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露没敢回头看他，径直爬上等候在小门外的马车，马车嘚嘚远去。
太监冷冷笑了一下，回去对卫延道：“这人怕是不能用了，她有异心了。”
卫延整理好衣袍：“那就不用了……等她办完这次差事的。”
他本来就不喜欢红露这款，也能体会出她隐藏得极深的抗拒。
呸，当他稀罕。
“那，接替的人手……”太监有些犹豫，除了红露，他们还真没有这方面的好人手。
“你先顶着，这次，我争取多玩几天。”卫延道。
消耗不要那么大，任务就轻了。太监低头应诺。
瘫在马车里的红露清晰地预见了自己的命运。
卫延容不下她了，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夜里，她就会被人剁碎，然后一点一点，仔细地埋在一片海棠花下。
红露浑身颤抖。
她不怕死，她只恨死在卫延手里！她只恨大仇没报！
她就是要死，也要拖着卫延下水！
为什么弑母的罪名都弄不死他啊！
之前爆出卫延弑母，皇长孙府被围，她高兴地大笑不止。
对于卫延弑母，她深信不疑！那就是个畜生，连自己的乳母都不放过！生生虐待致死！
那是她的母亲啊……她看着母亲遍体鳞伤，满面狰狞地死去。她被送到郊外亲戚家，看着父亲藏刀出去，然后再也没回来。
几天之后，她在乱葬岗里找到了被野狗吃得只剩半边脸的父亲。
她用手挖坑，整整挖了一天，挖到半夜，然后亲手埋葬了父亲。
等她回到亲戚家，亲戚家已经烧得只剩下地基，八口人，一个也没逃出来，都被烧成了黑炭，摆在漆黑的土墙边。
她当时头也不回地跑了，似乎晚一秒，黑暗中就会射出一只利箭，要了她的命。
那样她就不能给他们报仇了。
当时她只有十二岁，出去之后流浪几天就被人贩子抓住，卖到了青楼。
她无所谓在哪里，只要活着，只要能给亲人报仇，怎么活都行。
兜兜转转多年，她终于接近了太子，接近了卫延。
太子莫名其妙废了，但是卫延怎么就废不了呢？
她不能让他当皇帝，当了皇帝，她就更无法报仇了！
但是她该怎么做？谁能帮帮她？
马车正路过闹市，车外喧嚣嘈杂，一个名字却让红露瞬间激灵回神。
云琪和周灵坐在一个露天早餐摊里，尽量优雅矜持地快速吃着包子，隔壁桌的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昨天云家被抄的事情。
他们怎么说怎么猜周灵都不在意，她只是突然尖声插了一句：“那云夫人的一个族妹，云翔的女儿云朵，当时也大放厥词诬陷皇长孙殿下弑母来着！她现在为什么还好好的没有被抄家论罪？反而住到了永福坊里？”
周围一静，这个事他们还没听说。
“云翔的女儿？”
“云翔是谁？”
“嘿你这个呆子！竟然不知道云翔？外地来的吧？树荷知道吗？那就是云翔家的。”
“哦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不是外地来的，就是云翔……好长时间没人提起了，我都忘了。”
“是啊，云翔他现在怎么样了？在哪任职呢？好久没听到消息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还记得呢，当初去北关城比赛的队伍里，就有云大人的身影。”
“哦，去北关城了呀，那快回来了吧？”
众人歪楼了。
周灵气得牙根痒，重点是云朵好不好！
“云朵她也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为什么云家获罪了，她却没事？还搬到了永福坊里？！”周灵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四周一静，人群都看向她，眼神怜悯。
这是谁家的傻姑娘？早晚要给家里惹祸的！
一个好心的大叔看她挺漂亮，好心提醒道：“你也知道，人家搬到永福坊去了……永福坊是什么地方？皇长孙殿下都没进去呢！”
那里始终是住满的，卫延分府的时候，就没有合适的宅子，只能去公主坊里挤一挤。
这个云朵当时说没说过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他们不知道，但是如果人家真有本事搬进永福坊，那说了又能怎样？
她不也说了人家没事嘛！
周灵终于知道自己失策了，她不该强调最后一句的，这句话反而吓得别人不敢谈论。
论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圣京城里的老百姓最知道了。
隔壁几桌的人也不聊天了，匆匆喝光碗里的粥，拿着包子就离开了。他们可别被这傻姑娘连累了！
“娘！”周灵气得跺脚。
“夫人小姐，吃好了吗？”店家走过来一甩毛巾，皮笑肉不笑道：“吃好了就请让让，我要收拾桌子了！”他也怕连累啊！
云琪和周灵还没吃饱，就被撵了出来。
“娘！都怪云朵！”周灵跺脚，大声喊道。
他们不敢说她也要让他们知道！这里面还有一个逍遥法外的云朵！
“走，我们换个地方说。”云琪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借不着光了，那就毁了她。
两人又去了另一家早餐铺子。
马车里的红露晃晃悠悠，也在想着云朵。
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那个小姑娘刚进京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她了，因为她，还让太子折了一只“手”。
她一直关注着太子和卫延，知道他们后来几次算计那小姑娘，都没成功。
甚至周灵说的话，她也知道。前几天的事她了解的很详细，云朵确实几次三番当着卫延的面，质疑他弑母。
她敢说！敢做！卫延还不能奈她何！
红露的眼睛亮了起来。
“去……”她刚开口就住了嘴。
这车夫别看对她唯命是从，但是实际他是前太子的人，现在是卫延的人。
“去医馆，买些药。”红露道。
车夫沉声应诺：“是。”
应该怎么去找云朵呢，红露凝眉。
她任何奇怪的举动，都会招来杀身之祸。他们怎么会放任知道秘密的她随便乱走随便乱说呢？怕是一句话不对，这车夫就可以手起刀落，先杀了她再说。
马车晃晃悠悠，红露突然灵光一闪。
她一直很奇怪前几天的事情，云桐为什么会说那番话，为什么突然闹起来，为什么在云朵家闹起来。
曾经有个不起眼的问题，她去那里干什么？
现在她猜到答案了，她怕是为了云朵而去的，卫延相中了那个小姑娘，或者相中了她的家世。
现在云桐死了，那她就去替他继续完成这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