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pter.2. 迷途明灯
云舒2019-06-03 16:3014,315

  {你只是个过客,却注定从我的全世界路过。}

  1

  再和简榆有接触,是一年多之后了。

  高二临近尾声时,学校开了一次分班大会,莫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理科。

  至于原因——

  爸爸曾经拍着她的头说:“以后啊,坏蛋都不用爸爸去抓了。只要有互联网,他们逃到哪儿我们都知道。”

  大概就是为了这句话,她想去学计算机,去做一点有价值的事情。

  莫桑坐在楠树底下,失神地看着空旷的操场。开学前夕,学校里静得可怕。

  简榆在穿过走廊的时候,从二楼的阳台上看到了树下的莫桑。她坐在那里,静得像个雕塑。

  他一步一步地走下来,目光自始至终没能从她身上挪开。

  他觉得才十六七岁的莫桑,看起来甚至有些沧桑。

  “莫桑。”他鼓起勇气打破了属于她的宁静。

  莫桑回过头就看到简榆抱着一沓资料站在自己的后面。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简同学。”强行掩盖了眼底的惊讶,莫桑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微笑地打招呼。

  “好巧,我们同班。”简榆指了指手里的分班册。

  莫桑并没有太惊讶。她早就知道他们同班,姑妈莫明丽工作繁忙,无法参加这次分班大会,所以昨天学校就已经把分班的相关资料发给她了。

  “好巧。”她起身,定了定神之后,和他一同走到了回廊上。

  已近初秋,一抹冷风吹起枝头的叶,翩翩而落,似是起舞的蝶。教室外的风铃,也被吹得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简榆穿着一件淡蓝色方格衬衣,站在晨雾当中,俊逸的脸上,笑容似水。

  “那么,莫同学,以后请多多关照。”他友好地伸出一只手来。

  莫桑一怔,也跟着伸出手,可内心远没有表面这么平静,眼看着就要握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却让莫桑蓦地缩回了手。

  “桑桑,你姑妈没来吗?”

  想也知道这大嗓门,来自一贯大大咧咧的周小舟。

  莫桑尴尬地冲简榆笑了笑。

  周小舟嘟嘟囔囔着:“呀,你怎么和简学霸在一起?上次他把你害得还不够惨啊?”

  “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莫桑深吸一口气,“他已经道过歉了。”

  不等周小舟抱怨,莫桑开口向简榆道歉:“抱歉啊,简同学。”

  “没关系。”

  “哼,真不知道林阔是怎么把你当成好兄弟的。”周小舟埋怨了一句。

  成为“左右护法”之后,周小舟和林阔二人同流合污,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哥们儿”。

  因此,周小舟也摇身一变成了同学们茶余饭后议论的热点人物。不论是在自习室,还是食堂,莫桑听到最多的就是——周小舟和林阔关系那么好,她是不是也喜欢简榆?

  每每到这个时候,莫桑都会无奈地叹一口气。

  她也不是没有将这些流言蜚语转达给周小舟,可周小舟压根儿不在乎。

  再后来,事情就传到了前任班主任的耳朵里,为此还特地将周小舟叫去办公室里训斥一番,直到周小舟答应在星期一的晨会上当众检讨,才勉强放过了她。

  为了堵住同学们的悠悠众口,周小舟竟然在检讨过后,将原本高高扎在脑后的马尾给剪了。

  利落的短发比以前干练不少,如此一来原本神神道道的周小舟同学成功晋升为女汉子。

  虽然网吧事件过去很久了,周小舟依旧对简榆的不通人情耿耿于怀。

  “周小舟,你怎么那么记仇啊?”即使无数次被简榆出卖,林阔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小爷我都给忘了。”

  从林阔记事起,他就和简榆是磁铁的两个磁极。简榆一路向北,凡事都要追求一个完美,且学习好为人谦和;他则是磁极的南面,无论是成绩还是性格,都与简榆大相径庭。

  简榆帮老师做事,难免要大义灭亲拿他开刀。他也不在乎,甚至有时候还拍着简榆的肩膀说:“你可以杀我儆百。”

  所以,哪怕再大的别扭,两个人第二天醒来,又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了。

  “那不一样,我们家桑桑……”周小舟得理不饶人,话说了一半却被莫桑打断了。

  “好了,别说了。我们进教室。”莫桑眼底的余光染上几分不安。她是个有些高傲的人,即使寄人篱下忍气吞声,她也不需要任何人怜悯。

  “哎,我还没说完呢。”周小舟几乎是被莫桑拖进教室的,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幽怨地看了眼林阔。

  “我就忍不了简榆这种人渣,他不就是当了个学生会干部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被推进教室里,周小舟依旧絮絮叨叨。

  莫桑忍不住笑了:“好了,周女侠。我知道你有勇有谋最仗义了。但是现在,你还是收敛一点吧?”

