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人数越来越多,死伤也越来越多。
刹那间,数万人将蓝缨英将团团围住。军营内一片火海,军营外一片人海。
吕飞认识到,此刻必须要走了,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再拖下去,已经是无畏的牺牲。
“走!”吕飞一声镇喝。
二十七骑蓝缨银甲骑士鱼贯而出。
沿一纵线向营外奔驰。
身后则尾随数万军,数万心中惧怕但是又心有不甘的敌军。
二十七骑银甲在前奔,身后大军距离约百步紧紧跟随。
吕飞没有带着他们往野外无人处奔逃。
因为他知道,自己轻骑虽快,但已经历恶战,且身负酒肉,战马难以再长途奔袭。
他们奔向的地方,是山后的树林。
二十余骑,藏于山林之中,总是要胜于奔驰于旷野。
二十七英将所乘快马,进入林中犹如进入平原,飞奔速度竟不亚于奔驰于旷野。
二十七骑银甲,就像二十七道流星,从林中迅速划过,竟然引得两旁树枝沙沙起舞。
吕飞一行终于要停下稍微休息休息,再这样跑下去,人困马乏,就真像奔逃的了。
吕飞可不想这样,他从来没有败过。
又怎能逃?
二十七骑飞身下马,各自解开缰绳,放马儿在附近闲庭信步。而二十七人则开始吃喝起来。
外族的酒终归是没有象州的酒好,吕飞刚喝两口就觉得实在难以下咽,但是有干渴,不得已还是要继续喝着。
所幸肉还不错。
风干的肉干有一股别样的风味。
二十七人未敢生火,毕竟这林子是天然屏障,升起炊烟万一引来敌军,对自己也是个麻烦。
酒足饭饱的吕飞不担心会失败,他是想着尽量不要麻烦。
敌军也未敢深入林中,他们倒不是担心会迷失在这深林中,而是刚刚失去部分粮草,此时若不先行退去,天边郡守将杀出,彻底焚毁营寨,那接下来的攻城将愈发困难。
敌军此时,直向回到营寨,等待不远处图珲羽王的援军,重要的是粮。
但是面对刚刚焚毁他们粮草的二十七个中原人,他们心里又恨又气,感受到了奇耻大辱。
“把这片鬼林子给我烧了。”外族一将领下令道。
刹那间,几百只火箭射向山林,本就天干物燥的季节,这一片火光迅速蔓延开,熊熊的火焰染红了整个天际。
这火光照亮的天空。
吕飞看到了。
这山本就是孤山,林子本就是孤林,吕飞知道,若是再不想法离开林子,他们就要和他们抢来的粮食一齐被烤熟了。
这火光照亮的天空。
天边郡城里的人也看到了。
天边郡城墙上,守城士兵焦急地盯着那片山林。
他们亲眼进到二十七道银光进入林子,却始终未曾见到他们出来。
他们亲眼见到几百支箭射向林子,熊熊的火已经四处蔓延。
而在城里,守将庞盛也将一切看在眼里。
这几日,他亲历着天边郡城的孤立无援,这几日,他带领全城军民死守城池。
他按着自己白天刚刚被敌方射伤的右臂,心中隐隐作痛。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让这些壮士死在自己的眼前。
他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谁。
他不知道他们是蓝缨将。黑夜中,相隔如此之远,他只能看到那二十七道月光下的银甲,却看不到蓝蓝的长缨。
但是他知道,这些人刚刚,就在刚刚,重创了外族。
他知道,这些人刚刚正在“奔逃”。
右臂被坚实的左手压的渗出了血。
他没有太守的命令,他不敢轻易打开城门。
满城的守兵都在看着他,满城的百姓都在看着他,满城的将领都在看着他。
而他们,正在等着他发出一道振奋人心的命令。
他们相信,庞盛一定会这么做,就像他之前做的一样。
他们相信,自己的守将是个义薄云天的豪杰。
“来人。”庞盛吩咐左右,同时,也是在向满城百姓昭告。“找五、六名熟知此林的兵士,务必带林中英雄回城。”
“尊令!”传令兵高兴坏了,两眼满含期望的看着庞盛。
全城百姓都在欢呼,他们的将军从未让他们失望。
正是因为这样,全城百姓才感到有希望。
一时间,城中百姓、兵士自告奋勇者不下百人。庞盛选中五名精干兵士,换上夜行衣,调拨五匹纯黑快马,马足裹着黑布,头带纯黑头巾,掩面出城。
一起向林中奔去。
吕飞等人此时也有些慌乱,他们没有想到这些外族竟然会放火烧林。
这片林子四处起火,路有错综复杂,刚才一股劲跑进来此时难以分辨方向。
吕飞暗暗道,“难道我吕飞当真要葬身于此?我死不足惜,我这些兄弟也要陪我一起吗?”
