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国之中也贴着独孤风临的画像,百里长虹一路扯过抱了一堆到火堆旁坐下。莉莉丝、小点正围着一堆篝火御寒,梁欢把玩着手中的墨绿匕首,独孤风临在篝火旁吐息打坐。
想到在西安关刚打了胜仗时,城中百姓还纷纷抛来香包花束,如今商丘人却纷纷变了脸,他愤然道:“王爷在战场上拼了性命的抵抗魔族才守住了西安关,没想到却被小人诬陷,实在可恨!”
独孤风临淡淡张开眼,倒是没什么表情,把百里长虹撕下来的通缉告示都扔进火堆里烧掉,“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些人只是一时受挑唆蒙蔽罢了。”
“别灰心,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莉莉丝在一旁肯定说道,把刚刚烤好的馒头分给几人。
梁欢笑着摇摇头,小丫头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别人,若不是独孤风临心软,现在她和那小个子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
“我帮你盯着火,你也吃。”小点把馒头分给莉莉丝一半,另一半一口咬在嘴里转着串馒头的树枝,“这个要用你们西国做菜的那个粉洒上一点点那味道,啧啧,光馒头我一个人都能吃下一盆。”一说到吃他就格外来劲。
梁欢一旁打趣:“猞伽国内有一户人家养了一只猪当宠物,每餐只食馒头,刚好一餐也吃一盆。”
莉莉丝忍不住笑道:“那小点食量不是和猪一样,人哪有那么大的肚子能吃下一盆的。”
“还别说,真有的,当年我在平西城的时候遇见的云姑娘一顿能吃下四五人份,之后还是看粮食太少每餐才开始吃两个饼,脸那样大的饼,我们也是就着粥吃下一个,她一到晚上还会饿。”
“这姑娘这么能吃,莫不是胖得和猪一样?”小点也好奇道。
“莫要乱说,云姑娘冰雪之姿,如仙女下凡,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想到巫云百里长虹也是一阵唏嘘,不知她如今怎样了,这么久以来也没听王爷提起过只言片语。他不由得又想起战场上的伙伴来,不过更为思念的是那个红衣女子,战场上的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花顶着烈日盛开,灿烂夺目,也不知多少夜里,她带着那身瑰丽入梦而来。
“我不信,吃那么多,能不胖。”梁欢笑道,“定是你对人家有好感,有句话说得好,各花入眼,即使她胖得和猪一般,你若喜欢她也会觉得她像天上仙女下凡。”
几人谈得正欢,独孤风临把一截枝条丢进火堆里,溅起星火点点,冷声道:“馒头糊了。”
小点大惊,赶紧从火上把馒头拿下来,看着馒头烤成了焦炭之色,里面还隐约露出红色火焰,他绝望的叹口气:“哎,怎么这么快就烧糊了,我还没吃饱呢。”
梁欢在一旁窃笑,刚刚几人谈话提到一个云姑娘之时,独孤风临就默默在火堆里添加柴火,看来他是故意为之,他向来认为独孤风临心思深沉,这个云姑娘倒是不简单竟能扰乱他的心性。
莉莉丝看着不远处的山峦语气之中满是欣喜,指着远处道:“翻过克什岭就能到回马镇,我家就住在那里,你们可以去坐坐,我阿爹阿娘很好客的。”
几人都未说话,此时非寻常时期,莉莉丝能捡回一条命都算万幸之极,还天真的想着其他。见几人都不说话,她才隐隐觉得自己讲错了话,红着脸尴尬的把手收回来。
“好呀,等过几日到皇城逛一圈,我就去你家玩。”小点在一旁打圆场。
“嗯,我让我娘做马奶粥给你尝尝。”莉莉丝点点头应道,眼睛却瞥向看着远处的独孤风临,语气也不如先前热烈。
几人围着篝火休憩了一夜,天一亮又开始行走,一路回去,莉莉丝脸色颇为不好,好几次都停下来说头晕。
“我背你吧。”小点看莉莉丝可能是受了风寒,一路走走停停恐惹得独孤风临不快,便半蹲着示意莉莉丝到背上来。
看着小点单薄的脊背,羊皮衣下的肋骨都几乎清晰可见,她下意识的觉得硌得慌,赶忙摆摆手,“不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心慌得很,等缓缓气慢慢走就好。”
“我来吧。”梁欢一把将娇小玲珑的莉莉丝毫不费力的搂起,对着怀里脸羞得绯红的莉莉丝笑道:“等你慢慢走,估计又得一年才能到月城了。”
几人越过克什岭,梁欢和独孤风临越接近回马镇越觉得诡异,两人都为修真者,耳力目里都远远高出常人,而山脚下屋舍错落的镇子竟无丝毫人声发出,而独孤风临对死亡气息更为敏感,他分明从吹来的风中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两人相视一眼,加速朝镇中赶去,百里长虹也看出不对,把长刀从背上取下提在手中,示意小点跟在后面。
几人施展轻功脚不沾地,身法极快,梁欢抱着的莉莉丝也感到耳边风刮得厉害,迷迷糊糊的问道:“怎么了?”