  莫桑不给她拒绝的机会,选了一个距离讲台最近的位置,等待着动员大会的开始。

  教室里大多是陌生面孔,更有学生因为等待着家长会的结束而如坐针毡。

  莫明丽出差了没来,想到这儿,莫桑隐隐约约有些失落。

  “桑桑啊,你说我爸妈要是知道我读了理科,会不会把我碾碎呀?”静下来的周小舟又开始杞人忧天。

  以她的成绩,本进不来特重理科班。这次多亏了跟她称兄道弟的林阔,有了林爸爸的帮忙,她才如愿以偿和莫桑进了一个班。

  “不会。”莫桑笑了笑,“你爸妈那么宠你肯定不会反对的。再说,谁不希望自家孩子在特重班呢?”说这话的时候,她显得心事重重的。

  如果爸爸还在,他会不会语重心长地跟自己谈谈?比如,女孩子读理科会很辛苦?

  她多希望能有一个人坐下来和自己谈一谈未来。

  2

  他们的新班主任刘先生走进教室的瞬间,莫桑就知道他是与众不同的。

  刘先生约莫三十岁,穿着中山装,头发抹着厚厚的发胶,一丝不苟的样子。

  在万众瞩目之下,他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刘浩。

  他眯了眯眼,潇洒地说:“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多的介绍没有,但有一点,你们得记住了——我不是个老师,我是医生,专治各种不服。”

  台下,哄闹一片。

  大家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后来,莫桑才知道,刘先生的确是个医生,他是某知名医科大学高才生。

  “这老师,还真幽默啊。”林阔嬉皮笑脸地打趣。

  刘先生对大家的哄堂大笑不以为然,他拍了拍桌子:“有谁不服的,现在走还来得及。”

  这次,底下的议论声更大了。

  刘先生头发亮堂堂的,手里拿着根裁剪衣服用的米尺,俨然是个私塾先生:“另外,我将会是你们新任的语文老师。”

  他负手而立,对大家质疑的目光视而不见。理科班的班主任却是个语文老师,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不论是学生还是刚参加完家长会的家长,都对这位老师持质疑态度。

  只是大家没有料到的是,这位备受争议的老师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改变了这群学生的命运。这当然是后话了。

  站在教室外的家长已经蠢蠢欲动。

  最先走进来的家长抓着自家孩子的手说:“我听说这老师研究生刚刚毕业,连工作经验都没有,这是什么特重班?学校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说到底,家长们最看重的是工作经验。

  家长们一听说刘先生没有工作经验,纷纷涌进教室,要将自己的孩子带走。

  莫桑向来没人管,坐在位置上听林阔和周小舟闲聊,而简榆——

  在这场闹剧中,他是第一个主动站起来的学生:“大家安静一下好吗?听刘老师说完,这是对他最起码的尊重。”

  可简榆毕竟是个学生,就算成绩再好,老师再喜欢他,在其他不管不顾的家长面前也无济于事。

  “简同学,你成绩好当然无所谓。可我们家孩子领悟能力那么差,让他留在这里不是等于断送了大好前程?”

  “就是,你这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痛吗?”

  此起彼伏的谴责一重盖过一重。

  最要紧的是,在几个家长的推搡之下,简榆差点摔倒。

  莫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站在讲台上的刘先生。

  解铃还须系铃人。莫桑比任何一个人都清醒,她从容不迫地说:“老师,您既然敢站在这儿,想必早就有所打算了吧?不如就给家长们一个交代?”

  只有莫桑自己知道,她只是想帮简榆解围。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她在做什么?这样做出头鸟,会不会惹麻烦,她不能再被请家长了。

  思及此,她本能地向周小舟递去求救的眼神,可是——学霸的世界,学渣永远不懂。此时此刻,周小舟和林阔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两个人居然还有心情讲笑话。

  “大家静一静。”台上的人终于发话了。

  刘先生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各位家长放心,高考我们班要是有一个人语文成绩低于一百三,我就滚回高三,跟他们一起复读。”

  他信誓旦旦的承诺,却没什么人相信。

  有人道:“许下这些不切实际的承诺,对你来说是没什么影响,可我们的孩子呢?复读要花费多少精力遭多少罪,你知道吗?”