吕飞叫来众人,各自牵马坠镫。“兄弟们,如今我等看样子难以逃出生天,若我等葬身于此,各位兄弟畏惧否?”
“与兄长共死,死有何惧?”众将领齐声道。
好,那我们一起再冲锋一次,若非死不可,也是生死有命,不辱蓝缨二十七英将之名,不辱文大人之名。
“好!”众人呼啸道。
二十七人向山下冲去。
夜晚的树林,茂盛的林木,冲天的火光,缓缓的山坡,从未走过的山林迷踪。
二十七人再次迷失在林中。
二十七人没有人绝望。
二十七人没有人难过。
二十七人像打了胜仗一样围在一起,抽出手中弯刀。高呼着,他们高呼着象州蓝缨将威名,他们高呼着忠心与勇敢,他们高呼着文安定的名字,他们高呼着不屈和胜利。
呼声吸引了一个黑衣天边郡兵。他从不远处摸索着过来。
看到这一幕的他更加动容,不禁喊了一句“各位英雄,真乃神人。”
吕飞仔细看去,未见有人,但见一忽明忽暗的暗光从树林中探出一角。
那兵士再走进,吕飞看清是一骑兵士。“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黑衣天边郡兵向吕飞陈诉了缘由,将酒囊中几十块面巾取出“我家将军在城墙上都看到了,几位英雄神勇无敌,快随我来。”
说罢,将面巾扔向吕飞。
吕飞接过一看,面巾个个湿漉。
那黑衣兵又道。“此时林中已遍步烟火,请各位英雄勿要迟疑,带上面巾,与我共赴天边郡城内。”
吕飞拿起面巾,上面并非酒,而是寻常清水。
吕飞没有迟疑,将面巾分发各将系上。
吕翔也没有迟疑,也没有制止吕飞。因为他心想,此人若要害我们,只需待烈火烧透山林,又何必费尽周章救我等于烈火中,况且,看此人一身兵士打扮,想必的确是天边郡守兵。
那黑衣兵向空中射出一鸣镝。
顷刻间,天边郡城内也射出一火箭。
“走!”天边郡兵调转马头。
二十七骑尾随其后。
天边郡城内,百姓见蓝缨英将,无不鼓手庆贺。蓝缨英将受到的欢迎竟不亚于在象州。
此时,蓝缨已被火焰烧得残缺,银甲也有些微微发暗。
每个蓝缨将脸上都和成了泥。
一半是烟火,一半是血水,是敌军的血。
整个天边郡城内灯火通明。
天边郡城内的兵士们抽出手中宝剑,击剑而歌,这正是在为蓝缨将进行嘉奖,这是军士之间才能听懂的歌,这是英雄之间才能听懂的奖赏。
就好像已经击垮了外族一样,就好像已经胜利了一样。
的确,这一晚,是天边郡胜利了。
是在这二十七英雄的浴血奋战中胜利了。
但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这样畅快的滋味。
也许,他们已经将二十七英将的胜利视作了自己的胜利。
“他们和北郡城内的人不一样。”吕翔小声地对吕飞说。
“是,他们才是真正的战士,只有他们才知道战争是多么的残酷,天边郡城是多么的危机。”吕飞回道。
“对,重要的是,他们相信我们,他们相信英雄”吕翔内心有些动容。
天边郡将军府衙,现在可以说已经不再是府衙。
天边郡所有的将军都在这里,案几上摆下的早已不再是酒肉,而是一片片详尽的地图。
这里不像是府衙,更像是大帐,更像是军营。
所有的男人都是身披战甲,所有的女人也各个胡服束发。
满满的战斗欲望似乎在膨胀,满满的战备使人时刻都倍感紧张。
然而,吕飞很喜欢这一切,这像极了象州兵马司。
尤其是战备时期的象州兵马司,他曾经也和文安定一同以相似的场景和作风守卫着象州的百姓。
吕飞内心暗暗有些激动,他感到了踏实,也许,就是这种看似的不安定才能使他的心平静。
也许这里的人还有斗志,也许这里的人不会等死。
进得天边郡将军府衙,一位与自己年龄、体态相仿的将军执剑站立在议事大厅门口。
见到吕飞等人,此人竟然拱手一拜。“各位英雄,在下天边郡守将庞盛,已等候各位多时。请。”
吕飞见此人面露英气,两眼坚定有神,心中也十分欢喜。
因为吕飞自认为和此人相似,但是此人眼中缺少一丝杀气。
或者是因为吕飞觉得此人忠义?
这不得而知,但是此人接下来与吕飞的对话,却让吕飞坚定了一个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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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毅传之北郡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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