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何小天停下来走着，问：“你们怎么不跑？都快迟到了。”
姚奉瑜和周成彦并肩走在一旁，看他一眼。周成彦道：“来不及了，全班就剩咱们三个最后，跑也没有意义。”
何小天道：“我出来的时候，李朋还在宿舍。”
姚奉瑜道：“你怎么这么胆小？又没迟到，就算被李长君逮到又能怎么样？”
这个时间的校园仍是漆黑一片，五米开外不辨男女，主道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黑影，是晚起的高三学生和早起的高一高二的学生。
三人拐进教学楼，映进灯光，一切都明晰起来。
姚奉瑜却忽然提速，甩开二人，发疯一般的狂奔而去。
两人相视一愣，不知何事，回头看看，并无旁人，又往前看，见自班有两个女生正开始上楼。姚奉瑜速度极快，一晃眼便超过了她们，两个女生于是也开始提速，却始终没能追上。
人的自信来自无知，无知又使人成为圣人。
周成彦道：“你看姚奉瑜坏不坏？”
何小天道：“夏如花说得对，共患难容易，共富贵可就难了。”
周成彦道：“你说反了，那节课刚好我没睡。”
何小天道：“人和人之所以会在一起大都是环境所迫，和人心无关。环境一变，自然就分开了。”
周成彦道：“我今天才发现你说话好哲学啊。”
何小天道：“哲学有两种，一种是瞎扯，一种是抬杠。”
周成彦道：“你是哪一种？”
何小天道：“我是第三种。”
周成彦道：“第三种是什么？”
何小天道：“不知道。”
周成彦道：“那你为什么要说？”
何小天道：“显得我高深。”
二
早饭过后，教室里当然还无法安静，学生们都趁这几分钟的时间与周围人聊着一些无关紧要，但在他们看来还算有意思的事。
譬如理想，譬如未来。
有意思的事，大都没有意义。
学校的四堵高墙已经限制了他们的所见所闻，所以能聊的也只有他们的所思所想。
但哪儿又不是墙呢。
男生们大都呈一片歪倒状，半眯着眼，仿佛刚睡完整晚的觉，吃个早饭就又累虚脱了。完全符合学校“国去言则民朴，民朴则不淫”的预期。
另一边的女生却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尤其是张亚楠的到来，更是打破了学校“无得居游于百县，则农民无所闻变见方。农民无所闻变见方，则知农无从离其故事，而愚农不知，不好学问。愚农不知，不好学问，则务疾农”的构思，已然吵翻了半边天。让人觉得，男人仿佛只有四肢，而女人只生了一张嘴。
陆果却不声不响的来到了教室门口，环抱着双臂，远远地看着站在凳子上的张亚楠，骂也不是，走也不是。于是静静的站了一分多钟，等张亚楠安全地坐了下来，才回了四班。
三
中午，餐厅。
苏龙潜道：“郑天均怎么没来，他在教室学习吗？”
何小天道：“对。”
苏龙潜道：“他中午是不是不回宿舍？”
何小天道：“这个我不知道。”
苏龙潜道：“他怎么那么能学，我要向他学习。”
何小天道：“我们班主任说了，人的命天注定，不要试图改变它。”
苏龙潜道：“我就不信，我一定要改变它。”
董涛道：“升国旗的时候没听老师说吗，什么时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苏龙潜道：“不不不，狗吃饱了也是吃屎，我们家的狗喂完饭还是会吃屎，不是时间问题，而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董涛道：“你这个比喻太恰当了。”
何小天道：“大致意思我们明白就行了，你就非要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个——这是什么？”
何小天从菜里缓缓地夹出一根细长的毛绳，脏已经不脏，但它却决不该出现在菜里，因为这并不是用来扎菜的绳子。
苏龙潜道：“都在餐厅吃了这么多年了，什么东西没见过。不过这要是头发的话，我就不吃了。”
何小天点点头，又从菜里夹出一根头发。
一个女人的细长的头发，乌黑而有质感。
一个饱经风霜的妇人。
无论如何，她该戴一个头套的。
董涛道：“你还吃吗？”
苏龙潜道：“不过我要是知道有头发的话，我就不说刚才那句话了。”
四
今天的天气较之昨天已经晴朗了不少，而温度仍是不尽人意。
何小天刚回宿舍，王腾飞就激动道：“严松选上飞行员了！全学校11个人就选上4个，其中就有他。”
何小天笑道：“松哥威武啊，那我可要赶紧去拍一拍他的马屁。”
王腾飞道：“别去了，拍他马屁的人一群一群的，我进了他们宿舍，差点出不来了。”
何小天道：“其实就严松这个成绩，现在虽然过了，等到时候肯定就刷下来了。”
王腾飞道：“你懂啥？只要肯花钱，身体够格就算是够格了。”
张小磊道：“我被班主任没收了一本小说，这下完蛋了，他一定记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何小天道：“看开一点，好歹没揍你，”
张小磊道：“我总觉得他在憋一个大的，唉，灵魂的折磨，比肉体要痛苦的多。”
五
下午，化学课。
朱德福道：“以后课代表记着，那些请假没来的，就不用给他卷子了，耽误就耽误了，他已经听不懂了，也撵不上了。发一堆卷子乱糟糟的，风一吹掉一地，同学们素质也都不高，也不会给他捡起来，污染环境。
你想一想，目前这个形式，落下了肯定就撵不上了。我们时间本来就已经不多了，还有不到20天就要考试，原本打算用三天时间把电解池梳理一下，现在梳理不完了。原电池更难，一个星期都够呛，现在时间很紧张。那些不学的，你趴着睡觉虽然我没管你，但是我都记下来了。有个学生下午第一节睡觉，记上。第二节又睡觉，我又记上。还有个学生上午第一节看小说，记上。第二节又看，记上。第三节还看，记上。第四节我实在不能让你看了，没收。所以我不是不算，是等时间一起算。
晚上吃完饭值日生赶紧回来打扫一下教室和走廊，我要检查。讲台也要打扫一下，扫干净再拖。垃圾箱要倒。教室扫一下就行。走廊上不知谁流的鼻血，拿拖把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