  家长们纷纷对刘先生的能力表示质疑,更有甚者直接冲去了校长室。后来,还是赵主任带着一群保安冲进教室才平息了事件。

  在赵主任的一番解释和力挺之下,家长们才将信将疑地暂且接受了刘先生。

  和周小舟道别之后,莫桑走进了学校门口的书店。

  这家店的装修古朴而又简洁。尽管开在嘈杂的校门口,却是一个难得的“静”地。

  阳光被阻隔在门口的那扇厚重古朴的大门外,恬静的气息,笼罩着莫桑。假期时,她大部分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

  书架的第二层,静静地摆放着安妮宝贝的《莲花》。她走过去,伸手刚刚要触到它的时候,有个人却先一步拿走了。

  手指修长,皮肤净白,骨节分明。

  目光追着那双好看的手,落在那人身上。

  是简榆,眉宇间带着几分逼人的英气却又不失温柔。

  “原来,你喜欢看小说啊。”他喃喃着。先前教室里的事,并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

  想到他被家长推搡得差点摔倒的一幕,她仔仔细细地把他打量了一遍,确定他没有受伤,这才收回目光应了一声。

  她习惯用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去回应别人的热情。

  简榆耸耸肩,故作轻巧地说:“刚刚,谢谢你。”

  “不客气。”她躲开他的目光,明明刚刚还懊恼得不行,现在却又因为简榆的感激而暗暗窃喜。

  她面上云淡风轻地说:“我不过就事论事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其实,莫桑,我知道你……”

  简榆的话说到一半,被人不识趣地打断了。

  “简同学,我爸爸今天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给你赔礼道歉。”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递给简榆。

  莫桑注意到了,她就是最先被家长带走的女生。

  “我叫秦月白,今天的事情实在对不起。”女孩的声音脆脆的,脸颊却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莫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秦月白手中淡紫色的小盒子上,包装精致,不像是为了赔礼道歉而仓促准备的。

  “没关系。”简榆淡淡地看了看秦月白,却不接她手里的东西。

  秦月白似乎没有料到会被拒绝,僵在了那里,用略带恳求的眼神看着简榆。

  “这是我特地准备的,你就收下吧?要不然,我会过意不去的。”她又一次开口。

  简榆抬了抬手将她手中的东西推了回去。

  “我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与你爸爸无关。况且……”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这个礼物看起来并不便宜,我们现在都没有收入,花父母的钱买礼物,实在说不过去。”

  秦月白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难看的神色。

  这是她特地为简榆准备的礼物,即使今天的事情不发生,她也会找机会把东西送给他。

  “简榆,就当是……”

  “东西我是不会收的,秦同学还是回去跟父母好好谈谈吧。”简榆打断她,双手插在裤袋里,态度坚决。

  秦月白没法勉强他,失落地低下了头。

  秦月白和莫桑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莫桑极擅长伪装,她将自己保护得很好。而秦月白,她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部写在脸上。

  碍于秦月白在场,简榆礼貌地向莫桑道别,就匆匆离开。

  莫桑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失了神。

  是自己的错觉吗?为什么刚才的简榆让她感到了几分冷漠?好似和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少年判若两人。

  3

  高三的课业,紧张而又繁重。

  新的学习环境,让莫桑有些不适应,以至于一贯稳居年级前十的她,在第一次月考的时候,成绩跌到了五十名以后。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在莫桑的心里蔓延开来。

  怅然若失地穿过学校门口热闹的街道,她一步一步往家里走。往日里引以为傲的成绩单,如今却成了烫手的山芋。

  姑妈一定会很生气吧?姑妈虽然不管她,可对她的成绩还是非常看重的。

  莫桑不是没有当过学渣,爸爸还在的时候,她就很不争气。进城后,因为成绩不好,姑妈训斥过她。所以她非常努力,一步一步地爬上了学校的学霸排名表。

  莫桑忧心忡忡,甚至连走到了家门口她都没能发觉。

  今天,莫明丽难得回来得早,站在院子里浇花。

  “桑桑回来了?”

  突然听到姑妈的声音,莫桑吓得一个激灵。

  看得出,姑妈今天心情不错。

  “嗯。”莫桑点了点头,她不是个会撒谎的女孩子,可是又不想破坏姑妈的好心情,所以那张成绩单让她左右为难。

  “快进屋吧,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你去把手洗干净,我们吃饭。”莫明丽脸上的笑容难得一见,亲自下厨更是莫桑闻所未闻的。她在姑妈家住了六年,晚饭一直都是她做。

  “姑妈……”莫桑耷拉着脑袋,往里面走了几步,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看向她,小心翼翼地问,“姑父……要回来了吗?”

