身上摸出雕着凤纹牡丹的青玉,塞在床榻人的手中,将一粒黑色的丸药喂入床榻人口中。
处理了所有的痕迹,黑衣人夹紧小曦推开早已观望好的窗扇,纵身飞跃出去。
次日,西夜国曦睿七年八月壬寅,曦睿皇后殡天,举国上下哀恸,草木含悲山河呜咽。
睿曦帝赞襄失助,痛不欲生,在宫中建水陆道场,大办丧事,将朝阳殿侍女侍从三十余人赐死,令全国服丧,官员一月,百姓三日。
子合国寰曦国君痛失胞妹,追胞妹为惜柔公主,全国服丧三日,宫内戒除歌舞三年,遣送宫中所有舞姬歌姬。
白子寰陪着凉宫睿守在灵前,望着呆坐在灵柩前的凉宫睿,才不过短短一日,满身的英豪锐气消怠无踪,目光呆呆望着灵牌,好似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
唉,自古为君王者中有几人能得以真爱在身旁,君王身旁从来不缺的就是美女,可是又有几人会是自己真心喜欢的呢。
如今助的小曦离开西夜国,若想要维持两国的关系,白子寰睇了一眼,依顺在自己身旁的白芷柔,只怕是不得不娶了……
与此同时,西夜国国道上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在徐徐前进。
马车自看上去寻常无奇,只是比起普通的马车要大一些,由一名头戴斗笠的车夫驾驭着;马车内布置的极为雅致,最靠里面安放着一张矮榻,上面睡着一个人;紧挨着矮榻放着一个小柜子,柜子旁有个矮几,一名男子坐在矮榻边,从柜子里取出茶具放在小几上,烧了水正准备沏茶;靠着两边车窗铺着厚厚的锦垫,两名男子分别坐在两边。
沏茶之人,用扇扇着巴掌大的炉子,上面架着一个巴掌大点的茶壶,这壶里的水烧开了,不知道够不够润一润嘴皮子的。
这茶要喝上还须一些时间,为了让这点时间过得快些,沏茶之人向车内另外两人问道:“哎,你们倒是说说,这个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
靠左边坐着的男子好似没有听到,手指掀开一点车窗,目光透过窗缝望向车外,观赏着外面的风景。
靠右边坐的男子,手拿帛布正在擦拭着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头也没抬应道:“看哪打扮可能是教主安插在皇宫内的暗眼吧。”
“我看没那么简单。”沏茶之人晃了晃脑袋,伸手过去把盖在矮榻上睡着的人身上的锦被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张正在酣睡的脸孔,“你瞧瞧,虽说这平淡无奇的长相倒是挺像个宫婢,做暗眼也不令人怀疑。不过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暗眼就需要我们四位护法护送出西夜国,还要带到清吟阁暗中保护起来,只怕是另有文章。”
擦匕首的抬眼看了一眼睡在矮榻上的人,复又低下头擦拭着匕首,慢悠悠地说道:“许是这个人掌握了机要情报,还未及上报教主就被人害了,教主才会命我等将其保护起来吧。”
“你说的这个倒也有可能。不过这丫头可真能睡的,都一天一夜了,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沏茶之人稳稳地拿着小扇扇小火,突地想到什么,手停下来说道:“你们说,若是她醒过来,问起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我们又是谁之类的话,我等该如何应她?”
沏茶之人的话引起了望风景之人的兴趣,手指一松,啪,窗棂阖上了,回眸望向矮榻上的人,波澜无惊地说道:“就对她说,她是我们其中一人的婢女。”
看风景之人说完,擦匕首之人挑了挑眉表示赞同,沏茶之人还有问题,“她究竟是谁的婢女?”
沏茶之人问题问完,看风景之人同擦匕首之人同时嘴角朝马车门怒了努,沏茶之人会意,勾起嘴角一笑,手中的扇子又开始扇起来,这茶还须一点时间才能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