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涣去找樊芪说了什么,沈焉知自然是不知晓的,直到第三天她没有在府中找到秦长涣的身影,才知道他应当是已经离开。
而与此同时,樊芪也不见了踪影。
秦长涣带着人走得早,也是临时起意,因此怕她担心,走时就让人守在了屋外头,等到沈焉知一出院门就迎了上去,与之说道:“殿下今日去忙正事了,若是不出意外,一两天就能回来,让小的与郡主说上一声,让郡主不必担心。”
沈焉知也就朝着那人点了点头,虽说不担心一定是不可能的,可秦长涣不准备带着她一起,她也就只有干等着的份。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竟然会被旁人发觉。
“你昨日丢了一张草稿在我这儿了,我瞧着自己还新,对你估计有用,便送了过来。”阿期找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直接说自己的猜测,而是拿着一张折好的纸递给了她。
沈焉知原本也没想到其他的,就以为他过来只是给自己送东西,一边说着是自己昨日的摘抄,一边想从阿期手中接过来,结果握住了纸的一角,却发觉阿期根本就没有松手的意思。
“她是不是回来了?”
有一段时间没在阿期口中听见有关于樊芪的事情了,因此突然听他说了这么一个“她”字,沈焉知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这代称的是谁,可看见阿期那有些发红的眼睛,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就沉默了下来。
“她真的回来了?”这样的沉默看在阿期眼中,那根本就是默认,阿期对自己的猜测本就信了七八分,此时又问了一次,已经是笃定了这是事实。
可是这一次沈焉知却没像之前那般一言不发,而是笑着摆了摆手,“她怎么会到我这儿来?你别忘了我身边时常跟着的那可是秦王殿下,若是她来找我被殿下发觉了,肯定是得抓起来。”
前段时间秦长涣让人去抓回了一船的人,这件事情阿期并不知晓,所以此时沈焉知就算是这么说谎也算是有理有据,然而阿期却是一定不信放,她一把夺过自己手中的那张纸,摊开给她看,又指着前头密密麻麻的批注问沈焉知:“他说她没回来,可这分明就是她的字迹。你别想骗我,我看了那么多年,就算识字不多,却也唯独不可能认错她的字。”
原本沈焉知还以为他只是听了些风声,毕竟这梁府之中虽说已经有梁家家主提点过了,可人多口杂南面就会又说漏嘴的人。如若是这样,至少沈焉知还知道如何将此事揭过,可看他此时明显是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估计自己再多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
沈焉知心思百转千回,还在犹豫着措辞,阿期却突然追问了一句:“她是不是嫌带着我麻烦,所以现在不准备回来找我了?”
这样患得患失的人沈焉知也没怎么见过的,突然间真不知该如何解释,阿期看她这样,就以为自己猜到了重点之处,失落地就走了,沈焉知瞧着他离开,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无奈自己此时真的是没话可说,看见阿期走了,她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然而事情却远没有沈焉知想象的那么简单,阿期在离开她这里之后,竟然挨个儿房间找了大半个梁府,好在梁府也没什么人,倒未曾打扰到谁。
阿期向来是一个不愿给人添麻烦的,刚刚来梁府的时候,他甚至连出门都不太好意思,还是卫离劝了他好久又亲自带着他出去,才让他稍微自在了一些,可是此时他却为了寻找一个或许根本不在府里的人,私自闯了那么多地方,估计是害怕思念到了极致。
“你觉得她会不要你吗?”沈焉知问道。
阿期摇了摇头,可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沈焉知也是无法,只能轻叹了一声。
毕竟他也知道阿期这是不怎么相信樊芪的话了,可他心里还是想说服自己相信樊芪,就这么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
可此时若是安慰他,说樊芪不会丢下他,沈焉知也是不敢保证的,如此也就只能问他:“你觉得她对你如何?”话说道一般,又怕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添了一句,“之前她曾与我说过,觉得自己除了收养你,给了你吃喝之外,根本不曾做什么亲人该做的事情,所以一直心中都有担忧,怕你对她心中不满。”
听到此处,阿期立即摇了摇头,“我知道她那是迫不得已,所以我从来也就不怪她,何况她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还决定将我留下,让我安稳活到了现在,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幸事了。”
其实阿期说的确实是心里话,他记得自己被樊芪带走的时候,是在一个下雪天,五岁的他没什么赖以谋生的法子,最多也就是沿街乞讨。那个时候或许他是熬不过那个冬天的,樊芪的出现,算是救了他一条命,也给了他五年的衣食无。忧
人总是要学会知足,阿期觉得樊芪替他做的已经够多了,他只是有一种依赖,觉得如果没有了樊芪,自己就又是在尘世间漂泊无依的浮萍。
“她既然待你不错,就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弃你而去,你可别忘了,五年前她尚且自身难保的时候,我不曾轻易地将你抛下,如今就更不会因为自在快活自己一个人离开,所以你只需要知道,她若是离开,一定还是迫不得已。”
沈焉知这句话中带不了多少的安慰之意,甚至可以说已经是在为樊芪的离开而让他做好准备,这对于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来说,确实是残忍了一些,可是时间长了,当阿期又问起来樊芪为何没有来接他之时,她又该怎么回答?