  “要,应该快了。”莫明丽喜笑颜开地回答。这下,莫桑明白了。三年来都未曾在家里吃过晚饭的刘平东要回来了,难怪姑妈那么高兴。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莫明丽坐在沙发上等到十二点,都没见刘平东回来。

  莫桑写完作业,下楼接水的时候,门响了。

  莫明丽像是盼来了曙光,眼睛都亮了。她站起来,看向站在门口难得清醒的刘平东,神采飞扬:“老公,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热热,今天有……”

  话没说完,就被嘶哑的声音打断了:“莫明丽,我们离婚吧。”

  借着屋子里的灯光,刘平东看向自己的妻子。二十年的奋斗和奔波,他们彼此搀扶。可是,岁月也无情地在莫明丽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和他身边那些年轻美女比起来,这张脸不堪入目。

  色衰爱弛,此刻,他只想和她离婚。

  莫明丽如遭雷击,错愕了一会儿之后,生出了浓浓的怒火。

  几年来,她虽和刘平东争吵不断,却从没想过要离婚,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他在外面有人了,因为她亲眼看到丈夫带着别的女人在商场里有说有笑。作为一个妻子,她不想他们苦心经营的家就这么散了。所以,她早早地收拾了手头的工作,佯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企图用这种方式营造一种其乐融融的氛围,借此留住丈夫的心。

  可是,他最终还是提出了离婚。

  莫明丽红着眼眶,破口大骂:“刘平东,你不是东西!”

  “我怎么了?”刘平东故作坦然地问了一句。他对莫明丽早就没有感情了,但也不能承认自己移情别恋。

  “你以为,你在外面那些龌龊的事情,我不知道?我都还没提离婚,你哪来的资格?”莫明丽指着他的鼻子,不留情面地数落起来。

  刘平东在外面拈花惹草就算了,居然还有脸提出离婚,而且那么理所应当的样子。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莫桑在二楼的走廊上踟躇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回自己的房间。

  “那又怎么样?莫明丽,没有生育能力的人是你!我难道不该要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孩子吗?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将莫桑当成自己的孩子吧?”刘平东指着楼上怒不可遏。

  莫明丽呆住了,没想到自己的丈夫这么嫌弃自己。她和刘平东恋爱半年就结了婚。那时候他们很穷,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为了撑起这个家,她跟着刘平东四处打拼。他们给人打过工,也开过小卖铺。后来,阴错阳差地做起了餐饮,这才有了今天的成功。这些年,她一直在他身边为他操持着一切,本想等事业稳定下来之后再要个孩子,却过了年纪。

  姑父冷漠的话音,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插进了莫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她记得,她最初走进这幢别墅的时候,刘平东拍着她的头,温柔地说:“桑桑啊,既然来了,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对于一个刚刚丧父,又被母亲抛弃的孩子而言,家就是整个世界。她甚至真的以为,自己拥有了一个家。

  尽管姑父对她的关心很少,可她每每想起姑父的这句话,心里就暖洋洋的。

  但是,在这一刻,她对家的幻想,全部破灭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不得不低下头。

  莫明丽和刘平东的争吵,越演越烈。权衡再三,莫桑拿起笔,模仿着姑妈的字迹,在成绩单上签了字。

  莫明丽和刘平东的婚姻支离破碎,以后她的日子,恐怕就更难过了。

  收拾好东西,莫桑躺在了床上。姑父的话又无孔不入地往她脑海里钻。

  这一夜,莫桑失眠了。

  莫明丽和刘平东的争吵,在凌晨四点的时候,以沉重的砸门声作为结束。

  她似乎还隐约听到了摔东西的声音。

  清晨六点,莫桑双眼迷蒙地走下楼梯的时候,被坐在沙发上憔悴不堪的姑妈吓了一跳。

  “姑……姑妈?”

  天还没有完全亮,客厅里弥漫着浓浓的烟味,一地的烟头。莫明丽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面容苍白、唇色发紫。

  莫桑有些心疼,她甚至想冲上去抱抱姑妈。可是,莫明丽眼中的戾气却彻底扼杀了她刚刚萌生的冲动。

  “嗯?”莫明丽对她的出现,无端地多出了几分厌恶来。

  “您先上楼休息吧?不管怎么说,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莫桑克制住双腿没有冲上去,而是小心翼翼地劝慰。

  谁知,莫明丽丢掉了手里的烟头,恶狠狠地对着她吼:“莫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你终于找到机会来看我的笑话了?”

