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爷子庆生以后,周之平在九泰的生意多少好了点,张大炮同意周之平租下中间的展台,租金一月3000元。
看着稀稀落落的顾客,望着萧萧条条的生意,周之平心头有点发紧,生意好,即使3万、5万的租金也敢付;生意不好,即使拿3000元也觉得肉疼。别无他法,他硬着头皮把正和的药品上了展架。
可不上则已,一上,周之平就同云经理说好把中间大厅最好的展台全部上成了正和的药品。
他来凰城,转眼已近2月,多亏康正、康和堂等药店的生意还勉强维持,凰城办事处才站稳了脚跟。照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实现营利呢?
集团总公司那边根据凰城调兵换将的实际情况,对已经给凰城下达的全年任务重新进行了核减,省办也积极进行回应,即使这样,第三季度任务的完成仍是遥遥无期。
集团销售部钟太阳部长亲给周之平打来了电话:“周经理呀,完不成任务,这可不是你一贯的做派呀,我们正试目以待你的喜报呢。”
周之平听得也是火急火现燎的,都怨这个死大炮。
他在心里反复惦量,究竟是自己的战略重点放错了,还是九泰的生意已是江河日下?和赵栋梁在时相比,药店的销售强弱发生了根本变化?
云芝沫袅袅婷婷地从后堂走了出来,一脸的春色无边,笑意盈盈。上好的衣服料子,一流的裁剪,越发衬托出她修长迷人的身段,长发垂肩更平添几分小女儿家的气息,左右忽闪的大眼睛显出一脸的聪明和伶俐。
她轻轻地把大堂经理桌子上的东西归拢一处,从桌子下面拿出了指甲油在纤纤细指上描摹起来,两个黄灿灿的金戒指在手指上发出耀眼的光泽,不知什么时候,手臂上又新填了一个温婉晶莹的玉手镯,越发映衬得肌肤如莲藕般雪白,真真是美人儿呀。
突然门外怒气冲冲地闯进一个妇人,她直冲大堂经理的那冲了过去,看见了描指划手的云芝沫,眼里立刻象喷出火一样,大声喝道:“你个小狐狸精,把我家大炮迷得鬼迷三道的,天天不回家;小贱人,都是你害得我们天天吵架呀!”
那妇人拿起桌子上的指甲油朝云芝沫狠狠地砸了过去,正低着头的云芝沫措不及防,刹时,脸上象开了涂料厂一样,花花绿绿的颜色把个粉脸涂抹得一蹋糊涂,一下睁不了眼,她拼命用手去擦脸,却是越擦越睁不开。
那妇人这时得了势,一把抓起云芝沫的头发,发着狠的使劲拽,那云芝沫痛不欲生,这时什么也顾不上了,伸出两只手,发了狠地拼命来打,到底年轻力大,一时间,竟一手扯住了这妇人的衣服,另一手抓住了她的衣领,只听“嘶”的一声,那上衣撕成了两截,竟露出了妇人里面的胸衣。两个人拼命撕打在了一起。
药店里的小服务员哪见过这架势,一时间竟看得呆了,有明眼的认出,进来打架的那妇人分别是张大炮的老婆。这到好了,一个人是云经理,一个是张经理老婆,竟不知该帮哪个,也不好上前拉架,只得在旁边大声喊:“停下呀,停下……”
直把买药的顾客也看得目瞪口呆,何曾见过两个女的滚在一起朝死里打,一时间,也下得手去帮忙,任凭两个人从药店大厅直打到药店门口……
里面的人只顾乱糟糟的,却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下起了倾盆大雨。
两个女人在泥里、水里、土里混成一摊,身上全都湿透了,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不知是谁的头发被抓的落在地上一绺一绺的,还有一摊血迹,任雨水中冲刷开来,分外吓人。
只有小服务员们还在一旁徒劳地叫喊:“停下、停下呀,不然报警了……”可谁也知道,这是经理家的私事,断不敢报警的。
恰在这时,开着汽车的周之平匆匆下车,直奔药店进来,一看门口地上两个扭打成一团的女人,隐隐约约间识得有一个是云芝沫,心下大急,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上前就去拉架。
两个女人到底没有他力气大,周之平硬生生的用两只手拽了她们一人一只胳膊,两个女人才被分了开,不能再打。眼见有人拉架,小服务员们也赶紧跑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帮忙,把两人分别搀扶进了店里。
这时,张大炮也匆匆从后堂跑了出来,不知是谁给去报的信。
看见地上的两人,一个是老婆,一个是情人,两人的衣服有的地方都被撕扯了条条,露出了鲜红的里衣,他指着老婆大声骂道:“你给我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她老婆立刻拽着张大炮,拼命嚎哭:“张大炮,你敢骂我,你作了孽呀,让这么个小贱人把我糟蹋成这样,有种你就把她娶回家呀。”她一边说,一边拼命捶打着张大炮。
云芝沫身上不知什么地方出血了,让人看上心疼,她一边抽泣,一边望着张大炮,希望张大炮为她主持公道。
那妇人看着云芝沫那双楚楚可怜的样,指着云芝沫放声大骂,“小贱人呀,你就是个骚狐狸精,天底下多少男人你不要,你偏要跟我家大炮,还不是看中他开黑窟窿攒的那俩个钱。”
