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沈连萍瞧不起萧子衿这个太子妃,萧子衿对她也没有好印象。沈家在朝中势力庞大,后宫亦是贵妃独得恩宠,代掌凤印,向来心高气傲的沈连萍连太子都不曾放在眼中,对这个太子妃自然也没有丝毫看重。
本来吩咐了宫里的宫女不给她帮忙,但看她忙前忙后似乎也能驾轻就熟,心中不由气怒,这才给奉药的宫女下绊子,让药汁洒到萧子衿身上,叫她在姑母面前失了面子,谁知萧子衿本能的闪开了,速度快的惊人,也间接让贵妃娘娘淋了一身药汁。
宫女忙惊诧一声,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是方才沈……方才走路不稳才会将药汁洒了,求娘娘责罚,求娘娘开恩饶奴婢一命!”沈连萍在贵妃心中的地位,她作为贴身宫女又如何不知,眼下这事儿她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自己受着了。
沈贵妃丝毫没有心思听她辩解,原本在皇上面前无限虚弱的脸霎时变得狰狞,“来人啊,将这贱婢拖出去!杖毙!”话音刚落,那股子怒火仿佛已经消散,精致妖艳的脸已然没了方才的狰狞,反而浮现出一抹探究,目光逡巡在萧子衿身上,“太子妃受惊了吧!”
“多谢娘娘关心,儿臣无妨!”萧子衿将目光从宫女身上拉回来,心中再怎么惊讶也只能装作平静,再大的风浪都在战场上见识过了,她平静的开口,“不过儿臣倒是想替这宫人求个情,娘娘仁心仁德,念她初犯可否饶她一命?”兴许这就是在她面前故意展露的一出戏,权衡了一下,萧子衿决定帮她求个情。
沈贵妃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并未理会,只想快些沐浴,洗去这一身药汁味道。
“太子妃娘娘真是心地善良啊,只不过我怎么好像看见是你绊倒了云安姑姑的?”沈连萍朝贵妃离去的方向福了福身子,“姑姑,有人居心叵测,为了您的安危着想,还是彻查一下得好!”
“哦?”沈贵妃脸色一沉,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都给本宫跪下!竟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害人!”
再大的怒火也抵不过她一身药汁味,于是萧子衿、沈连萍一同陪着名唤云安的女官跪着。
半个时辰,膝盖已然酸胀的受不住了,萧子衿自小习武,还算跪得平稳,沈连萍却完全瘫坐在地上。
赵熙刚进殿请安便被这么一副情形吓了一跳,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这是怎么了,给娘娘祈福呢?不过萍儿,你这个姿势也太不诚心了吧!”
“赵熙哥哥你……”沈连萍深深觉得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姑姑竟然让她也一起跪着,莫不是知道自己做的事儿了?
沈贵妃刚梳妆好,一袭枣红色长裙外披着一身橘红长袍,长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脸色偏白,看着有些病态。
赵熙忙行礼请安道,“娘娘身子不适,切莫再动怒,伤身啊!”进殿之前便已经收到消息了,打交道多年,这对姑侄俩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出一些。
“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她白了眼跪在一起的三个人,“说吧,方才是什么情况?说实话,本宫兴许饶你一命!”话是对云安说的,可目光却是锁紧了萧子衿。
云安颤抖着磕头,“奴婢不小心……不小心被人绊了一下,所以才……”
“谁绊你?”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怒瞪了沈连萍几眼。
“是……是……”逡巡的目光流连在两人之间,她清楚的知道有些人即使做了也不能说,最后只好将手指向萧子衿。
“依你所言,太子妃娘娘可真是疏忽大意了,自个儿跪在床边伺候,还一心二用去给你使绊子?这一个不小心,那一身的药汁就会洒了她自己一身,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因为……因为太子妃娘娘身手了得,所以……”紧张、惧怕让云安言辞不畅,她清楚的知道陵王殿下可以左右贵妃娘娘的决定,那是沈小姐也比不上的地位。
“还想狡辩!据本王所知,太子妃娘娘根本不会武功,如何像你指控的那般身手了得?”赵熙忽然发难,脸色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娘娘,依臣所见,这宫女大约是犯了事怕被您责罚,这才攀咬上了太子妃。”
沈贵妃眼眸流转,神色异样的询问着赵熙,不过几个回合的眼神交流,方才的怒火仿佛被压了下去,口气稍稍软了下来。“罢了罢了,云安,你去慎刑司领罚吧!太子妃无端被你冤枉,再罚你半年俸禄以示惩戒!都下去吧,本宫乏了!”