  尖锐的声音,在近五百平方米的别墅里回荡着。

  莫桑呆住了,她不懂姑妈为什么会这样想,好像把自己当成了仇人。

  “滚!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凭什么连你这样一条寄人篱下的狗,也这样看我?”莫明丽情绪激动,说话难听。

  面对姑妈恶毒的言语,莫桑选择了沉默。作为家人,这样冷漠的措辞让她心寒。

  最后,她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4

  今天,莫桑似乎比以往晚了些。

  简榆第N次看时间,早自习快要开始了,她却还没有出门。他站在街角最繁茂的楠树后边,再也按捺不住,打算去找莫桑。就在这时,他看见莫桑慌乱地从院子里走出来。

  莫桑脚步很快。她好像从不关心周遭的一切,以至于开学一个月以来,简榆和她“一同”上下学无数次,都没有被发现。

  直到走进教室,简榆才看到莫桑的眼眶红红的。

  “你们听说了吗?新的座位表出来了呢,一会儿要换位置了。”一进教室,就听见有同学在宣布最新消息。

  简榆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莫桑,并没有发现秦月白朝自己走了过来。

  “简榆,以后我们俩应该就是同桌了。”

  这次考试,简榆第一,而排在第二的人就是秦月白。按照以往排座位的习惯,第一名和第二名肯定是同桌了。秦月白越想越是窃喜。当初她抵死不答应父亲换班的要求,说到底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啊。

  “哦。”默默地应了一声,简榆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他注意到,莫桑从进教室就没有抬过头。她一直趴在桌上,像是病了。

  “简榆,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呀?难道你不想跟我做同桌?”秦月白缠着他急急地问。

  “我服从老师安排。”

  不愠不喜的一句话,让秦月白有些失落。她重新鼓起勇气想再说什么,谁知简榆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正想往靠窗的位置走去,刘先生却进了教室,他只好重新坐下。

  刘先生风风火火地走上讲台,拍了拍桌子,不知从哪里借来个大喇叭喊:“新的座位表出来了,大家快来看看,转告还没来的同学,上课之前把位置给我换了。”

  秦月白迫切地冲上讲台,看了座位表之后,大失所望:“老师,不是按成绩排座位的吗?那我应该和第一名的同学坐在一起啊!”

  “谁说按成绩排座位了?那么老的套路,我会用吗?”刘先生挑了挑眉。

  他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老师。

  学习上,刘先生一直坚信棍棒底下出良才的道理。正因如此,他将早自习的时间提前到六点半,严苛要求学生们朗读背诵语文课文,凡是不遵守规则的,都得挨板子。

  而生活上,他却是他们的邻家大哥哥。他们可以随意玩笑,无话不谈。

  “那……”秦月白支吾着,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地憋了回去。

  “行了,这次考得不错,再接再厉,晚点我请大家吃早餐。”刘先生这人很特别,他绝对是个赏罚分明的人。除却认真学习这个命令不能违抗以外,他和其他老师完全不一样。他允许学生们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在原则范围内纵容他们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带着学生们狂欢,请吃早餐,在教室里放电影。这些本该不属于高三学生的东西,在他的带领下,反而变得理所应当,也正因如此,大家都很信服他。

  这不,林阔就在和刘先生开玩笑。

  “老师,你不怕把我们教坏了?”林阔懒洋洋地坐在自己的新位置上,再次回到“左护法”座位上的感觉不能再惬意了。

  刘先生惋惜地叹了口气:“坏这方面你已经无师自通了,还用我教?”

  学生本性如此,他不会去改变。相反,刘先生很欣赏林阔这样的性格,在林阔身上他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老师……”莫桑走上讲台看了一眼新座位表,有些惊讶自己的同桌竟然是简榆。

  刘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次失败不是大问题,别再让我失望了。”

  他的话,让莫桑受宠若惊。

  “好好珍惜坐在第一名身边的机会,说不准他能给你一些帮助呢?”

  排座位,对刘先生而言,并不是一件轻巧的事情。他必须权衡利弊,让优秀的学生带动学习能力有所欠缺的学生。而莫桑,她绝对还有更多潜力可挖。

  刘先生清楚,这个率真直言、敢在家长和学生面前质问自己的女孩,拥有无数的闪光点。

  收拾好了东西,莫桑坐到了简榆身边。

  男孩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淡淡地说:“看来,以后要和我一较高下的人是莫同学呀?”

  他相信,莫桑是有实力的。

  “简同学,多多关照。”很显然,一次考试也不足以打败莫桑。

  如果说,在此之前莫桑的努力是为了讨好莫明丽和刘平东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她将会倾尽所有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依旧愿意相信,生活是充满希望而美好的。

  大家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只有周小舟姗姗来迟,火急火燎地冲进教室。

  “喂,在哪儿看座位表?”

