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活该
云哲2020-12-30 07:513,279

  而与之相反,秦书儿的心却像是贴上了暖炉,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方才所有的愤怒,好像也都一下子消失不见。

  见气氛逐渐冷凝,祝桥紧忙跑到曹娘子和孟旬中间,先把曹娘子往旁边拽了拽,说道:“你这婆娘,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事情还没有定论呢,你就不要在那里添乱了!”眉角一横,“你这是要折煞我这当里长的威严吗!”

  “可是我阿弟……”曹娘子还是满心不甘,但终究不敢忤逆自己的丈夫,脸上虽怒,最后也只得闷闷低下头,悄悄嘟囔了几声难听话。

  暂时安抚了曹娘子,祝桥这才又回到中间,对着所有人说:“大家伙儿也都别惊慌,虽然事情有些离奇,但事情还是得有个时间调查……人家郎君也说了,只需要两日,便能给大家一个交代,如果真能弄清来龙去脉,那才是真的对症下药。再者,郎君也已经承诺了,若是解决不了此事,也会与咱长河村共进退……再这么咄咄逼人,实在说不过去。”

  经过了方才孟旬提出的条件,再加上现在里长祝桥的劝说,村民们确实觉得这个解决方法会让他们更为安心,于是纷纷点头附和。

  祝桥松了一口气。

  曹娘子显然仍是心有不甘,但也无法反驳。

  秦书儿见曹娘子终于消停了,也跟着松了口气,回身将姚从霜从身边拉起。

  姚从霜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素净的脸上尽是泪痕。

  总而言之,有了解决方案,也没人愿意在水神庙前多做停留。

  曹娘子被祝桥强硬拉回。

  姚从霜也在向秦书儿道谢之后,一边啜泣着,一边跟随下山。

  姚从霜做人质,再加上有里长担保,所以大家并没苛刻地非要安排人盯着秦书儿与孟旬两人,给了他们最大限度的自由,只要能将这件怪事查出个究竟。

  没一会儿,水神庙前就只剩下了秦书儿和孟旬两人。

  秦书儿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方才那番话……”秦书儿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想,默了默,还是决定直白说道,“这种情况,你难道不应该先把自己摘出去,然后再想办法迂回解决这件事吗?怎么这次……非把自己也套进来?”

  “既然是我把你带出来的,自然不会让你有事。”孟旬略有深意的回答,随后动身再次前往水池处,准备检查现场。

  孟旬这话本身合情合理,可秦书儿却觉得里面含了些歧义。

  他们二人明明是一同决定前往长河村,甚至说,这事儿本也是她主动提议,为何就成了他把她带出来了?

  但若强行掰扯,她沦落到如此地步,却也与他有一丁点儿的关系,所以便没再抠那些字眼儿,匆匆跟上孟旬。

  “孟旬,依你看……这件事情最大的难点是什么?我们要如何入手?”秦书儿迅速进入状态。

  但这回孟旬却并没往日般笃定,看着池水,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鼻梁。

  “这桩案子的难点……第一个自然是池水之谜。正如村民所言,若想在不过几日时间就灌满这池水,至少需要好几个身体强壮之人,而且还得过得了山匪那关,除非有特殊情况。可是我们手上掌握的事情太少,只是凭空猜测,与无头苍蝇有甚区别,时间也不会允许……所以,我更倾向,先从现有的明确线索中入手。”

  秦书儿根据孟旬以往的经验和断案顺序,大致理解了孟旬的话:“你是说……曹大力的尸首?”

  见孟旬虽点头却仍紧皱眉心,秦书儿恍然想起,就算他们有这个明确线索,却少了可以捕捉它的人。

  谭叶谭小郎君不在啊!

  “你之前不是很有经验吗?不是也遇到过此类尸首?”

  孟旬斜了秦书儿一眼:“我早就说过了……我是御史台的人,御史台查的都是贪官污吏,天天跟尸首打交道的,那是大理寺和京兆府。而且就算我见过这个阶段的尸首,不见得我就得知道他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我又没长三头六臂,总不能什么都会。”

  秦书儿身子向后一靠,坐在地上,用力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偏偏这个时候小郎君还在县衙,怎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要是他有三头六臂,能飞过来,该有多好!”

  ……

  与此同时,红花寨的房间里。

  床榻上的被子鼓鼓囊囊的,裹了两个人。

  闷闷的说话声,隐约自被子缝里飘出。

  “你就真的一点武功都不会?不是都说当大夫的至少会点什么空中飞针?”

  “到底是什么竟然会让你觉得,大夫会拿针当暗器?大夫会杀人?会飞檐走壁的?”

  “被我盯上的大夫,几乎都会杀人。”

  “都被你盯上了,说明本来就不是大夫!”

  “那你平时都靠什么防身?”

