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袁淑贞。
我不是苗小乐。
苗小乐和闫山越的孩子被送到了条件恶劣的福利院。
苗小乐因为产后大出血抢救无效,已经死掉了。
苗小乐的身份证、护照等等通通当作遗物,妥善保管着。
我必须是袁淑贞!
必须是!
苗小乐已经死了,我也不再是苗小乐。
我是袁淑贞。
淑贞。
贤淑而忠贞。
袁浩让我签收的包裹就是证明。
里面有两捆中国红毛线球,还有一套毛衣针。再配有一本男士围巾编织图册大全。
拆掉了包装袋,我熟练地牵针引线。
窗外阳光明媚。
而我却无暇顾及。
我等他,一边织着围巾一边等他。
我等他,一遍又一遍地热着汤,等他。
我等他,等到他回来为止。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得深沉。
室内的灯光也亮得吓人。
一双温暖的手突然从被背后抱住了我。
“······”
“吓到了吗。”
他温柔地吐息。
我摇了摇头,左手托着尚未完成的围巾,右手慢慢放在他的手臂上。
“给我的吗?”
他轻轻地揉了揉未完成的围巾一角。
我突然表现担忧:“对不起。我擅自用了。”
随着他随意地转身,除下西装外套。我开始缓缓站了起来帮助他。
“这本来就是你的。”
他十分放松地吐气,揉按着肩膀,活动关节。
看着今天心情不是很糟糕。
一个放在梳妆台上的文件袋很快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这时,管家已经随后带上来一盆温水。
我顺势就坐了下来,把双脚放了进去。
袁浩像从前一样顺手撸起衣袖,俯下身去帮我洗脚。
动作就像是在捏着软软的泥胚,给它们按照想要的形状塑形。
今天的他异常的温柔。
因为他有一份文件需要我签字。
他需要我授予更高级别一点的权利。
又有人成为他的障碍。
“一些老东西,瞻前顾后,畏畏缩缩。要占领市场,走以前的老路子怎么行,要新,要快,要狠。弱肉强食,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袁浩的话有些重。
如他所愿,我会签的。
只是我是永远不可能签日期。
“袁浩。”
面对正在飞快收拾文件袋的他,我突然有些担心地喊了一声。
“今晚我不走。”
他微微侧了脸,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没有说明而已。
这份文件签署了之后没多久,董事会成员换了一两个人。几乎每个新闻频道都铺天盖地地播报着CK集团奇迹般增长的效益值和影响力。都说这次堪称是一次成功的大换血,史无前例。这位年轻的总裁再一次荣登了影响力周刊。
闫琪(袁浩)出名了。
同时,一些吸引眼球的小报刊小媒体也开始了对他种种花边的挖掘与跟踪报道。
宅院里面的安保做得更加好了。这里除了邀请的嘉宾之外,闲杂人等谢绝入内。
事实上,袁浩并不经常在这座豪宅里面。
自从登上影响人物周刊。他变得十分忙碌,变得不经常回来。
所以宅院经常就冷清了起来。不用的房间、家具都会用白色的布遮盖起来。
白茫茫一片,和窗外寒冷的空气十分相称。
我也大可以安安心心在房间里面织围巾,或者在宅院里面、后院的森林里面到处晃悠。
一天,两天。
一个星期,两个星期。
没有人管我。
今天管家也神秘失踪了,真的没人管我了。
我把围巾卷了起来,带下了楼。
如果我没有记错。
阿珍应该就是被安排在宅院侧门旁边的楼梯间里面。
那里很少有人会去。
她那里会有我想知道的事情。
悄悄绕过长长的走廊,开启一扇又一扇门,又合上一扇又一扇门,拉上一扇又一扇窗帘。
我来到了蓄谋已久的目的地。
阿珍应该就在那个狭小的,有些霉味的楼梯间里面。
不敢呼唤她的名字,担心会被谁听见。我只能一步步朝房门逼近,再慢慢拧开房门。像是做一个贼。
在我表明身份之前,阿珍用极快的速度把我拽进小楼梯间里面。
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一股微微浓烈的玫瑰花香味袭来。
“你怎么来这里?”
她反倒先问起我来。
望着带着霉味但又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房间。我的目光集中在了一束和房间整体气质不想当的玫瑰花身上。
“那是谁送你的?”
