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少华当着我的面前痛哭了一场，但是哭过之后，再面对我的时候，他就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胡乱用手里揉成团的纸巾擦拭着眼泪，他不自然得轻咳了两声：“曼曼，刚才的事情，你不要怪我表姐。”
用眼角的余光瞅着我，他长叹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开口：“我表姐拿了你的病例，昨天回去之后就跟这个方面的专家联系过了。”
闻言，我的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你脑里的血块确实可能对你的记忆造成一定的影响，不过每一次跟你提到孟湛平的时候，你的神情都不太自然，所以他们怀疑你是潜意识得想要将过去的记忆隐藏起来。”转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殷少华继续道：“我表姐刚才那么做也是想要试探你而已。”
殷少华的一番话弄得我心情有些乱了，我迟疑了一下，茫然得看向了他：“你的意思是我在逃避？”
我逃避的究竟是那个叫孟湛平的男人，还是所有的过去？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跟专家见上一面。”似是担心我会不答应，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曼曼，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很希望自己能够想起所有的事情吗？”
殷少华的话在我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我抿着唇，迟疑着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开口。
一方面，我确实很希望能够想起所有的事情，但是另外一方面，听殷少华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的心里又莫名升腾起了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
我不知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担心自己会承受不来。
各种复杂的思绪萦在我的心头，一时之间我有些手足无措了。
“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我缓缓得闭上了眼睛，长长的从肺里吐出了一口浊气：“我想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情。”
听到我这么说，殷少华倒是没有咄咄逼人的让我现在就表态。
“好，你慢慢考虑这件事情。”他答应了一声，起身缓缓往后倒退了半步。
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塞进我的手里，他朝我摊开了双手，笑得莞尔：“我跟表姐会暂时留在这里，等你想通了就给我们打电话吧。”
“谢谢。”我轻舒了一口气，用力将手握成为拳头。
“不客气。”他朝着我眨了眨眸子，对着我做了一个手势：“我先回去了。”
殷少华离开之后，我垂眸看着手里的名片，思绪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夜色静谧，殷少华的一番话在我的心底掀起了轩然大波。
只要一闭上眼睛，我的耳边就会回响起他白天时候跟我说过的话。
叹息了一声，我从床上竖了起来，伸出手在乱糟糟的头发上揉着。
越想着那些事情，我心里的情绪就越是复杂。
胸前更像是被压上了一块硕大的石头，我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想了想，我翻身下床打算去外面的露台上透透气。
谁知道我走过去的时候，露台上早就有一道颀长的身影伫立了。
就在我犹豫着应该径直走过去还是转身回房的时候，姜辰回眸看向了我。
随手将手里的高脚杯往栏杆上一放，他勾着唇微微一笑，态度甚是淡然的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睡？”
他都已经开口了，我索性就落落大方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将双手搭在栏杆上，我的目光眺望着远方：“你不是也没有睡吗？”
扑哧一声得笑了出来，姜辰一仰头将高脚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兀自开口问道：“怎么了？你不会是在为白天的事情担心吧？”
闻言，我有些诧异得看向了他：“你……都已经知道了吗？”
白天殷少华和廖思汶过来的时候，他不是不在家里吗？
不过转念一想，我顿时就恍然大悟的明白了过来——家里有这么多佣人，一定会有人将事情汇报给姜辰听的吧？
刻意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他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唇角扬起了一抹甚是耐人寻味的笑。