  “谭府护院。”

  “……”

  被子里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一只手从里探出,一把将被子拽下。

  顾常乐盘着腿,烦躁地搔了搔自己的头发。

  “看来只有悄无声息的溜走了……”又扭头瞄了一眼旁边的谭叶,顿了顿,更加烦躁了揉揉自己的头发,“你这半点功夫也不会,如果我真是没有踩了这红花寨的陷阱,就你那张嘴,一开口,怕是早晚都要被五马分尸,你说你……瞎捣什么乱,一点都不惜自己的命吗?”

  谭叶恭恭谨谨地端坐在床榻上,白瓷般的脸上,不知是方才被被子捂的,还是因为被顾常乐训斥产生的羞怒,微微有些发红。

  但他并没像平时那样回嘴,而是垂下清澈如泉的眼眸,喃喃说了一句:“我自然知道有可能会死,那又如何?我不还是来了历城?”

  他双肩略微低垂,像是有些低迷。

  这让顾常乐不由得想起了不久前谭叶对他坦白的那些过往。

  “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我和三郎是同胞之弟。可是我们虽然有着同一张脸,自小却截然不同……我承袭谭家衣钵,学的皆是药理之术,但是他却痴迷于开刀之法,而他所痴迷的,又恰恰是谭家世代祖辈所摒弃的‘歪门邪道’。我曾劝他放弃,但他却告诉我,明明有法子可以救人,却因为偏见,宁见病人之死,也绝不会加以使用……如此,有何面目称为医者?”

  “最终,三郎被谭家定为悖逆之徒,父亲从此将他的名号自族谱抹去,又因他长了和我同样的相貌,不愿他毁了我的名声,遂干脆勒令他戴上面罩,决不许以真颜示人……于是从那时开始,纵是三郎想要行医救人,也只能戴着面具,偷溜出去。我们成了同一张脸的阴阳两面,而三郎便是这个不见天日的阴面。”

  “事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好像是有一次,三郎去山上采药迷路的那回,不知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几日归来,遍体鳞伤,却神采奕奕,听他说,是遇险,后被一位恩人所救,那恩人让他明白了一些事,所以也放下了心中一些怨恨。但三郎向来不会多说自己的事,而我当时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可需要在意的。”

  “但是不久后,也就是长安的那个什么书院,被烧毁后没几日,三郎就不见了……那阵子,到处都疯传什么长松邪术,有人说是三郎撞了邪,所以跟着走了,但是我不相信……一个大夫,是不可能不带救人的东西就出门的,三郎亦是,他引以为豪的东西,全都留在了宅邸,包括了那套的皮袋。而我也绝不相信什么三郎被邪物掳走这些荒诞之说。”

  “如果不是因为与我生了一样的脸,三郎便不会被家里人如此对待,是我愧对三郎。所以三郎失踪后,我便一路沿着线索找来了历城。现在到这里,也是觉得或许会发现什么……但凡有一丁点的可能,我都不会放过。”

  觉得会发现什么,结果却一脚踏到狼肚子里了。

  顾常乐回忆着,又看着面前这个明明不堪一击却满脸倔强的小郎君,失笑一声,又无奈长叹一声,说道:“你看,你都来历城这么久了,我虽不知孟旬允诺了你什么,但在我看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你的那位胞弟,很可能已经……”

  “那你呢?”谭叶突然打断顾常乐,清眸回望他,“这番话,不也有别人对你说过吗?那你为何还在这里?”

  顾常乐一怔,想起那日在巷口自己和同僚的对话被谭叶偷听到的一幕,不禁也垂下眼帘,陷入了一阵沉默。

  世上之事,从来都是旁观者清。

  他和谭叶,都身处迷局,谁也说不得谁。

  “但你这么做还是太险了。”顾常乐用着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道,“想要找真相固然是好,但若不自量力,丢了性命,不仅什么也查不到,还会将这痛楚成百上千倍地转嫁给身边人。”

  谭叶毫不犹豫地回答:“你的亡友可以把这份悔恨转嫁到你的身上,但我可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就算是我死在外面,顶多,也是有着同一姓氏的人,装模作样地流上两滴眼泪……没甚可在乎的。”

  “你怎么就知道这世上没人真的为你难过?”

  “谁?”谭叶冷笑一声,“该不会是你吧。”默了默,也了然,“我就知道你对我心怀不轨多时,只是没想到,你竟入情至深。”

  说着,悄无声息地把身子往外挪挪,浑身上下写满了嫌弃。

  顾常乐无语反击:“娘呸的!我什么时候说是为你难过了?我那是为自己难过!若是让孟旬那个王八蛋知道你在我手指缝里上了西天,难道不会拿我开刀吗?”

  “哦。”他也漫不经心地又扭回头,“那就是你活该了。”顿了顿,强调道,“所以,你可不能让我死。”

  顾常乐顿时黑了脸。

继续阅读:第一百五十六章 骨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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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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