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的年事已高,天不假年,王子何不趁此大好良机杀了楚穆炎?天朝皇帝一死,国内恐怕先要乱上一阵,王子可以趁此内乱,进攻天朝,绕过青州,再攻入天都,路程虽然麻烦了些,但是天朝民丰物阜,王子何不逐鹿中原?”执失沙利侃侃而谈,“到时候天朝的美人要多少就有多少,何况是一个菀夫人,就算是十个菀夫人也可以。”
一席话说得万俟哲华有些心动,他微微一笑,指向陆少陵的身躯:“陆少陵对我们柔然情况知之甚祥,欲取天朝,先除此人。”
陆少陵虽然有恩于他,但是大丈夫从来不能拘泥于小节,能够取得了天朝,小小的恩惠算什么?
“王子请放心,执失沙利会杀了天朝皇帝和陆少陵,就算杀不了他们俩人,杀了一个也是好的,绝对不能辜负神箭手的虚名。”执失沙利取出手巾将脸孔蒙住,说道,“王子,执失沙利此去约莫会一去不回,还请王子好好照顾我的妻儿。”
“你去吧,若是你不回来,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你的家人。”万俟哲华说道。
他流落的天朝的日子里,虽然没有被天朝的花花世界迷住了心窍,但也差不多了。天朝遍地黄金,不少民居高大整洁,青砖白瓦,丞相府固然是风景极佳,别处的普通民居也是窗几干净,普通百姓穿的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山清水秀看不足。
他起先也没有心思要取中原之心,被执失沙利一说,也不免生出垂涎之心。
苏清菀起先坐在楚穆炎的背后,由于她老是掉头看陆少陵,楚穆炎终于受不了她这样明目张胆看别的男人,一声令下,全军停步,楚穆炎先是下马,让苏清菀向前挪移,然后自己再跨鞍上马,就算她要掉头也只能看自己。
“哎哟!”她俏挺的鼻子撞在楚穆炎的胸膛上面,快要将鼻子给撞歪了,抱怨道,“我的鼻子疼,我要坐到你后面去。”
“你坐在我后面就要看别的男人,不许看别人,给我坐在前面。”楚穆炎双手拉了缰绳,将她整个人在圈入怀中,蛮横霸道的命令,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的鼻子快要撞歪了,歪了就不好看了。”她可怜巴巴的说,他身上的热气阵阵传来,还有些汗味。
“鼻子歪了不要紧,反正我不嫌弃你。”楚穆炎淡淡一笑,不把她的抗议当回事。
“你身上还有汗味,臭臭的,真难闻,我要一个人骑一匹马。”苏清菀说道。
“汗味算什么?到了函谷关朕就带你去沐浴。朕身上的汗味全是因你而起,你得要服侍朕沐浴。”楚穆炎心情异常愉悦,捏了捏她脸蛋,附在她耳边贼贼一笑,“上次是朕服侍你的,这次该轮到你侍候朕了,你不是说要跟朕说公平吗?朕对你一直很公平,你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朕要什么你也得给什么。”小巧白嫩的耳垂通红。
苏清菀清楚记得他曾经怎样使得自己起不了身,每次见他神清气爽回来,她又说道:“这不公平,凭什么你的气力比我好。”
“你是女儿家要那么好的气力做什么?——你连这个也要算上去?是你自己体力不支,不是我欺负你。”楚穆炎想想就好笑,她居然连这个也要跟他算上去?真是蛮不讲理。
马蹄轻疾,陆少陵上前跟楚穆炎并肩齐行,做了一个全营警戒的手势:“全营戒备,随时准备出击。”
“陆爱卿,难不成有人在跟踪我们吗?”楚穆炎问道,一边用眼神警告苏清菀不许看他。
“皇上,柔然人背信弃义居多,虽然是如今跟天朝讲和,臣又如何轻信?”陆少陵目不斜视回答,并不将视线移将其他人的身上,“皇上亲临柔然,如此冒险,臣不免担心柔然有些居心不良之人意欲对皇上图谋不轨。”
此时已经接近函谷关,柔然一直靠天吃饭,野味众多,大队人马经过应该会有不少动物出现,如此安静得出奇,竟然连只野兔也看不到。
“陵哥哥……”苏清菀出声呼唤,盈盈眼眸看向他,似乎要溢出一汪清水。
“菀夫人,此等称呼不必再用了,你我身份有别。”陆少陵平静的说道,眼眸定定望向前方,没有看她一眼,“全队分成东南西北四队,好好保护菀夫人和皇上。”说完就策马离去,开始整理队伍。
陆家军素来训练有素,而楚穆炎带来的人马也是千里挑一的精兵,双方人马配合默契,四方人马散开,拔出手上明晃晃的陌刀,随时准备攻击。
“清菀,此时事态危急,什么话等回去关内说。”楚穆炎说道,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轻薄柔韧,阳光可以从剑身透出。
“我好像又给你们惹了麻烦。”苏清菀轻轻说道,无限歉疚,白狐披风在风中抖动。
“祸福如何论断?说不定会解决一个让我头疼的人也说不定。”楚穆炎安慰她,脸上带有轻松的笑,心底暗暗警惕。