  没人回答她,就听到林阔慵懒地叫了一句:“右护法,这儿呢。”他冲她招了招手,然后一脸惋惜地说,“真是可惜了,我还指望能换个智商高点的队友呢。”

  被嫌弃的周小舟满头大汗,将书包往座位上一扔,就冲过去和林阔掐架,却被刘先生打断了:“这么好的位置,离我这么近,当然是要给酬劳的。”

  “什么?酬劳?老师,我给你说啊,我可没钱。林阔有,你找他。”周小舟不改财迷本色,立刻就开始坑队友。

  “下次考试,你们必须给我冲进年级前三百,否则……”刘先生想了想,威胁他们,“我就占全班一个月的体育课,等他们来群扁你俩。”

  原本高三的学习就异常紧张。可是为了学生们的身体健康,刘先生并没有占用过他们的体育课。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周小舟哭丧着脸:“前三百……老师,我智商有限啊。”

  这种时候,林阔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争相比智商低。

  “那啥,老师,我先天患有智障啊……”

  “行了,翻开课本第二十四页。”刘先生不再搭理他们两人。

  早自习开始,又是新的一天了。

  5

  莫桑没有想到,莫明丽和刘平东那次激烈的争吵,只是一个开端。

  接下去的三个月里,莫明丽和刘平东的战况越演越烈。到后来,刘平东为了摆脱莫明丽的纠缠,对出轨一事不再躲躲藏藏。

  他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为小三买了一套房子,然后住了进去。

  他对莫明丽避如蛇蝎,每次回来都只提离婚的事情。

  莫明丽刚开始,只是骂他。到后来,他们的争吵就只剩下了毫无意义的斗嘴。

  再后来,莫明丽丢了尊严,苦苦哀求丈夫回到自己的身边。

  莫桑最后一次听到他们的吵架,是在第一次摸底考试结束前一天。

  刘平东指着莫明丽的鼻子一通乱骂:“莫明丽,把户口本交出来,我们好聚好散!”

  “你真的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情吗?”莫明丽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两只手死死地拽着刘平东的西装裤,泪眼迷离。这一刻,她只是个婚姻失败的女人,无助又让人心疼。

  “疯子!”刘平东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无药可救的莫明丽,“好,你不给。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走?刘平东,今天……你要是敢走……我就死给你看……有本事,你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莫明丽开始以死相逼。

  刘平东站在原地任凭她怎么威胁,都无动于衷。到后来,他厌恶地一巴掌甩在了莫明丽的脸上。

  莫明丽挨了打,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看着刘平东头也不回地离开。莫明丽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再等,也许就只剩下律师函了。她心念俱灰,恨由心生。

  姑父离开之后,莫桑才敢推开家门。

  姑妈已经上楼了,隐约还能够听到书房里发出的响动。她叹了一口气,走进厨房动作娴熟地准备晚餐。

  可过了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连带着一声怒骂,传入了耳朵里。

  “莫桑,你可真行啊?我们花钱养你,你居然还敢跑出去看电影?”

  莫桑的心突然间就拧了起来。

  那次简榆请她看过电影之后,她就一直没舍得丢掉电影票,回来后就将它夹在了自己书桌下面的新华字典里。

  没想到,竟然被莫明丽找到了。而和电影票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张成绩单。

  莫桑吓得脸色苍白。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莫明丽,那充满仇恨的眼睛,让她感觉到危险步步紧逼。

  失败的婚姻给莫明丽带来了极大的打击,她一生都在为刘平东打算,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那……那是……同学请我去的……”莫桑连呼吸都轻了,生怕稍有不慎就会惹怒莫明丽。

  可莫明丽根本就不听莫桑的解释,逼人的寒气像是在宣判莫桑的死刑一般。

  “同学?你这个年纪不好好读书,在外面鬼混?再说,要不是你不争气,你姑父会离开我吗?”连日来,在刘平东身上受的委屈,莫明丽全数发泄在了莫桑身上。

  见莫明丽生气了,莫桑索性就不再说话了。

  可是,莫桑的忍气吞声,并没有让莫明丽对她手下留情。莫明丽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根皮带,无情地抽打着莫桑。

  鞭子落在身上,一下一下,火辣辣作痛,莫桑蜷缩在地,哭喊着哀求莫明丽,可是莫明丽像没有听见似的,下手更狠了。

  “要不是被我发现了,我还真的以为你是一个乖巧努力的孩子呢,还有,那张成绩单是怎么一回事?”莫明丽不依不饶地逼问着。莫桑有些绝望,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敢解释。

  后来,莫明丽打累了,就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莫桑,眼神空洞,仿佛熄灭了所有希望的星火。

  最后,她终于开口:“你走吧,回乡下去。我们家不需要你这样的孩子。”

  以前,她以为,莫桑的出现,可以让她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可是,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改变。

  听到莫明丽的话,蜷缩在地上的莫桑立刻抬起头来,顾不得身上的痛,她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莫明丽面前,泪眼婆娑地看着莫明丽:“姑妈,你不能不要我……求求你了,我会好好学习……我再也不敢了……”

  莫桑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了很久。

  莫明丽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最后,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再赶莫桑走。