梁欢对着莉莉丝作了噤声手势,几人半刻不到便到了镇中,小点也一路跟在后面跑来,双脚移动之快都近乎成了虚影。
果不出所料,镇中街道之上一片狼藉,浓重的血腥气和尸臭混在一处,青天白日之下一点声息都无。
莉莉丝从梁欢怀中下来,脑中一阵天旋地转,她睁大了眼睛,忽的往一处狂奔而去,小点也追了过去,独孤风临目光示意,百里长虹和梁欢也跟了去。
独孤风临查看着地上的尸体,死亡的时间都在几天前,大多数都是心脏处的一个血洞,无一例外一击致命。
他一条街走过,脸上寒意更重,这一条街上的人竟都被一人所杀,到底是何仇怨,能下此毒手,灭了整整一个镇,他蹲下身轻轻擦过路边草叶上沾的血渍。
独孤风临的手一接触到血液,眼中就一阵刺痛,丹田之内的红雾颜色更甚,他摇摇晃晃的起身,眼睛也变成赤红之色,视野一片茫茫红色,他心中莫名腾气难以抑制的杀意,拿着剑搜寻着有人生气之处。
在转角的胡同之中,一个穿着青衫的小女孩正踮着脚摘露出墙外的梅花。
“杀了她,杀了她。”他心中有声音在呼喊。
独孤风临极力驱散脑中的声音,可心中的欲望牢牢控住了他,他如一具提线木偶举起手中长剑,毫无感情的辟下。
摘梅花的小女孩却忽的回过头来,一双明眸朝他看过去。
那双干净的眸子,如融化的冰雪澄澈分明。
过去未来时空交叠。
他仿佛看见了年幼的巫云,站在那里。
一模一样的面庞,不染世间尘埃。
他霎时清醒过来,剑停在半空。
梅树下的女孩婉转一笑,递给他一枝白梅。
独孤风临长剑落下,目中赤红尽褪。
莉莉丝一路跑去,在一处小院内才停下,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木然的坐在雪地上,压抑了许久眼泪才汹涌而出,嘶声裂肺的哭出来。
地上的血迹早已被厚厚白雪覆盖,一个中年男子躺在地上,背后是一个血洞,在他身下还躺着一个妇女,睁着眼睛,目中还留着绝望之色。
看着莉莉丝悲伤至极的模样,一旁的三个人也不忍动容,小点蹲着莉莉丝一旁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眼眶也红红的,眼泪打着旋。雪又落下来,梁欢撑开伞遮在莉莉丝头上,几人默默站在旁边。
不知多久,等到莉莉丝哭得眼泪再流不出,她嘶哑着声音开口:“我想让我阿爹阿娘还有村民们入土为安。”
小点看了百里长虹和梁欢一眼,毅然道:“我帮你。”
莉莉丝感激的朝他点点头。
“我去问问王爷。”百里长虹道。
梁欢摇摇头,“镇子里人太多了,可能坑还没挖完尸体就开始臭了。”
莉莉丝一听又要开始哭起来,她目光坚韧哽咽道:“我不能让,让他们的尸体都暴露在地上,不管要挖多久,我都要去做。”
“把她带走吧。”独孤风临不知何时出现在院落之中,淡淡开口,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支白梅花,张着一双大大的柳叶眼看着几人。
百里长虹听到吩咐拉起莉莉丝,莉莉丝惊恐的挣扎,“不,我要留在这里陪我的阿爹阿娘,求求你,求求你让我替他们下葬。”
百里长虹也有些不忍,看了一眼独孤风临期待他能改变主意。独孤风临眸中稍暗道,“这里死了这么多人,官府的人很快就会来,有些事我们是来不及做的。”
莉莉丝被生生拉开,挣脱不得,哭得声嘶力竭,“求求你,求求你。”
小点再忍不住大声喊道:“人人都说恭亲王爱民如子,如今看来,你不过冷血无情的刽子手,莉莉丝父母都不在了,你连让她安葬都——”话还未说完,他就止住了,莉莉丝也停住了哭声,院子里的尸体忽然发着微光,一点点化成尘埃在消散。
“化灵术,附近有巫族人。”梁欢说道。
莉莉丝挣脱开百里长虹手臂,跪在父母尸体之前,眼睁睁的看着尸体散去,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