我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的猜测。
这个季节里面,宅院花园是没有玫瑰的。
“你想要知道什么?”
她犹豫转而大胆地提问。
“一定很贵吧。”
我从拿束玫瑰花中抽取了一支,掐了一瓣花瓣,还是水嫩水嫩,新鲜的。继续牛头不对马嘴的对着话。
阿珍心疼了:“小姐。我发誓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年纪这么大了。老爷也不可能看上我。”
“既然你知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说?”
我突然发话了,直接打断她的解释。
“我不知道小姐你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小姐你在说什么。”
“这样。那我就呆在这里不走了。反正——老爷不在家。你也很闲的。对不对?”
“······”
她沉默了。
沉默。
接着沉默。
我一屁股就坐到了那张可以铺得整整齐齐的床上,啪啪拍了几大板子床板。
“挺结实的啊。喔——最近老爷不在家,大伙都放了假。闲得安静自在。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怎么都找不到管家。你说奇不奇怪?按理说,谁放假管家都不放假呀。再说了,我也没听老爷说他放假了。”
我故意狠狠朝床底踢了踢。
砰砰——
脚后跟都能明显感受到一丝丝反弹。
“我也不知道你的孩子在哪儿。求你了。我真的不知道。”
她突然捂起了嘴。
我抬了抬眉毛,继续坐着:“我今天来不是问这个问题。”
“那你想知道什么?”
阿珍的脸上开始出现更加扭曲的神情。
没错。
我想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走了,凭什么你们都还在这里!
阿珍你不是和丽姨一样都是闫山越身边用得最为顺手的女仆吗?
丽姨起码都还有点良知。
王强招供的时候,她都拼命在否认。
她至少都在维护闫山越的。
而你呢?
阿珍。
你怎么好意思出现在这里?
你从闫山越那里得了多少好处,知道了他多少秘密。现在你反而还在这里!
一仆怎么能有二主!
我愤恨道:“你知道老爷最讨厌的是什么吗?”
她有些犹豫:“小姐。”
“叫我夫人!”
我直接一巴掌打在了床板上。
砰——
没有铺上多少棉被床垫的床板发出了极其清脆的回声。
阿珍一直哆嗦着,表情一直很复杂。眼神闪烁着与我对视。
“小姐。求你了。别为难我。好吗?我只是出来替别人做事而已。从来都没想过会做成什么,只想安安心心,本本分分。”
“安安心心?本本分分?!”
我带着怒气重复了一遍,直接站了起来。
“你知道那就是我的孩子!你知道他们是在绑架!你什么都没有做!”
我有些语无伦次。
就在这时,管家居然堂堂正正推门进来了!
什么?!
不可能!
那我脚下踢到的是什么。
不可能!
我蹲下腰在床底扫视了一番。
不可能。
怎么可能会那么快。
有暗道!
在管家进门的那一刻起,阿珍的脸上出现了十足的镇定和自信:“对。安安心心。本本分分。老爷最近工作比较忙,不常回家。小姐你又自进了门之后就没有出去过。难免会产生不必要的猜想。其实我们做仆人的,就是要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我不服气:“那你为什么要故意把······把围巾丢出来?你不是想······”
“小姐。你可能累了。那天是我让阿珍打扫房间的。阿珍先前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很不好,看上去也不精神。为了不失体面。所以我才特意安排她做别的活路,并没有安排在迎接的队伍中。”
管家突然打断了我。
我不信。
“如果阿珍做了什么让小姐误会的事情,请小姐见谅。今后阿珍一定会好好调养身体,快点康复,以报答闫家的收留之情。”
她的态度突然十分诚恳,样子也十足的楚楚可怜。
我不信。
然而管家已经示意我出去了。
“小姐。你也不要过分操劳。我会尽快与老爷取得联系,转告小姐的相思之情。”
“放屁!还有你!你什么都知道!”
我转而向管家挑衅。
“请注意用词,注意仪态,保持端庄。老爷可能也不喜欢看到小姐这副模样。”
“······”
“谢谢。那么请小姐回房。”
管家依然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看着令人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在回到房间里面的时候,管家顺手把我刚才掉落的那团围巾半成品放到了桌子上。
“情深义重,难免思念成疾,口出诳语,祸从口出。古人也常有移情别恋,寄情山水,以抒感发怀。小姐深居简出,亦可效仿,不如就从眼前开始吧。”
他的脸一如秋水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