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师爷点头答应下来,带着余下的人下山回了府衙。
等师爷一行人走得看不到踪影以后,沈无方接着问谢桥:“你刚刚想要说的那些猜测……与仵作所说可是一样?”
谢桥摇了摇头,“我也只是猜测,仵作常年与这些打交道,经验老到,看到的也比我全面,但我总觉得这两个人并不像是仵作所说的那样。”
“哦?”沈无方颇感兴趣地问,“那你是怎么看的?”
“如果像仵作说的那样,是屋内的人杀了屋外的人之后又自杀,屋外之人身上的伤尚可解释,但屋内之人脑后的伤从何而来?难道那位阿平将人杀死之后心中愧疚,所以以死谢罪?”
沈无方“噗嗤”一声笑出来,转头看向楚折梅,“我觉得阿桥说的有道理,阿平脑后的那道伤确实可疑。”
“如果是他们先前曾发生过口角,之后又刀兵相加留下了伤口呢?”楚折梅问。
沈无方连连摇头:“不会,那些伤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是互博而伤,那么伤口无论是力道还是切入的角度,都不会如此相同。”
楚折梅沉吟片刻,目光在地上两处血迹处流连,忽然问谢桥:“如果按照你的猜测,那人是如何将这两个人全部杀害的?”
谢桥想了想,看向二人说:“单凭口述还差一些,不如两位假作二郎和阿平,我一边说一边演示。”
“也好。”楚折梅点点头,“即刻起,我就扮做二郎,沈无方扮做阿平,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好。二位先都进到茅舍。”谢桥说完当先走进去。
楚折梅与沈无方对看了一眼,跟着谢桥走近屋内。
“下手之人应该与他们非常熟悉,所以他才能轻易进入屋内而又没有人对他设防。”谢桥指着屋内炉火处,接着说道,“当时天色未晚,但山间较冷,二郎与阿平在下山的途中进到屋内打算先生火,稍作休息再接着往山下走,他们坐着的位置应该是这里。”谢桥指着一个方向,示意楚折二人坐下。
“没过多久,‘我’从外面进来,”谢桥走向门口,“假如我就是那个凶手,”她一边迈步走进来,一边说,“我进来以后随口寒暄了几句,就坐在了你们旁边,一起烤火,我也许是告诉你们,天色不早了,我放心不下,所以进山来迎一迎你们。”
“那为什么不是你原本就是与我们一同进山的呢?”沈无方忽然问。
谢桥摇了摇头,“我是为灭口而来,如果我与你们一同进山,下手的地方绝不会是在此处,而应该会在深山里面,然后利用事先设下捕捉野兽的陷阱将你们困进去。”她随手从火炉旁边抽出一根折断了的枯枝,在旁边的地上划了两道,“但那样做的话太费事,狩猎虽然不至于分开太远,但三个人一定不会凑在一处,如果我设计先将一个人诱进陷阱,另一个人应该也有所警觉,这个过程中一旦出了什么岔子便要前功尽弃。而且三人同行,回来的只有我一个,旁人问起我又要如何解释?”