  莫桑知道,这算是姑妈的让步。

  她趴在地上不停地抽泣着。她又想起了小时候,爸爸带她去村里的露天广场看电影,也是《阿甘正传》。

  爸爸不知从哪里给她买了一桶爆米花,笑得像九月的麦田金光闪闪:“桑桑,人这一生,会有很多不如意。所以,你一定要学会坚强。”

  她学会了吗?她只知道自己学会了伪装,学会了迎合别人。

  这一刻,她告诉自己:莫桑,你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如果想留下,就必须让姑妈重新看到你的可用之处。

  就连莫桑自己都忘了,曾几何时她也和学校那群天真烂漫的孩子一样,对生活充满了期待。可现如今,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阴霾,看不到光,也再没有希望。

  这一年年末,学生们迎来了市里的第一次摸底考试。

  交了考卷,莫桑站在长廊上看着远方,她从未如此期待过高考的到来。高考之后,自己或许能有一个新的开始,离开这个所谓的“家”。

  刘平东在那一次争吵过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而莫明丽则将自己埋在忙碌的工作当中,婚姻已经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她理所应当地将莫桑当成了发泄工具,她对莫桑施暴的频率越来越高,往往莫桑身上的旧伤还没愈合,就又挨了打。

  才十七岁的女孩,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

  这样水深火热的生活,苦不堪言。可莫桑没有低头,她比以前更努力了。她剪了短发,全身心地投入在学习当中,重拾自己的价值。

  “莫桑。”简榆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半个学期的朝夕相处,他们已经不再陌生。

  这段时光莫桑铭记在心,他如同一缕阳光照进她暗淡无光的世界。

  “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莫桑笑。

  “看来,这次有人跟我争第一了?”简榆笑着。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聊着天。

  莫桑也学会了开玩笑:“第一的位置简同学一贯当仁不让,什么时候轮得到我?”

  “别谦虚,还不一定呢。”

  刚走出校门,林阔就从后面来了个偷袭,书包砸在简榆的背上:“简榆,大战三百回合敢来吗?”他说话的时候还不忘耍帅,一根手指转着篮球。

  生怕简榆拒绝自己,林阔语气发嗲:“要不,一回合也行啊?”他贱兮兮地冲简榆露出了一排白白的牙齿。

  简榆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下来,临走前不忘和莫桑道别。

  莫桑回过脸,恰看见两个少年站在林城的暖阳之下。简榆的背影笔直,利落的短发被微风吹起,他侧颜的嘴角微微上扬,好似在和林阔聊着什么。

  莫桑有些不舍地扭过头,其实她很想留下来看他们打篮球,可是姑妈规定自己必须在她下班之前到家。

  想到这里,莫桑不得不加快了步伐。

  可今天的路,好像变得漫长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了简榆默默跟在她身后的日子,好似有他的时光,路途就不再漫长。可是,她从来不敢放慢脚步或是转过脸去向他问候,她知道他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不敢对简榆有什么过分的想法。

  对于感情,她只能画地为牢。

  6

  摸底考试的成绩,很快就成了学生和家长们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而提起这次考试,就不得不提两个人。

  第一人,就是当初信誓旦旦在大家面前许下承诺的刘先生。

  三个月的时光,印证了他当初的话。莫桑所在的特重班,语文成绩最低分达到一百二十分,创下林城史无前例的班级平均最高分。

  也正因为这次摸底考试,原本备受争议、几次被家长联名告到学校的刘先生一战成名。

  来找他补课的学生,顿时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更有家长将礼品都提到了他家门口,可他却含笑拒绝:“不是我教得好,主要是靠学生自己。补课就算了,我答应周末带孩子们出去玩,没时间啊。”

  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笑起来的时候傻乎乎的,还有点不好意思。他把闲下来的时间全部用来带学生们玩了。

  他在平安夜的晚上请他的学生吃火锅,然后领着他们去KTV唱歌。

  他在林城下起初雪的时候,停了课,带他的学生在操场上打雪仗、堆雪人。

  他在功课最繁重、学业最紧张的年岁里,教会了他的学生劳逸结合。

  另一个人,就是莫桑。

  重拾信心的她,成为冲出重围的一匹黑马,冲上年级第二的位置。

  拿着成绩单,莫桑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天真地以为,自己的努力能够换来姑妈的一个微笑。

  她将排名表折起来,小心翼翼地装进书包里,也就是这个时候,简榆开了口:“莫桑,你怎么这么粗心大意?”

  第二节课的课间,班委将考试卷子分发到了同学们的手里。作为她的同桌,简榆一脸嫌弃地看着她的数学试卷:“排列组合这么简单的数,你都能算错?”