张大炮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他使劲地想把老婆往后堂拖,可那妇人竟象生了钉子一般,一动也拽不动。
他只能躲闪着云芝沫的目光,无能为力地发出“唉、唉”的叹息声。
周之平脱下自己溅满了泥点的衣服,轻轻地披在云芝沫的身上,替她遮住那些被撕破的地方,轻轻地说,我送你回去吧。
他冲张大炮点点头,双手拽住西服,从后面架着云芝沫向外面的汽车走去。这一刻,他才发现云芝沫是那样的软弱无力,几乎整个身子都倒在了他身上。早有眼尖的服务员帮着撑伞,周之平搀扶着云芝沫上了自己的雪佛兰。
那张大炮老婆看着渐渐走出去的云芝沫放声嚎啕,把心中无限的委屈发泄出来。
雨越下越大,汽车前的雨刷“唰唰”地作响,还是刮不净倾盆而下的雨水。
周之平扭过头,云芝沫仰靠在后座上,双眼紧闭,无声的泪水落个不停。他轻轻说道:“云经理,咱们去医院吧。”云芝沫轻轻地摇了摇头,“送我回家。”
汽车七拐八绕在一个小区停下,周之平把云芝沫扶下汽车,他发现她几乎站不稳,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几乎是抱着云芝沫,往楼上走去。
云芝沫一高一低的呼吸直冲周之平的耳朵,撞击着他年轻的心。云芝沫高低起伏的胸脯烧灼了周之平的眼,他跌跌撞撞地把全身无力的云芝沫扶上楼去。
这是一个临时租住的独家单元楼。里面到处散发着闺阁女儿的生活气息。
而此的云芝沫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湿漉漉的衣服在地板上淌上一路水迹。
周之平拿起毛巾轻轻帮她擦干净脸,劝她先去洗个澡,换下一身湿衣服,免得感冒。
她象个孩子似的,点点头。
哗哗的流水声响起,在流水的声音里,周之平听到了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续的哭声,他知道她心里苦,他知道他心里疼。
外边的雨还在不停地下。
云芝沫洗完澡出来了,看上去,她平静了许多,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一切依旧。刚才看到的血迹只是略微抓破了点皮。
周之平轻轻叫了一声云经理,云芝沫说,叫我芝沫,这里没有什么云经理,九泰的云经理已经死了,现在只有一个全新的云芝沫,一个青春妙龄的云芝沫。
周之平喃喃地叫了一声:“芝沫,芝沫,你受委屈了。”
云芝沫轻轻地扳过了周之平的头,把手插进周之平软软的头发里,热切地说道:“之平,谢谢你,你要不来,事情不知还要坏到什么地步。是你救下了我。你比张大炮强,他不管我。”
周之平说:“不要这么说,我早该来的,我来晚了,那天在老爷子庆生宴上,我就看见她对恶恨恨的。她早就想这样了。”
云芝沫道:“不要说她了,也不要说他了,他们都很恶心。”她喃喃地问道“之平,我很老吗,我比你大很多吗?你不要对我这么客气,你不要拒人千里之外呀。”
她喃喃地说道:“我一个人在凰城孤苦伶仃的,我是南方人,那年我考取了凰城的药村学校,毕业后,就没有回去。我家里条件不好,回去,也不好找工作,就留在了实习的九泰药店。那个时候,还是老掌柜老张经理在位,他说,小姑娘头脑清得很呀,到我身边管管帐吧。就这样,我就在九泰当了会计。
日子长了,药店里的姐妹换了一茬又一茬,就只有我一个没有动,渐渐地老张经理在业务上反而离不开我了。
那时,张大炮也常到药店来,我们都很熟悉。老张经理想让我给他家当儿媳妇,我们就好上了。可后来不知怎么的,那张大炮又正在外面鸡鸣狗盗,无事生非,把人家女孩子的肚子搞大了,老张经理也别无他法,无奈让他们奉子成婚了。
云芝沫无限哀怨地说起往事,淡淡的忧伤划过脸颊。
她说,我曾想过离开他,去重新开始我新的人生,可他缠着我不放,说他离不我。日子长了,我也倦了,我也不想动了,我的青春在九泰,我的热血在九泰,我把我人生最美好的岁月留给了九泰,可九泰什么回报也没给我呀。老爷子一下子病倒了,一个张大炮把上货的业务经理都得罪光了,生意一落千丈。
老爷子握着我的手说:“芝茉呀,你在九泰好好给我看着张大炮,他不成器,他那个婆娘不是个过家的人,到把这家折腾光了,她迟早要走,到时候,这九泰就是你的。”
周之平轻轻握着云芝沫的手“走吧,走吧,咱们一起走吧,走了,就一切还能重新开始,我们都还年轻,我们还能重头再来……”
云芝沫含泪,咬牙切齿说道:不走,我不能白付出,我要等,等到她走的那一刻。”
可要等到什么时候呀,周之平对她的未来也是心里凄慌。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外面已是华灯初上。
周之平要走,云芝沫拉着他的手:“之平,别走,我怕……”
周之平轻轻地抱着云芝沫:“不走,不走,我不走,我陪你等下去,一直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