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米诺一总希望,她真的只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睁开眼睛,一切都会过去。
可是这不是噩梦,是真的真的啊!
此刻的她身陷囫囵,冰冷的铁窗就在眼前,这是真的!
金胜走了,米诺一呆呆地望着天的背影——这要是一场噩梦多好啊?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她伸手去摸冰冷的墙,一切都是真的,无法驱赶也无法逆转的真的!
她慢慢地往地上蹲下去,坐下去……巨大的沮丧笼罩了她的全身。
她开始怀疑自己了,怀疑自己的命,究竟是自己命苦还是命硬?从小就死了爸爸妈妈,刚成年就遭遇一场官司(与慕南洲的),然后又到处流浪,然后米氏破产,然后……
现在丁柔又出事了!
她把丁柔出事也归到了自己头上——是的,如果不是自己约丁柔出来,她怎么会被人撞下桥去?
自己就是个不详的人!
是个不详的人!
她坐在冰冷的地上,抱着头,脑袋里一片空白。
金胜出去后,慕南洲迎了上去,急切地问到:“她怎么样了?”
“她给我说了,她不是有意的。”金胜说。
“我是问她现在状况怎么样!”慕南洲只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和情绪。
“她身体状况没问题,只是情绪有点低落。”
“马上找人,保释她出来!”慕南洲语气重重地说,额上的青筋爆起。
金胜看着他的脸,脸上的神色是少有的暴躁。
“好,我这里有与她谈话的录音,应该对她的保释有帮助……”
“我是指现在!马上!多少钱都可以,随便开!”慕南洲沉沉地说,声音有些吓人。
“我马上去找人。”
……
深夜。
枯坐在一张简陋的单人床上的米诺一,靠着冰凉而简单的床背,闭着眼睛睡着了。
噩梦缠身,一个接连着一个。
溺水,窒息,绝望。
“啊——”惊叫醒来,四周是肃静的光线,没有温度的冰凉,从每一个毛孔渗出血液和骨髓里。
冷汗淋漓。
仿佛还淌着鲜血。
“妈妈……爸爸……丁柔……”
她嘴里在喃喃地叫着,神志有些昏愦。
“小诺。”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是谁?
米诺一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置身在什么地方,就已经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拥入了怀里。
“没事了,有我在,别怕。”有人在耳边轻轻对她说。
慕南洲抱起了她。
这里是阴暗潮湿的看守所的羁押房,他已经为她办好了保释手续。
因为她一直在昏睡当中,所以他被人领着直接就进来了。
他怀着的她此时的模样像是深陷在噩梦中,蜷缩,脆弱,茫然,仿佛整个人的魂魄都被抽干了一样。从认识她的那一天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
就算她爷爷病重等着救命钱,她被迫到处去借钱,四处碰壁也没像此刻这样完全没有了精神气。
他很担心,又低低沉沉地叫了两个字:“小诺。”
米诺一被男人抱在怀里,好几秒才回过神来,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中呆滞地盯着他的脸,像是在仔细分辨他是谁一样。
好多秒过后,她总算辨认出了眼前这张脸是谁,她的手无意识就重重地攥住了他胸前的衬衫,所有积累和压抑的情绪都瞬间崩溃,眼泪无声无息地涌了出来。
慕南洲低头亲吻着她的发,满脸风尘仆仆和疲倦,手臂圈着她的身子,清晰的感觉到她极凉的身躯在颤抖,弧度不大,却无法停下来。
“小诺……”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上她的脸颊,只是低声唤着她的名字抱着她,也没再说其他的话。
慕太太,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不会的!
才几个小时而已,他就马不停歇地奔走在如何保释她的这条路上!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等她哭。
她忍了太久,需要哭出来,情绪需要爆发出来。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他才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们回家去。”
然后他抱着她往外走,穿过幽森的走廊。
她的额头靠着男人的肩膀,任由他抱着走,过了好久,她又重见天日了。
夜,深沉得就连街灯都显得那么疲惫。
她忽然抬起头,脸上的泪痕未干,但是漆黑的眸已经没有泪水再溢出来。
湿漉漉的脸颊,干干的眼眸,面对他。
“我跟金胜说的,他告诉你了吗?你帮我找人了吗?你告诉姜成泽了吗?丁柔她怎么样了?”她一口气问出了这一串。
“那辆出租车上坐的是丁柔,真的是丁柔,我梦见她了,她在水里扑腾,快没劲了……”她沙哑着嗓子说,已经完全无泪了。
“嗯,”他的脸贴上她的凉凉的脸颊,低低地道:“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警方也派了搜救队,姜成泽也在找。”
这就是说出租车上的人果然是丁柔了。
米诺一顿是心脏一沉,呼吸都漏了一拍。
她的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胸口。
虽然一直明了丁柔就坐在那辆出租车上,可一旦被证实是这样,她就像被人宣判了死刑一般,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睁大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慕南洲抚摸着她头发的手微微一顿,过了几秒才低低地说:“小诺,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这件事情交给我吧,我会处理。”
“开车撞丁柔的是兰馨儿!”好一会米诺一才一字一句地从口中迸出这句话。
“亲爱的,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回家好好睡一觉,我会处理的。”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米诺一看着眼前男人的脸,心间忽然就像被泼了一杯冰水下来一样,她笑了笑:“你是不相信我的话,还是打算——护着她啊。”
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那一个行凶者是兰馨儿啊!
如果丁柔出了事,杀人是要偿命的!
慕南洲怎么可能让自己心心念念庇护着的人去领罪呢?
她原本空洞平静的情绪一下就被掀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咆哮:“慕南洲,她杀人了你懂不懂?是不是她杀了人你也要护着她?!兰馨儿是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