廊桥细水,垂柳拂风。萧子衿默默的跟在赵熙身后,出了后宫,穿过御花园,嘴角还一直含笑。
赵熙先开始有些疑惑,有几个人受得了身后跟着个憋笑的人时不时发出些许声响,“何事如此逗趣?”他打心底里不愿意以太子妃称呼她!
萧子衿应了一声,脚下的步子未停歇,猛一抬头才发现两人已经近在咫尺,她的额头擦着赵熙的下唇而过,迅速闪退几步。“方才是我没注意,撞着王爷了,请王爷见谅!”在萧子衿看来赵熙是个温文儒雅的人,不管面何种人、何种事都可以泰然处之。即便当时碰上他被流匪围困,也没见他有一点儿紧张害怕。所以她打从心底觉得赵熙古板正经,没曾想今日却能见到他压人一等的口才。
赵熙回过神来,麻木的点了点头,“无妨,是我的错,不该忽然停下来。只是不知道何事让你如此开怀?”
“开怀?”萧子衿白了赵熙一眼,“你不可能没看出来吧,方才她们姑侄俩想联手整我,结果你恰好过来请安,她估计不能只手遮天了,就打算弃车保帅,先将沈小姐摘干净……你今日虽口才胜她一筹,不过还占着这身份的便宜,人家小小的女官,断不敢与你争辩,比起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太子妃,你这个大权在握的陵王殿下可是更不能得罪的!”或许这与贵妃娘娘待赵熙的态度有关系,萧子衿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
“既然你都明白,为何还……”赵熙知道她聪明通透,却没想到竟然这样伶俐透彻,心中那股子悔恨和不甘好似有些蠢蠢欲动。
萧子衿没再说什么,对于赵熙,即便原本视他为友,现在身处京师,也是不好轻易相信的,更何况他还是陵王殿下。
“明人不说暗话,你防着我?”为什么她防着的是自己,如果是赵钦,她会开口说吗?有种名为嫉妒的种子在慢慢发芽。
萧子衿没找到赵熙会一句话戳破,明明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就好,也不必如此尴尬。此时被他追问,她反而有些心虚了,毕竟刚刚也算他救了自己,“北境的时候我就当你是朋友了,只是现在嘛,我们立场不同了……不过今日之事还是多谢王爷出手相助,日后……”
“既然要感谢,不若答应我一件事儿如何?”赵熙清俊的眉眼笑起来如和风拂面,眉头轻佻,直勾勾的盯着萧子衿,“你放心我和赵钦之间的事,与你无关。我让你答应的事情也不是难事,定不会损了东宫半分利益。相信我,我仍旧是那个被你搭救的赵熙,不可以吗?”
“这……”萧子衿茫然四顾,也想不出来怎么回答,纵然她也觉得和赵熙之间没必要多说什么了,可是每每触及他那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神,就让萧子衿有点儿心虚的感觉。
“随你吧!”最后她只能撂下这么一句话,逃命似的离开了皇宫。想当年她亲率崤山营作战之时,也不曾这样仓皇退缩。此时此刻,竟然不敢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赵熙。
十一见萧子衿平安回来,忙双手合十,酬谢神明。“你可回来了,我一见情况不对忙去先越王殿下帮忙……”
“你说什么?越王殿下?”萧子衿刚喝的水险些呛出来,“我怎么没看见他!”
十一姑娘一愣,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奴婢记错了,奴婢去了越王府,没找见越王殿下,恰巧碰上了去越王府的陵王殿下。说起来陵王殿下人真不错,一听说你的情况,二话不说就去了!”
“希望如此!”京中皇室中人的勾心斗角,她不敢轻易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