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了?”林素堂心中不安,“可知道去哪里了?”父亲交代的事情,若是有差池,恐怕会耽搁了冷冽的性命。一想到城外乖乖等待自己带人回去的妹妹,林素堂不由的骤起眉头。
秋水晰白的藕臂缓缓搭在他的肩膀上,眉如新月,微微一挑,逗笑似的道:“又是为了令妹?”其实这话简直多此一举,她向来是知道的,只是每每见他一次,总要用这样的口气说道他一下,心中才舒坦一些似的,“罢了,你也没别的事情这般着急,我差人去寻妈妈来,你先去玉兰厅等候吧。若是被人瞧见你林大公子逛窑子,恐怕会折了你的面子。”
林素堂垂头不语,面对千军万马他自认不会这般怯懦,可是她……她说的都是事实,林素堂一时无法反驳,确然他不愿意让 别人瞧见他出凝香阁。
林素堂很是顺从的跟着秋水去了玉兰厅,这凝香阁三楼的包厢都是以花草命名,以兰草命名的宝箱多分属于凝香阁第一头牌苏潇潇姑娘,外界传闻她气质如兰,冰清玉洁,虽色艺双全却只卖艺不卖身,名声较之秋水而言好听了不少。
“我还有事,便不陪你在这里耗时间了。”秋水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桌上还有几盘糕点,想着他应该不缺吃喝了便打算走了。夜幕降临,再不舍她也有自己的生计,断不可能为了一个永远不可能瞅自己一眼的男人在这里干坐着。“你放心,今晚有贵客在香兰苑包下了潇潇,这玉兰厅一晚上都不会有人的。”
转身离去的红色身影,林素堂茫然伸手只抓着一片衣角,“你去哪?”
“孙公子还在牡丹厅等着我呢!”
“哪个孙公子?”林素堂随口一问。
秋水悠悠转身,猛然用力抽走攥在林素堂手里的薄纱衣裙,“还有哪个孙公子,自然是工部尚书孙大人的公子了。他待我倒是极好,我想要什么便给我什么,你说是吧!”她皮笑肉不笑的离去,只留下一个窈窕纤细的背影。
林素堂有些茫然,明明不该是想其他事情的时候,蕊儿还在等着自己。
香兰苑是凝香阁最大的包厢,酒菜满桌,鹤嘴银壶里美酒倾洒而出。苏潇潇一身水粉色银线团花暗纹锦缎窄袖长裳,月白色素纱玉罗裙迆地。纤细的手指缓缓斟酒,“殿下,此酒算是潇潇为您践行。”
赵瑾单手撩拨桌案上的琴弦细碎的声音一个个蹦出来,他转身看举起酒杯的女子,“潇潇,你不气我了吧?”
苏潇潇摇了摇头,“庆王殿下说笑了,我一介卑贱之身,岂敢气您!先时是潇潇不懂事,妄图伴您出行,未曾考虑……”
“别说了!”庆王一口饮下杯中酒,“潇潇,你还是气本王的。这次南行是为了考察官吏的任职情况,在他们入京述职之前将实情呈报朝廷。这不是游山玩水,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恐怕年底才回来。”
“我知道,王爷多保重!”苏潇潇苦笑了两声,“潇潇会在京都城等着您归来。”
“好!”赵瑾郑重的拉住她的手缓缓带往桌案边上,“潇潇,再为我抚一次琴吧。”
苏潇潇无奈的点了点头,她已经尽力了,赵瑾虽然时常嬉皮笑脸,没个王爷的样子,但有些事情决定了便不会在更改。她对赵瑾虽然不是了若指掌,但相处多日,她多少也摸清了一点赵瑾的脾气。凡事过犹不及,与其强行让他带上自己,还不如让他对自己多几分怜惜,多几分惦记。
琴声浅浅,如倦鸟低鸣,婉转哀思叫人闻之愁肠。苏潇潇红着眼睛将他望着,直叫赵瑾犹如万蚁噬心,心中又开始摇摆不定了。可是父亲再三叮嘱,若想同她继续来往,那这次南行的差事只能办好不能出任何差池。
“你先歇息吧,我今个就先回去了,后日一早便要出发了。”再这么听下去,赵瑾相信自己肯定会反口答应带她一起的。
冷冽在屋顶上蹲守了许久,青瓦片被他推开一条细缝,他眼睁睁望着赵瑾 乘马车离开这条花柳街才跃下房顶,推开窗户突袭而入。
软剑的剑锋映着烛光直逼近苏潇潇雪白的脖子,后者来不及反应,只是惊吓之余绊在了桌脚上,整个人扑向了一旁的酒桌。只听得砰地一声,她的额头重重的磕在桌角上,温热的血沿着眼角缓缓滑落。
苏潇潇这一磕,脑袋晕沉沉的,整个人也是昏沉沉的,“救……救命啊……还不出来!”