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在杯子的边沿轻抚着，他的声音幽幽的在我的耳畔响起：“你今天的情绪差点崩溃，所以我一回家，欣彤就找上我了。”
“嗯？”我轻轻挑着眉飞，眼神里带着不解。
“她说让我以后不要放你的朋友进来了。”提到姜欣彤的时候，他的眉目不自觉得变得温柔了起来，就连嘴角也情不自禁得往上扬着。
目光定格在姜辰的脸上，我莫名有了片刻的晃神——不知道在另外一个地方，会不会有人在提及我的时候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我突然很羡慕姜欣彤，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的身边都有一个好哥哥陪着。
而我……
哎……
心里的思绪在翻涌着，我有些无从发泄。
但是下一秒钟，姜辰的声音就将我的思绪拽了回来。
“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轻轻弹了弹手指，用一种征询的意见问道。
“什么？”刚才我的思绪早就已经飞远了，根本就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姜辰的眉心轻轻向上一扬，似是有些不悦。
不过只是须臾，他很快就将这种情绪掩饰了下去，不厌其烦的问了我一声：“你朋友想要请脑科方面联合心理学方面的专家一起给你会诊，不知道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我根本就拿不定主意。
因此他一提问，我便老老实实得摇头了。
“不知道？”暗自咀嚼着这个答案，姜辰突然饶有兴致得扬了扬眉。
顺势将双手揣在裤兜里，他不断将身子倾到了我的面前，一直到跟我平视为止：“你之前不是很希望想起之前的事情吗？现在为什么退缩了。”
他幽深的眸光仿佛有一种看穿人心的力量。
我的心跳猝不及防的加快了几分，抿着唇将头扭向了一旁。
将双手交迭在一起，我的目光眺望着远方，良久之后才干巴巴的从嘴里挤出了四个字：“前路未卜。”
轻轻耸了一下肩，我叹息着，重新将目光转到了姜辰的身上：“这几天廖思汶还有殷少华跟我说了很多之前的事情，可是他们说得越是多，我的心里就越是不安。”
用双手捂住了脸，我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我很害怕，以前的我跟想象之中的自己不一样。”
“唔。”喉咙里发出了一个音节，姜辰点了点头就算是回应了我。
将双手环在了胸前，他好整以暇得将我打量了一番，似笑非笑的开口：“所以你觉得你不想起之前的事情，那些过去的事情就不存在了吗？”
他的话就像是一道刀，在猝不及防之下割开了我的心。
我的呼吸一窒，心痛得不能自已……
用力咬住了下唇，血腥味从舌尖一路蔓延。
我的喉咙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目光有些呆滞得看着他，脑袋里空白一片，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回应。
“还记得之前在医院的走廊里，你跟我说过什么话吗？”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姜辰突然笑开了：“你说过，想不起之前的事情，那你的人生就不是完整的。”
“怎么了？”姜辰半眯着眸子，眼神里迸射出来的光芒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你现在为了逃避之前的事情，心甘情愿得拥有一个不完整的人生了，是吗？”
他的话很是凌厉，每一次都深深的刺进了我的心里。
我仰起头看向了他，眼神里是说不出来茫然与无措。
见我这个样子，姜辰突然伸出手在我的肩上轻拍了两下：“这是你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拧转你心里的想法。不过我还是劝你想清楚。因为有些事情一旦决定了就不会有回旋的余地了。”
说完，姜辰将手背到了身后，径直转身回房了。
此时露台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缓缓得阖上了眼睛，身上的力气好像一下子就被抽干了。
顺势将后背往栏杆上一靠，我不慎将姜辰放在栏杆上的酒杯撞了下去。
高脚杯从二楼坠落，在静谧的夜色中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我有些颤抖得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了殷少华的名片，借着里面传出来的灯光，我一字一字的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号码。
心里蓦地抽搐了一下，我缓缓得将手收紧，名片上的尖角刺痛了我的手心。
我仰起头呼了一口气，暗暗的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前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在露台上呆到了凌晨三点多才回房，因此廖思汶和殷少华过来的时候，我依旧还在沉沉的睡着。
“你们怎么又来了？”姜欣彤清脆而带着几分愠怒的声音清晰得从走廊里传了进来：“我告诉你们，今天我不许你们再见陆曼了。”
“欣彤，别胡闹。”低低的呵斥声里隐隐含着几分宠溺的味道：“别忘了，他们是陆曼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