  如果不是那个选择题丢分,莫桑就超过他成为年级第一了,他为她惋惜。

  “哦,我还没学会,你再教我一遍吧?”

  “是吗?”简榆将信将疑地凑过来看着她。

  见她点了点头,他拿起笔又一次耐心地给她讲解。

  莫桑没有在听,因为她早就学会了,她只是单纯地想听他讲题。认真起来的简榆,比平日里更加英俊,他在这个时候,和她的距离是最近的,也最有耐心。

  莫桑不自觉地就看出了神。

  “会了吗?”见她心不在焉,简榆有些不满。

  莫桑回过神来,有些慌张:“会……会了……”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试卷,随后老老实实地跟着广播做眼保健操。

  为了督促学生保护眼睛,刘先生几乎课间操时间都会在教室里。

  此时,林阔坐不住了。他摩拳擦掌好一会儿,楚楚可怜地看向刘先生:“老师……你就让我去厕所呗。着急啊,很着急啊!”

  刘先生扫了他一眼,无动于衷。每天课间操的时间,林阔似乎都有三急。

  “老师……你这么做是不人道的……”

  林阔实在太聒噪,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刘先生看林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终还是摆了摆手随他去了。

  可谁知,林阔却在书包里摸索出一双一次性筷子,然后火急火燎地往外跑。

  “站住。你去厕所,带筷子做什么?”刘先生一声呵斥,吓得林阔停下了脚步。

  最近,林阔染上了烟瘾,总在课间时躲进厕所里抽烟。而且,与他志同道合的学生还不少,都聚集在厕所里。

  久而久之,就被赵主任发现了端倪,他凭借嗅觉来判定学生是不是抽烟了,手上有烟味的学生一律带走。

  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没多久,林阔他们就开始拿筷子夹着抽。

  “老师,他早餐没吃饱,去厕所加餐。”周小舟跳出来打趣。

  她一句话逗得大家伙哄堂大笑。

  林阔连翻三个白眼,恨不能现在就冲上去把周小舟掐死。

  “好了,趁着大家都在,交代点事!”林阔刚走,刘先生就拍着讲台的桌板,大声喊了一句,“明天家长会,只报喜不报忧,所以你们爹妈都不能缺席!”

  莫桑不安地绞着手指——莫明丽那么忙,家长会她一定不会来的。

  如莫桑所预想的一样,家长会莫明丽果然没来。

  放学之后,莫桑被叫到了办公室。

  刘先生严肃地看着她:“除了你,其他同学的家长都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根戒尺,气势逼人。

  “老师……”莫桑摊开手,已经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

  要开家长会的消息,她不是没有通知莫明丽,她甚至还将成绩单交给了莫明丽,她以为看到了她的进步,莫明丽会高兴一些,能够抽空去参加家长会,毕竟是去接受表扬。可莫明丽不以为然地笑了:“你们老师来来回回就那些话,和我们公司的例会一样,有什么好听的!”

  莫桑没有解释,刘先生将板子重重打在她的手掌心。

  火辣辣的痛从掌心传到了心口,莫桑死死地咬着下唇一声不吭。比起姑妈的鞭打,刘先生的板子已经轻了很多。

  “是你没通知,还是家长不肯来?”刘先生每打一下,就问她一句。

  莫桑低着头,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不想被人看轻。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刘先生无奈地看着她,长叹了一口气。

  莫桑向他深鞠了一躬,然后离开办公室。

  简榆抱着作业本,恰巧从走廊转进来,两人在办公室门口撞了个满怀,作业散落一地。

  “对不起。”莫桑像是一只仓皇的小兔,道过歉之后,她低着头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简榆看了看刘先生,捡起地上的作业本,他每天走进办公室都会和刘先生聊两句。今天他们的话题是莫桑。

  “她家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呢?”

  听了简榆的话,刘先生笑起来。

  他把自己刚买的可乐递给简榆一听:“总要有个人为这件事负责,莫桑什么性格你不知道?”

  这话,让简榆不明所以。

  刘先生慢悠悠地说:“她那么敏感,要是知道我没有一碗水端平,一定会觉得我在施舍她。”他喝了一口可乐,依旧笑眯眯的。

  简榆哑口无言,他忽然发现,自己和刘先生的目的是一样的。他们都不希望伤害莫桑,可方式却不一样。

  在他迟疑的时候,刘先生站了起来。

  刘先生叹着气拍了拍简榆的肩膀:“没有谁的人生会一帆风顺,所以怜悯只是某一个时间段里别人赠送给你的附属品。”

  感慨完后,刘先生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简榆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未来的某个瞬间,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而那时他们险些失去了刘先生这位良师益友。

继续阅读:Capter.3. 突遭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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