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佛寺。
住持的房中。
清云拍了拍蒙在被子中、撅着屁股抱着肚子疼得要命的住持,轻声问道:“莫非你还要继续捱下去?若是等到了第七日,那女施主反悔了你怎么办?”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老衲这辈子最厌恶威胁人的人!即便……即便老衲不幸去了,也绝不姑息养奸!”
清云向前探着耳朵将被子里闷哼哼的声音听了个清楚,随后又是一叹:“方丈已经去了,若是你再……寺内的八大执事辅佐与四大班首早就有所不和了,这样一来寺内该如何固本?”
住持掀了被子,抬起冒着冷汗的额头,看向清云。
清云见此又道:“其实也算不得上是威胁,本来人家女施主为你解了七日濛的毒,你便该把那秘籍给人家的……是咱们耍赖在先。”
住持一声哼哼:“早就知道那丫头给的解药不干净!黑乎乎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清云见住持松了口,道:“便把秘籍给她吧。”
住持又将头蒙在了被子中,闷声道:“这次的解药让她给我拿个干净的!”
清云一笑:“是,这便就去说了。”
与此同时,肃临风与褚玉扇又各自抱了一兜子的红薯,不是因为红薯越来越好吃,而是因为——
受气包小和尚挡在二人的面前,死活不让路。
“二位施主,拿几个便好了,为何每次都要拿这许多?!”小和尚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令褚玉扇与肃临风不禁互视一笑。
褚玉扇伸出了三根手指,而肃临风伸出了四根手指。
下一瞬,小和尚“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指着二人嚷道:“你们给住持下毒,还要吃我们的红薯!呜呜!”
褚玉扇得意一笑,对肃临风道:“我猜对了,是数到叁的时候哭的吧?!”
肃临风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小和尚一愣,见二人又拿他打赌,哭得更凶了。
清云能找到这里,还是多亏了小和尚的哭嚷声,他慈笑着走过来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道:“圆月,哭什么呢?”
小和尚指着褚玉扇与肃临风,向清云告状道:“他们拿走了好多红薯!呜呜,咱们过冬都不够用了!”
清云本想拍一拍圆月小和尚的小秃头,却发现圆月小和尚虽然言谈举止较为小孩子气,可个头却是与他一般高的,故而清云改为拍了拍圆月的肩膀。
“住持答应了你们的要求,还请二位施主能交出解药来。”清云向褚玉扇与肃临风道,面上则是诚挚一片。
可褚玉扇却是吃一堑长一智地道:“这次要先由你们交出秘籍。”
清云一笑,自怀中拿出一本书来。
正是《扬善密术》。
褚玉扇接过《扬善密术》来,与肃临风一同翻看了几页,又想起从前清云告诉她的关于十几年前,五毒老祖得到假秘籍的事情,为防万一,她问:“这秘籍的字迹如此新,不会是假的罢?”
清云一怔,苦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自从十几年前的那桩事发生后,金佛寺便再也不会令旧事重现的。这本《扬善密术》,是真的。”清云又是一声苦笑,“只不过这是拓本,原秘籍被冥鼎掌门拿去了,虽不知二位施主搜寻各派的武功秘籍所为何事,可冥鼎掌门却是将各派的秘籍原册都拿走了,各派所持有的便都是拓本了。若是你们与冥鼎掌门熟识,倒可以直接向他借阅。”
褚玉扇与肃临风互看一眼,为冥鼎的本事感到心惊,同时又为冥鼎派中被那场大火烧得连渣都不剩的秘籍深觉痛心。
褚玉扇将解药交给清云后,便与肃临风一同下山了,此时天还未黑,待下山后便可在山下寻一处客栈住下。毕竟住持的性情多变,二人实在是不敢在金佛寺再过一夜了。
天昏了下来,二人行至半山腰处却听到有人叫他们,皆停了步子转身看去。
是圆月小和尚。
圆月小和尚兜了满满一兜的红薯向他们跑来,快到二人面前的时候红薯却滚下来一个,小和尚弯腰去捡,可是又落下来了几个——正所谓是,捡的远远比不上掉的多。褚玉扇与肃临风一笑,随后向回走去,捡起了圆月落在地上的红薯。
圆月笑着将红薯交给了二人,兴奋地说道:“住持吃了药果然病好了!喝下了好几大碗的清粥呢!你们不是最喜欢吃红薯的么,这些红薯都送给你们!”
