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宫宇前,宫门前“未央宫”三个金铸大字在璀璨日光中分外耀眼,竟令人觉得恍如隔世,伫立在宫门前凝望片刻,慕容心才迈步进入那宫内,从此,她将要舍去那心来适应这深宫,独守这一宫的清冷。
此时已值初夏,庭院中一排树木俊秀挺拔,也平添了些许奇花异草,轻风拂过青翠阵阵花香袭来,竟一扫身心的倦怠之意,六宫之内也唯有这一隅,令她可以卸下心房,耳边传来一欢喜的请安声:“奴婢,奴才恭迎娘娘回宫。”
未央宫内一行宫女内侍皆跪于庭院行礼,为首的二人便是小卓子与采茵,她欢喜的声音中略有些哽咽:“娘娘陪御驾前往行宫一去便是两月有余,得知娘娘今日回宫,奴婢特意在此恭迎娘娘回宫。”
慕容心略含些许笑意,语意如常道:“起来吧,你们的心意本宫自是知道的。”
旋即遣了众人下去,才进入殿内梳洗,换下那身宫装只穿了一身随意的裙裳,坐于那软榻上歇息,采茵端着托盘进入内殿,盈盈说道:“娘娘舟车劳顿定是辛苦了,奴婢已为你备好了茉莉茶。”
端起茶盏轻抿入口,淡淡清香扑鼻,加了些许的蜂蜜掩去那涩味,口感柔和,慕容心抬首看向她道:“还是你泡的茶最合本宫心意,这段时日来,想必后宫并不平静,宫中可有异动?”
采茵抬眸看她一眼,微微低头道:“回娘娘,宫中倒也无事发生,只是听说朝中许多大臣对皇上因娘娘身患急症暂缓回朝不理政事诸多非议都说娘娘是。。说娘娘是红颜祸水,魅惑皇上荒废朝政。。”
行云在旁冷责道:“采茵,这些胡话又岂是在娘娘面前能说的。”
“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下次定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再也不敢乱说了。”采茵忙俯身跪地,语中满是惶意。
“无妨,起来吧。”慕容心骤然轻笑,眸光看向行云道:“离宫两月刚回来,你又何必责难她,只怕六宫之中的传言远比她说的更甚,今日太后当众责难你也知道了,只怕日后本宫要面对的比今日更甚。”
行云忙出声劝慰:“六宫之中的人闲来无事就爱乱嚼口舌根子,那些话娘娘不必放在心上,事已至此,娘娘还是思量以后要紧。所幸,还有皇上护着娘娘。”
“君恩浅薄,帝王更是无情,在这深宫之中唯一能依靠的人也只有自己。”慕容心道完这句,一阵默然。
如此一夜睡的轻浅,不过四更天时分便已醒了,梳了那普通的如意髻,斜插一支小巧的蝴蝶莺羽珠钗,在簪了几支碎花珍珠并于髻侧,精致的淡粉木槿花耳坠,一袭团蝶暗纹柔绢曳地宫装长裙,打扮的极为素净。
待装扮妥当,慕容心见天色已渐亮便携了行云去往昭凤宫,想着时辰尚早未做肩辇一路步行而去,去到昭凤宫时天色尚早,行云为她扶扶那蝴蝶莺羽朱钗,轻笑道:“娘娘今日来的甚早,昭凤宫的宫门才刚刚开启,只怕皇后娘娘此刻还正在梳妆。”
慕容心微笑颔首,朝里面走去道:“起的甚早,本宫想着早些过来陪皇后娘娘说说话也是好的。”
值门内侍忙向宫里尖声通报,甫入了宫门,暖香已迎了出来行礼后,方道:“婕妤娘娘来的甚早,皇后娘娘晨起刚刚才梳好妆,娘娘请先至殿内奉茶。”
慕容心含笑虚扶了一把:“本宫许久未见皇后娘娘,倒想念的很,便想早些过来陪娘娘说会话。”
进了内殿稍侯了片刻,见萧容儿由暖香扶着自寝殿出来,慕容心忙起身,跪地恭敬行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恭祝娘娘万福金安,凤体安康。”
萧容儿走至她面前,伸手将她扶起坐下,嗔道:“怎么才离宫两个月,倒和姐姐生分起来,这里又没有外人行这些虚礼做甚。”
“正因为许久未见姐姐,来给姐姐请安自是要行大礼才是。”
萧容儿眸中尽是温和的笑意:“就你这丫头心思多,昨日本想着去未央宫看你,见你神色倦怠便想让你好好歇着,谁知你今日一早便这么早便来了,看着人也愈发清瘦了,回宫来要好好调养才是。”
慕容心含笑道:“劳姐姐挂心了,昨夜睡的轻浅起的早些,心儿便想着早些过来与姐姐说会话。”
“昨日你刚一回宫便被太后责难,难免心有余悸,只是妹妹要知道,此次前朝后宫都诸多非议,因女子而误国事乃是君王大忌,太后难免动怒,等过些时日姐姐去帮你求求情,太后气消了便无事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萧容儿脸上笑意真切,她果真待她还一如从前的好吗?慕容心委婉垂首,含笑低语:“妹妹的心思自是瞒不过姐姐,今日前来还想问姐姐可有慕容府上的消息?当日收到姐姐的书信,心里担忧万分竟不料身染急症,一病就是月余也不知母亲的身子如何了?”