一个穿着柔然服饰的人蒙面杀了过来,箭术精绝,数十名天朝的侍卫纷纷倒地,他就只是孤身一人,天朝侍卫那么多人,从一开始来就抱有必死的决心,那些侍卫只是受了轻伤,下马以后并不惊慌,很快自成章法,数十把陌刀朝那人的身体上砍去。
箭矢用尽,那个人没有任何衬手的武器,很快被砍成重伤,奄奄一息,一个士兵揭开了那个人面巾,脸上早已被利器割伤,辨不出本来的面目,回禀道:“将军,来人将自己的脸给毁了,认不出是谁。”
陆少陵下了马,说道:“待本官去看看。”
苏清菀也说道:“我也去看看。”也翻身下马,略微一挣扎,楚穆炎的手禁锢了自己身体,他冷冰冰的说道:“一个死尸有什么好看的?你也要去看热闹。”
“楚郎,知道你来的就只有柔然王庭的人,我也在他们那里住过一段日子,或许我能认出是谁。”苏清菀说着就要下马,楚穆炎无奈,只得跟着下马。
刺客一动不动,要害有数十道伤口,陆少陵提起银枪朝他的腹部扎过去的那一刹那,苏清菀捂住自己的眼睛,扑倒了楚穆炎的怀中,颤声问道:“那个人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再刺一枪?”
“以防有诈。”楚穆炎说道。
苏清菀慢慢离开了他的身体,咬着下唇,瞅着那个尸体还是一动不动,就大着胆子跟了陆少陵过去,陆少陵回头见苏清菀娉婷婀娜的身子怯生生在自己左右,皱眉说道:“菀夫人,你不该看这些的。”
他刚才刺了一枪,刺客还是没有反应,大概已经死透了,就算没死也不会有伤人的力气。
他俯身要查看刺客的容貌,那个刺客手臂僵硬放在两侧,皮肤呈青黄色,头颅歪向一边,口吐血沫,陆少陵刚要扳正他的脸孔,苏清菀突然用力撞开他,大声呼道:“陵哥哥,他要杀你!”
在陆少陵蹲下的那一刻,她看见那个死尸的手腕在动,一道银光闪现,她下意识就推开他,用自己后背护他,任凭细小的毒针射到自己身上。陆少陵被她推了个踉跄,随即心道不妙,只见十几只毒针钻入后背,她痛得弯下腰身,眼见就要摔倒,楚穆炎飞身赶过来,一手护住她,怒道:“把这个人给朕剁成肉泥!”
苏清菀抱住他,脸色苍白,小脸贴近了他的肩膀,轻声说道:“你不要怪陆少陵,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中了那个人的暗算。”
陆少陵忍不住说道:“清菀,你怎么会这样傻?我是一个男子汉,这些轻伤根本算不了什么。”从认识她开始就一直做傻事,虽然有少许恶名,但他不相信苏清菀是这样的人,即使是中了毒针,也是与她无干,她又何必如此自苦?
“陵哥哥,不能老是让你护我!我不能欠你这么多的情……”后背毒针如千万条小虫,她抱住楚穆炎的力气加大,柳眉紧紧皱起,豆大的泪珠在眼中滚来滚去,还是滚下来。
楚穆炎急道:“是不是很疼?”早就知道苏清菀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中虽然意属自己,可是陆少陵屡次救她的恩情始终铭记心中,总是要还他,楚穆炎只恨自己刚刚没有在她身边,否则怎么会让她受此苦楚!
“我的后背很疼!”苏清菀眼眸又转向陆少陵,说道,“陵哥哥,对不起,我一直认错了人……你不要怪我……”
“清菀,你别说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你有苦衷,无论你做什么我也不会怪你!”陆少陵关心则乱,看她疼得如此模样,楚楚可怜,还急忙向自己解释,柔声说道,“清菀,你先治好伤,不然我不会安心的。”
楚穆炎当机立断,派了四个士兵去找马车,见她的神色一直清醒,略微安心,沉声道:“清菀,你一定要好好活下来!你说过要留在宫里陪我的,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我还亲自过来接你,你不能言而无信。”
素白的手握住他的手心,楚穆炎一怔,苏清菀冲他浅浅一笑:“我说过要陪你,自然会好好守着你,无论怎样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么大的皇宫里。”
真正踏入柔然的那一刻她才明白楚穆炎早已经融入了她生命中,她是想要陪他一辈子,可是她不想让陆少陵蒙在鼓里,他救了她这么多次,她不能再欠他的了!
从前是心安理得,如今他对她的每一分的好,她会惶惶不安,她不再爱他,陆少陵只能是过去,她怎能让他再次因他而受伤!那个刺客此次有备而来,所发射的武器肯定会有危险,陆少陵是柔然的克星,她就算真的身死也不会有怨言。
思来想去,自己的死亡是最微不足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