肃临风揪了揪圆月的脸,问道:“你不怕过不了冬了?”
圆月一笑:“清风师叔说了,以后他帮我找过冬的食材。”圆月又看向褚玉扇,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施主,小和尚能不能向你要一个东西啊,虽然……”
“你说。”褚玉扇着实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可以当做礼物的东西,可圆月小和尚既然开口了,即便是问她讨要毒药,她也给!
“试毒蛙。”
褚玉扇一怔,却见圆月的眼睛亮晶晶的,“听说那是五毒老祖的宝贝,我想留着它做个纪念。”
肃临风有些好奇:“你与五毒老祖有什么渊源,为何要他的东西?”
“我十几年前见过五毒老祖,那时虽然金佛寺的所有人都不欢迎他,可是他却治好了我的病。我……小僧很感激他。”圆月眼睛闪闪的,随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把它给我吗?”
褚玉扇怔愣间,恍若忆起了金佛寺的首座清云说起的那件往事的后续。当时她问,住持会不会拿假的《扬善密术》来骗她,而清云则是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当年五毒老祖挟持的弟子是位新来的聋哑且有些痴傻的弟子,事情过后,我们才知道那弟子的聋哑竟好了!只是他的痴傻还未好全,说话却也是与常人无异了。”清云道,“可金佛寺还是死了一个弟子,于是有的孩子便将这痴傻弟子视为敌人,百般欺辱,后寺内虽有所整顿也算是好了一些,可也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印记……故而,若是住持肯将秘籍拿出来,便必定是真的。”
难以磨灭的印记……褚玉扇那时以为清云所说的印记是那位痴傻的弟子也故去了,因此也并未多问。
可她此刻才知道,当初那个被挟持的弟子,竟然是圆月么?那个要为整个寺中的人准备食材的小和尚?!
肃临风将自己手中的试毒蛙赠予了圆月。
直到看不到圆月兴奋离开的背影,褚玉扇才偏头笑问肃临风道:“圆月明明是向我要的试毒蛙,你怎地将你的拿出来了?”
肃临风自得一笑:“我将试毒蛙拿出去,作为回报,你便告诉我一件事。”
褚玉扇清了清嗓子,状若正经地问道:“请讲。”
肃临风则是一副好奇地模样问道:“你给住持下的毒是什么毒,我从前并未见过啊!”
褚玉扇摇了摇头:“不,你见过。而且还试过。”
肃临风想了想,突然记起来初来金佛寺的那晚、吃下黄色的红薯后肚子疼的景象了:“莫非……”
“不错,正是那个。做解药的时候我用红薯的斑点处代替了百烂花的稀释剂量,又加了更多的份量。故而住持吃下那些七日濛‘解药’后,他的肚子至少会疼个七天七夜。”
肃临风又问道:“若是他像我那日一直吃红薯,会不会不需要解药也可以痊愈?”
褚玉扇沉思一瞬,道:“或许……圆月小和尚会哭得很惨。”
也就是说,住持要吃许多的红薯咯?
肃临风一笑:“那,若是到时候他不求解药呢?”
“会便秘。”
“便秘?那跟中毒比哪个更厉害?”
“还有完没完?”
“完了——还有一句,解药你是什么时候研制出来的呢?”
“你不妨猜上一猜。”
“昨日?”
“不对。”
“前日?”
“不对。”
……
“都猜了个遍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啊?”
“你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