低音的声音如蚊蝇一般,冷冽的剑锋更快的刺向她,却在胸口一寸处被人生生挡下。原本风花雪月的香兰苑霎时闯入了七八个黑衣人,长剑交错逼向冷冽,招招致命。
为首的女子依旧一身浅青色罗衣长裙,腰间配了一把想着绿宝石的匕首。“留他一条命。”
“冷翠?”冷冽一脚踹开扑过来的此刻,长剑封喉,瞬间杀了左侧逼近的人,“你怎么……”
“我怎么会逃出来?”冷翠狞笑着靠过去,目光满含愤恨的瞪着冷冽,“你真狠啊,把我一个人所在那破庙的箱子里。我不恨冷颜,因为我和她扯平了,我也曾真心想杀了她。可是你呢?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对我却是半点同门之谊都没有。”
“同门?”冷冽翻越围堵,半空中旋身刺伤其中一人,渐渐靠近人群之后的冷翠,“我们从小到大何时受到过这样的教导了 ,同门是用来杀戮的,不杀死对方便不能活下来。你不也是这样长大的吗?”虽然冷翠的武功一直是冷子辈中最差的一个,却也是通过了重重考验,活了下来的杀手。
冷翠不禁咬牙,“是啊,所以我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了。”
“哦,那你现在这是干什么?”冷冽看着因为她命令而停下动作与自己对峙的杀手很,满眼嘲讽,“你在乎我,所以才一而再的放过我!”冷冽知道她的心思,儿时的训练那般严苛,有几次冷翠都险些丧命,冷冽那时还小,武学天赋却极高,所以时常会搭把手救救冷翠,也间接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这些年冷翠时常会念着冷冽,只要他不出任务便喜欢送他一些值钱的小玩意,说是自己珍爱的东西。
“你……”冷翠捡起桌上的酒杯就砸了过去,“臭冷冽,要不是你欠我钱,我马上杀了你。还有那些我送你的东西,你统统还给我。”
“懒得跟你说,要钱没有,要命尽管来取。”冷冽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见对方不动,自己便正是动手的 好时机,加之他本身出手就快,就近的两人即便反应过来想躲,筋脉也被废的七七八八了。一道扑过来的杀手除了冷翠外只剩下三个人完好无损,两个负伤,余下的三人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这样的场景冷翠不是没有想到过,忙下令道:“杀无赦。”
“潇潇姑娘,你没事吧。”把冷冽交给他们五个人,冷翠便亲自扶起苏潇潇,这次的任务本就不是杀掉冷冽,只是奉命陪苏潇潇演一出戏,如今冷冽的出现让这一出戏码坐实了,他们便顺道来个瓮中捉鳖,抓住或者杀了冷冽也算是了却一个隐患。
苏潇潇摇了摇眩晕的头,走了两步,身子有些歪斜,“我还好,多谢冷姑娘,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
冷冽的身上也不免被砍伤了几刀,只是长剑逼近他心口之时,几枚暗器自窗口处飞出,生生将人逼退了。冷翠侧身躲过暗器,再回头哪里还找得到冷冽的身影,窗口寒风习习,窗外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只余下残破的帷帐和一室狼藉昭示着一切。
“妈妈快啊,我听到这里有打斗声音!”门外传来凝香阁姑娘们纤细的声音。
冷翠眉头一皱,“我们撤。”
李春华被秋水拉着往这里跑过来,看着这一室的残败顿时心痛如绞,“哎呦喂这是怎么回事呦,潇潇呢,我的乖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