何况樊芪为他做了那么多,就算根本就不愿意让他知道,沈焉知也不想阿期误会。
这些并不只是让阿期一直惦念着这份恩情,也是要他知道,他并非是被人抛下的。
对于沈焉知的这一番话,阿期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他一边走一边揉着酸涩的眼睛。被沈焉知拉走的时候他是哭了的,那时候绝望拢上心间,根本就来不及多想曾经答应过樊芪的事情,可此时静下心来,想到他曾说过让他不要轻易就掉眼泪,才赶紧擦了擦。
“但凡是有一点的办法,她都不会把我一个人留下来的对不对?”阿期回头问她。
沈焉知还能说什么?她上了阿期那满是希冀的目光,最终也只能是点了点头。
“除了我以外,你是最能让她亲近的人了,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信。”阿期扬起了笑脸,却无端让人觉得有些酸涩,“我就自己先回去了,焉知姐姐你也回去吧,若是她回来,肯定会检查你功课的。”
阿期说着就步伐轻快地走开了,沈焉知想和他说不要相信自己,毕竟关于樊芪的事情,她瞒了他太多,可心中过意不去的同时,她却也知道这样才是正确的。
“瞧他今日这么高兴,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卫离从门外进来,就看见了阿期的背影,自然而然地觉得他今日心情不错,便走到沈焉知的身边问了一句。
毕竟阿期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管是好的坏的,都很少会与自己说。
沈焉知还记得当初阿期和她说过卫离爱慕秦长涣的事情,之后也确实是见他常和秦长涣开玩笑,像是十分熟悉的样子。而秦长涣那样冷淡的一个人,对于他的诸多调侃有时候即使不予理会,也不会训斥或者冷眼相待,总得来说两人关系算是不错。
所以此时见到卫离,沈焉知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别扭的。
“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情。”别扭归别扭,此时说的是阿期的事情,沈焉知也还是告诉了他。
卫离眉心微蹙,“那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昨日我去他那儿的时候,偶然丢了一张平日里写写画画的纸,他见上面有樊芪姐的字迹,便问我是不是她回来了。”
这与他如此高兴有何相关,在卫离这儿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冷哼了一声,说道:“不过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女子,何至于让他惦念这么久?”
沈焉知斜睨了他一眼,而后就摇了摇头,“你不明白当初的事情,也不要断言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在我看来,她对阿期已经做到了她能做的全部了。”
“将他带到那种地方,五年前几乎是不闻不问,这就是她所做的全部?”
“那你要她如何?”沈焉知言语之间已经带了几分恼意,倒不是因为起先就对他有偏见,而是单纯为这件事情替樊芪辩解,“如果没有她,或许阿期根本就不能安稳长大,这五年间她虽然没让他感受到亲情,可以护了他这么久,将自己能做的都给做了,其他的她也无能为力。”
说完这些话之后,沈焉知见卫离神情也没怎么变化,就知道这些话他是不愿意相信的。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就只丢下了一句话。
“你毕竟和他们相处的时间都不长,又是凭什么去评判他人做得如何?倘若你是真的为阿期着想,就不妨去问问他如何看待樊芪姐。他是个明白人,知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