只见她微敛了笑意:“姨娘的身子早就渐好了,本想着早些派人去告诉你,奈何这些时日宫中事忙,太后头疾发作连着多日都在宁寿宫侍疾,竟也忘了此事倒还你白担心了这些时日,说起此事,你可知道?当日我派去行宫给你送书信的小福子,一去竟再也没回来,本宫派人去查才知道他由行宫赶回上京的路上,不幸坠崖身亡了,本宫身边可少了一个机灵的人。”
连日来发丝太多事,让慕容心几乎已忘记了这件事,当日杀死小福子的那几名黑衣人明显是有备而来杀她的,可又怎会那么巧知道她私自出了行宫,知道她出了行宫的便只有她身边那几人,果真连她身边都有了别人安插的眼线,还是事情远没有她想的如此简单?
失神间,暖香进来禀道:“启禀娘娘,各宫前来请安的娘娘都已到了。”
与萧容儿一同去到正殿,除了怀有身孕的淑妃与沈惜若不必前来请安,各宫妃嫔一一到了,竟连辰昭仪今日也是来了,依次坐于陆昭媛之后,一番行礼过后,萧容儿环顾下首,启唇道:“今日各宫竟都来得这样早。”
澜贵妃眼眸微转看向慕容心,似笑非笑道:“臣妾等人来得再早也自是比不过元婕妤,元婕妤若事事都如今日这般识礼数,昨日也不会被太后当众训斥。”
“皇上昨日已说了此事无需再提,莫不是贵妃娘娘想违反圣谕不成?”清冷女声响起,竟是辰昭仪。
澜贵妃媚眼一转,看向辰昭仪,巧笑道:“元婕妤的性子果真讨喜,不仅有皇上执意护着,竟连一向甚少与人来往的辰昭仪都为她说着话,这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萧容儿看向澜贵妃温言道:“澜妹妹姿容出众,身居贵妃之位,又备受恩宠,这种福气已然让后宫众人羡滟。”
“皇后娘娘缪赞了。”
闲话片刻后,萧容儿按例一番训示便让众人各自散了回宫。
甫出了宫门,只听身后有人唤道:“元婕妤请留步,不知婕妤可否愿陪本宫一同游园赏花?”
慕容心回身一看,辰昭仪已走至身后不远处,忙上前行礼一番道:“昭仪娘娘相邀,臣妾又岂有不愿之理。”与辰昭仪并未有过往来,今日也是初次见她来昭风宫向皇后请安,即便心中不愿,按着规矩也自是无法相拒的。
与辰昭仪一同缓缓走至御花园,与她并不相熟一时竟无言,走至太液池那九曲长桥上,她伫立于那玉石栏杆前,终开口打破这份沉寂:“本宫有一言想问婕妤?”
“昭仪请问,臣妾自是知无不言。”
辰昭仪回首看向伺立于侧的宫人,吩咐道:“本宫与元婕妤闲聊片刻,你们都去远处候着。”
待两人服侍的宫人都远远退至身后,只听辰昭仪淡淡启唇问道:“本宫的皇兄即将迎娶宁国公主为后,不知婕妤可否后悔作今日之选择?”
慕容心未料到她相问的竟是这句话,念及那个温柔的男子,不知何故心微微一沉,淡道:“臣妾不明白昭仪语中何意,也不愿明白,况且臣妾做人只看将来从不缅怀过去。”
辰昭仪看向她,唇角微扬,冷然道:“如果你当日和皇兄一同回到祈国,那你便是祈国之后,一统六宫,母仪天下,又怎会像今日这般只是一婕妤的位分,和六宫众人来争这份恩宠。”
慕容心启唇淡道:“臣妾想提醒昭仪,这是周朝后宫娘娘需谨言慎行才是。”
辰昭仪收回眸华,倚栏远眺,有些伤感道:“你可知道那晚蓬莱洲内皇兄为救你真的被伤到了,他离了行宫后遣了行仗回祈国不顾自身安王去寻你,只因放心不下你,早在他还未登基为帝之时,宁国皇帝已有意将公主下嫁于他,愿辅佐他登上帝位,他不为所动。可如今他却愿取宁国公主与之结盟,我想他待你如此并不仅仅是因为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