楚折梅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我来的时候一定避过了大家的耳目,所以即便是我出来或是回去,都没有人怀疑,但我与你们应该是有些嫌隙的,这一点嫌隙让你们暗地里对我有些许防备。”
“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沈无方奇道。
“是坐下的位置。”谢桥指着他们坐下的蒲团,“这两个蒲团被认为的挪动过,这里便是挪动之后的痕迹。”
沈无方看向自己的身下,果然见身下的土有一块的颜色与别处不同。
“你们最开始进来的时候没有挪动蒲团的必要,但是在我进来以后,尤其是我走过来与你们坐在一起,你们装作热情的样子将我让过来,然后借着这个由头将你们的蒲团向对方的方向挪动一些,除了表示对这个人的防备以外,还有一旦发生什么事情,你们能以最快的速度相互扶持共同对付我。”
“这屋子里有一只你们一同猎回来的山猪,我记得王大娘说过,二郎猎回来的猎物通常都是在带回来以后才做处理的,但是这头山猪却在这里便已经被处理了一半——”谢桥站起身,走到屋中原本搁着山猪的位置,“这里应该还放着一把刀。”
“何以见得?”沈无方跟着走过去,那个位置还留下一大滩血迹,血迹还没有完全干透,有几滴延伸出去,又被地上杂乱的血脚印盖住。
“能造成那样大的伤口的绝不是寻常匕首,而如果我身上带着一把刀进来,在我行凶过后处理那把刀又要费上一些时间,那样对于悄悄进山的我来说极为不利。如果我直接将那把刀丢弃,那么我家中一定会因此少了一把刀,一把刀凭空消失,家中人难道不会四处寻找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用的刀是二郎或是阿平的?”沈无方问。
谢桥点了点头,“他们猎回来那只山猪以后,也许是因为山猪体型太过庞大,带进来的时候没有死透,所以他们当中有一个人掏出刀来又补了一刀,之后没急着收回去,便暂时先放在了那里。”
谢桥说到这儿做了一个拾刀的动作,回身向沈无方砍去,沈无方下意识一躲,那虚空中的刀便落在了沈无方的脑后,沈无方惊魂未定接着向旁边躲去,谢桥追上来,又是一刀砍在了沈无方的颈上,沈无方应声而倒。
“我在须臾之间杀死了阿平,二郎反应过来,与我搏杀,但他手上应该没有趁手的东西了,所以他慌乱之中捡起了地上的枯枝。”
楚折梅依言捡起一根枯枝扑过来。
“第一刀是迎面劈下的,”谢桥一边说一边继续做劈砍的姿势,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抹在楚折梅的面上,她的指尖有一点凉,触在楚折梅的面上,让他下意识激了一下。
“二郎手上的枯枝被我夺过去,”谢桥另一只手从楚折梅手上抽出枯枝,随手丢在地上,正与原本就在地上的一截树枝丢在一起,“二郎因为惯性向前抢了几步,我知道自己不能放他活着离开,所以第二刀劈过去,落在他的头上。”她立手成刃,轻轻在楚折梅脑后敲了一下。
“关乎生死的情况下,二郎一心只想跑下山去,所以他的速度很快,这一刀虽然挨上了他的头,但并没有劈实,我杀红了眼,拿着刀追出去,追击的过程中又挥出一刀,砍在了二郎的后颈上,二郎应声而倒——”
楚折梅软软的倒下去,不动了。
“我并不知道二郎是死是活,但为了保险,我又对着二郎砍了一刀。”谢桥蹲下身,以掌侧轻轻敲了一下楚折梅的后颈,“这一下的手劲极大,所以二郎的颈骨被我敲断了。”
谢桥说完站起身,对楚折梅与沈无方说道:“这就是我的猜测,你们可以起来了。”
沈无方一骨碌身站起来,揉了揉脖子,像是惊魂未定,“被阿桥这样一说,我倒好像是亲身经历过一番似的。”
楚折梅仍趴在地上,有些微弱地道:“劳驾扶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沈无方愕然,“你倒下去的样子我可看得真真的,软得像根面条,生怕自己摔到了那里,如今竟然说自己起不来?你骗谁呢?”
谢桥俯身将楚折梅侧过身扶起来,一脸紧张地问:“你没碰到哪里吧?我刚刚见你身下有一块尖石,你有没有受伤?”
楚折梅笑了一下,借势靠在谢桥身上,倚着她站起身,说:“无妨,只是被那石头尖儿咯了一下。”
“没事就好,你若是受了伤,便是我的罪过了。”谢桥将他扶起来后稍稍向后退了一步,见沈无方已经走了过来,问,“你刚刚摔下去的动静太大了,有没有摔倒哪里?”
沈无方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这点事儿算什么,放心好了。”说完他看向楚折梅,一脸的匪夷所思,“我说你这个人——唱的是哪一出儿?”
“什么什么哪一出儿?”楚折梅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不甚在意地问。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弱了?”沈无方满脸的不可置信,又看了看他刚刚倒下的位置,伸出脚踢了一下地上那块稍有些尖利的石头,“就这么个玩意儿就能伤了你?以你倒下去那软绵绵的样子,便是真的被它咯了一下,还至于不能起身?我看你是故意的吧?”他大声地嚷嚷,“你该不会是见阿桥漂亮,所以起了什么心思吧?我可告诉你,趁早收起你那一套花花肠子——”说完他将谢桥拉至一旁,挤眉弄眼的叮嘱了一句,“阿桥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被他那张脸给骗了。”
谢桥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将话头岔开,“楚折梅似乎一直怀疑青奴,如果将我刚刚的猜测带入到青奴身上,似乎也行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