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岚望着站在窗前那个挺拔高大的身影,不知不觉他们的距离远了,好像永远也回到朋友这个平等的地位上。因为温墨言已经处在一个他接近不了的高度,即使现在他辞去官职,他们的身份还是隔着沟鸿。
墨发飞扬,风撩起衣摆,和雪花在空中一起缠绵。口中呼出的暖气被寒风带走;温墨言就这样站着,等待黎明第一道曙光。
室内的暖炉已经凉了,没有吩咐,没有人敢进来换上暖的。
秦岚紧了紧身上的袍子,就这样看着窗前的身影,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我爹想做掉轩辕晟智!”就在室内的温度完全冷却时,温墨言对着漫天大雪淡淡的说道。“也不能让五皇子上位!”
秦岚险些打翻茶杯,惊悚的看着温墨言,说不出一句话。温丞相不让五皇子上位他可以理解,但是要杀了轩辕晟智这一点他不是很理解、
毕竟轩辕晟智和五皇子不同,五皇子有国舅这个后台,而轩辕晟智只是一个人,就算他登上了皇位,也要借助丞相去铲除不利于己的势力。
丞相站轩辕晟智一边,百利无一害!他为什么还要……
不过转念又想到这几年武帝一直放任国舅的权力壮大,似乎就为了平衡丞相的权力。
想通了这点,秦岚心里的更加不安。
看来皇城的这场权利斗争要席卷很多人,自己也会身陷其中……
温墨言没有理会秦岚的反应,继续道,“你我都脱离不了这场战争,我希望你能站对了位置,毕竟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一句朋友把,秦岚要说的话全部堵回去。
秦岚会负责武帝的病情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现在温墨言的要求让他有点为难。
秦岚犹豫了一会,说:“皇上并不是没得根治了,事情或许还没想象那么糟。”
温墨言突然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秦岚。
秦岚紧张,想后退,却发现自己后背贴着椅子。
“你已经找到了麒麟血?”这话温墨言说的无比肯定,因为他了解秦岚,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我……我……”秦岚还是有所顾忌,毕竟武帝也不是吃素的。
“你的决心本来就不够坚定,或许你也不信皇上会善待你,所以你才一直不把麒麟血的下落告诉皇上。也或许你根本就在等我表态!”温墨言又变回秦岚初识的样子,笑得温雅,如果不是刚刚他发出的恐怖气息还在,秦岚都以为他们回到了年少时。
“你让我再想想,秦家一直效忠于皇上。毕竟我不是家主,我立场不代表秦家的立场。时候不早了,等会还要上朝,秦岚告退!”秦岚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说完这句话。
温墨言透过窗,看着唐彦送秦岚的背影。讽刺一笑,秦岚是他的好友,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也会走到这一步。
温墨言关上窗,回头就看到沐云瑾倚在门框上看他。温墨言没有一点心虚的感觉,出声问道,“还早着呢,怎么就起来了?是床不好睡?”
按道理不到日上三竿沐云瑾是不会起来的,莫非她还会认床?
“我认得秦岚!”沐云瑾一句话把温墨言所有的幻想打碎。“他是秦大夫(秦林)的侄子,我小时候见过他,那时他在沐月山庄住了几年。”
“你的记性真好,那时候你应该才6、7岁。”温墨言故意把话题绕开,他私心不想沐云瑾参和到这事中。
“秦岚没看到我,我是在他走后才过来的。”沐云瑾似乎知道温墨言担心什么。“你连夜找秦岚,是不是也知道了我身上的秘密。或许只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病了,只有我自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病的!”
沐云瑾的声音很轻,透着一种哀伤。脸上是温墨言从来没见的平静。不,应该说沉寂,让温墨言的心莫名慌了。
在温墨言的印象中,沐云瑾应该是纯真,充满活力的,绝对不该是现在的样子。她似乎一夜间长大了,同时也染上了成人世界里的复杂。
温墨言的心有种说不出的痛,他把沐云瑾和温墨舒放在了同等的位置,他想他们的世界一直单纯下去,想他们一直快乐下去……
“其实……”温墨言想说事情没有想象那么糟糕,但是被沐云瑾打断了。
“你不用安慰我,来京城前我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体出了问题。我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没想到我一直生活在一个谎言里!为什么他们都要骗我?为什么……”
沐云瑾像在喃喃自语,暖黄的烛光掩盖了苍白的脸色,却掩不住发红的眼眶。孤独无助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包裹在淡紫色披风里的瘦小身躯无助的颤抖。
温墨言手脚有点慌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样的沐云瑾。忙传门外的唐彦换上新的火炉,让沐云瑾不至于冷到自己。
温热的火炉驱散室内的寒气,却捂不暖那颗受冷的心。
沐云瑾一直站着,如风化了的雕塑,虽精美,却没有生气。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破窗,透过宣纸,在室内投下暗沉的影子。
温墨言一直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同冷却的雪莲,脸上找不到一丝涟漪。
“我想活下去!”沐云瑾转身,凝望着温墨言。“我想一直陪在他们身边!”
正午时分,正常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
柔和的阳光沐浴着整个京城。
丞相府内堆积了几天的积雪今日终于可以清理了。
各院子的人都在扫各自院子里的积雪。
被雪厚厚压了几层的松木,积雪在上面徐徐滑落,刚刚扫干净的小道又厚厚的堆上一层……
温子昂在苍松亭内独酌,暖炉上的酒散发着阵阵酒香,萦绕着整个亭子。
今天是年三十,武帝仁慈,早早就放他们下朝。
换下官服的温子昂,穿着一身墨黑色兰花暗纹的束腰长袍,领口和袖口都绣着明艳的睡莲,栩栩如生,似乎下一刻就能闻到沁人心脾的花香。
除了腰间挂着的一枚白玉和一个素色香囊,再无他饰物。
不知道第几杯酒下肚,温子昂扭头看向一直立在松树下的温墨舒。
“叫他回去吧,天气冷,别冷坏了!”
温贵走下台阶,把温子昂的话告诉温墨舒。
温墨舒临走前看向温子昂那一眼,哀怨,委屈,还参杂着很多不明的情绪,让温贵心肝都打颤。
“老爷,他走了!”温贵又站回温子昂身边,顺手帮他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