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赶紧起，5：50了！”何父催促道
何小天眼都不及睁，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麻利的套上衣服，从头到尾连半分钟都不到。简单洗了把脸，就拎着行李出门等六点钟的车。可见有些人之所以效率低下，只是还没有被逼到份上。镜头逼到脸上，连官员都愿意为人民服务。
六点钟刚过，东方略微泛白，空气中带着些许湿冷的薄雾，携着秋日固有的凄凉与孤独，无孔不入于这世间的每一寸角落。
何小天书包里装着六科的课本和作业，外加六科的辅导资料，原本满怀信心的打算回家大干一笔，却不想空喊口号乱作保证并不是领导的专利，乃是全体人类共享的权利，只是苦了这个背包装着这么重的东西来回奔波两天，屁用没有使上。譬如越是有用的人，越是不能让他使得上力。
说来也巧，何小天的座位还是昨天来时的座位。于是他又掏出了昨天的那张报纸，从折痕来看，报纸自他昨天看过以后就再没人动过了，他又看着那篇文章，沉思良久，终于叹出一口气，想不明白错的是自己还是这个世界——不过这二者又有什么分别呢？
公交车在早班高峰期的公路上走走停停，堵得司机痛苦不堪。这个县城没有公交车专线，因此只能排队，时不时还要被人插队，插来插去白白受气。
如果没有制度的主动保护，那就不要妄图人性中会有善意。
相信人性，无异于自取灭亡。
斑马线上的人飞出去时正是绿灯，那辆白色的奥迪A6宛如一个飞速的保龄球，击倒了最后一个孤独的球瓶。
一个过于相信制度，一个过于相信人性。
一声极为刺耳且尖锐的刹车声中，还有一声剧烈的撞击声，然后是稀里哗啦像是几个盘子摔碎的声音。
公车没有停，它有属于自己的轨道。
人性就是当月球围着地球转时，你可以影响它，但绝不能触碰它。
可以猜测的是，相信的制度的撞上了防护栏，相信人性的上了天。
好在人都会死。
好在剩下的路还算顺利，八点钟左右，何小天就到了学校门口。
二
校门口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商贩们捧着自己的商品卖力吆喝着，学生们攥着钱穿插其中。
他放下行李袋，看着周围令人眼花缭乱的食物，又想起路上的车祸。他只记得那个女人一身黑衣站在路中央，公车刚超过她，她却又飞着超过了公车，最后在地上滚了几米，又被公车超过了。
女人果然是争强好胜的物种。
那时女人还没有流血，因此他感觉不到恶心，只是没来由的没有胃口，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卖烤地瓜的老头。
他霎时怔在那里，大脑突然间一片混乱，接着往前急走两步，才看清了那人的脸，终于放下心来。
“来二斤烤地瓜。”何小天道。
老头应了一声，赶忙打开炉子，挑捡起来，道：“要大的小的？”
何小天道：“随便。”
老头称好地瓜，装进袋子，看一眼何小天，道：“哭啥？”
何小天道：“困了，打了个哈欠。”
这几天树叶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每一阵吹起的风里都会枯黄着几片落叶，上下舞动，尤其凄然。秋天大势已去，再过不久，冬天也要来了。
路边一个破衣烂衫的乞丐艰难地把上半身弯在垃圾箱里，费力的翻找着还能吃的东西。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烂苹果，却也心满意足的原地坐下，大口啃了起来。
何小天站在一旁，看他一会儿，也许是刚见人死，心肠也柔软的缘故，于心不忍，便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地瓜，走进了些，伸手递给他。
原本他想等这疯乞丐伸手来抢拿时立即撒手，以防止他手上从垃圾箱里带出的脏水沾到自己的手，却不想这乞丐居然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手来捧，而且还礼貌地喊了一声谢谢。
何小天的同情之心一发而不可收，便又把另外两个地瓜也递与给他，又要翻口袋拿钱。他记得裤兜里还有三块钱。
“谢谢你，我只要吃的，不要钱。”乞丐道。
“啊？”何小天觉得这乞丐并不疯，甚至正常的有些过分。
何小天道：“没事大爷，就三块。”
乞丐道：“我从来不碰钱，而且我也不白吃别人东西。”
何小天更为意外，想自己难不成遇到了绝世高人？这乞丐难的身上难不成还有武功秘籍？武功秘籍倒是没多大用，但要是给个古董的话，岂不是要发了？但看他的样子身上应该也带不了什么瓶瓶罐罐的，难不成是藏宝图？
“你要给我啥？”何小天笑道。
乞丐道：“我给你算一卦吧，但是你不能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
何小天略觉失望，好像损失了好几十万都不止。但更多的还是好奇。
“伸出手来。”乞丐道。
何小天伸出左手。
乞丐没有伸手，只是凑近了细细看。
这个乞丐的脸几乎是黑色的，泥垢糊在脸上已经成为了他的面具，头发也已经是黑褐色，脏兮兮的像是顶着一头细布拖把。何小天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底却暗自发怵，生怕他突然发疯，一口咬上来。又见他眉头突然紧皱，想这下完了，原来这人是个江湖骗子，估计下一句要说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了。
“有人给你续过命？”乞丐小声嘀咕一句：“但是……没理由……”
这下换何小天眉头紧皱了，他完全听不懂什么意思。
乞丐道：“把你生辰八字告诉我。”
何小天说了一遍，乞丐眯起眼来掐着手指细细念叨着：“金归丑库，木归未库，火土归戌库，水归辰库……”
叽里咕噜念完，又喃喃道：“日主过旺，用神偏枯。挺好的孩子，可惜活不过成年。”
何小天只听他念了一堆，却一个字都没听清，问道：“算出什么来了？”
乞丐道：“你今年17？”忽然嗖的一下跳起来，对着何小天狂笑道：“哈哈哈，我不会！骗到你啦！哈哈哈……”
吓得何小天猛地一哆嗦，连忙倒退，生怕他扑过来，却见他大笑着跑远了。
地上还放着三个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