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见她神色不对,忙上前扶住她,目光淡淡扫过芳容华,低语道:“娘娘,你还是别太担心了,这消息是真是假还不得而知。”
芳容华一怔,面上有几分不悦道:“我本是一片好意,想着若娘娘早些知道也是好的,指不定有什么好法子还能来得及让慕容公子早日脱离险境。可落在娘娘眼中却是别有用心,既是如此我便先回去了。”
见她转身就要离开,慕容心微微施了一礼道:“方才行云的话还请芳姐姐别放在心上,听姐姐的语气似乎对此事了解的甚为清楚,还请姐姐指点一二,若真能救兄长,我定会好好报答娘娘。”
芳容华伸手将她扶起,笑容若有似无道:“娘娘乃是婕妤的位分,又怎能向我行礼,这声芳姐姐嫔妾也自是受不起的。”
慕容心目光看着她,语意真切道:“芳姐姐入宫时日长,又比我年长,自是应该唤你姐姐的。若有以往对姐姐有任何不敬之处还请姐姐念在我入宫时日尚浅,别和我计较才是。”
芳容华微微一笑道:“妹妹哪里的话,只是姐姐我身处后宫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也谈不上指点,只是有的事情看得比旁人透些罢了。只不过有些话。。”
见她语意顿住,目光不经意间自行云身上掠过,慕容心忙示意行云退至身后远远候着,摒退了众人也只有她二人伫立在太液池边。芳容华这才出声道:“淮南的战事已快结束,我泱泱大周又岂会无兵可派,皇上也定不会让赫岭丢在自己的手里,发兵前去赫岭是迟早的事。所以妹妹无需担心只要等着便是,朝堂之事皇上心中自有定夺。”
心下已是急切,慕容心勉强一笑应道:“谢姐姐指点,只是兄长远在边关,生死未卜我又如何能不担心。”
芳容华恍若无意般道:“妹妹的心情我自是清楚的,皇上能等,妹妹能等可远在边关被敌军围困的安王殿下与慕容公子不能等啊,若是皇上早一日发兵赫岭也是好的,至少也能早一日让他们脱离险境。以皇上对妹妹的宠爱,说不定会看在妹妹的份上。。”
说至这句,她伸手轻掩薄唇,语意惶恐道:“瞧我一时口快又乱说话了,今日的话妹妹就当作没听过。妹妹入宫时日尚浅我自是要提醒妹妹,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妹妹即便心中惦念兄长安危,可朝堂之事也是干预不得的。”
慕容心语意淡淡道:“谢姐姐提醒,我记下了。”
芳容华略微微一愣,轻柔一笑道:“妹妹伤势初愈,也不宜太过劳累,我便不打扰先行回宫了。”说着朝她一拜,便转身匆匆离开。
行云走至她身后,扶着她道:“娘娘,芳容华故意说这些事给你听,肯定没安好心。你伤势未愈也定是累了,还是先回宫歇着吧。”
“不必,扶我去昭凤宫。”芳容华说的她不会全信,可事关慕容谨的安危,她不问清楚又如何能安心。
去到昭风宫,萧容儿见她神色异常,忙遣了内殿伺候的宫人出去,坐于她身侧关切问道:“妹妹神色不好,到底发生了何事?”
慕容心一把握住她的手,细声问道:“姐姐,赫岭边关之事想必你定是知道的,事关哥哥生死,姐姐怎么连我都瞒着?”
萧容儿微微颦眉,沉声道:“你伤势未愈,又是谁在你面前多嘴说这些的。更何况淮南战事已至紧要关头,皇上自是要压下这消息,以免影响军中士气。告诉你又如何,只会让你更加担心罢了,以你的性子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傻事来。”
慕容心沉寂片刻,只问了一句:“那姐姐的意思是?”
她手反握住她的,手中力道一紧,道:“我与你兄妹二人自幼一起长大,你担心他的安危我又何尝不是,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朝堂之事皆不是你我能干预的,即便你去了求了皇上只怕也是无用的。被太后知道还会落下个后宫干政的罪名,那可是重罪。如今你就好好在宫里做你的元婕妤,切莫多想。可记下了?”
“嗯。”慕容心并未在多言,只好点头应道,就像她说的,即便她去求他也是徒劳无用的。
回去未央宫里刚进了正殿,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偏厅,慕容心身子一怔,不由想起了那日,哥哥出征前进宫来看她,与他一起在偏厅用膳的情形,他待她一如昔日在府里一般满是溺爱,只字片语也处处透着关怀。而今日他却远在边关生死未卜,眼前的景象已逐渐模糊,眼眸中不知何时已含了那泪。
这夜几乎彻夜未眠,天色渐亮时,慕容心毅然决定去昭阳宫见他。心中清明要面对的是什么,可哥哥的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她已入了宫这一生都注定无法离开,哥哥却是慕容家唯一的传承,若他命丧赫岭,父亲、母亲知道了会如何,她已不敢去想。
不去试过,她又如何能甘心。
快至正午时分,慕容心便携了行云一同前往昭阳宫,清丽淡雅的妆容,一袭淡青莲花暗纹的锦衣,也并未做那刻意的装扮。悦已者既已不在,她又要为谁而容。
甫下了轿辇,慕容心抬首看见昭阳宫巍然耸立在眼前,竟心生怯意。那日,漫天飘雪她前来昭阳宫见他,是为了自己的爱情,却换来那句“以后无诏,不得来昭阳宫。”,今日,已是初春时节前来见他,是为了兄长的安危,却不知迎来的又会是什么?
值门内侍前去通报后不久,顺公公自那宫门出来,躬身行礼道:“奴才给元婕妤请安,皇上口谕请婕妤回宫。”
心中早已知道他不会见她,慕容心双膝一弯,笔直跪于花岗岩铺就的地面上,薄唇亲启:“求公公再为本宫通传一次,本宫今日一定要见皇上,若皇上一直不见,本宫就长跪不起。”
顺公公惊的向后一退,面露难色道:“娘娘,你这又是何苦?皇上的性子奴才最清楚不过了,你还是先回去宫里好好歇着,皇上若见娘娘自会传召的。”
慕容心身子笔直跪在地上:“求公公再为本宫通传一次。”
“好,那奴才再为娘娘通传一次。”见她语气坚决,顺公公恭敬应道,回身迈进那宫门,可却一直也等不到他出来。
也不知跪了多久,身体已是僵硬双膝也因那坚硬而隐隐作痛,稍稍一动直起身子竟连后背上刚刚愈合的伤口都有些疼,行云跪在她的身后,语中已有些哽意道:“娘娘,还是回去吧,你的心意慕容公子定会明白的,尽力便好了,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你回去宫里等我,不必在这陪我。”
行云的语中满是倔强:“无论何时,行云都会陪着娘娘。”
脚步声响起,慕容心满怀希望仰头望去,顺公公急急走至她面前,欣喜道:“皇上口谕,召娘娘觐见。”
“娘娘总算等到了。”行云一阵欣喜,忙起身和顺公公二人扶着她进去。
许是跪了太久,每走一步便从膝上传来酸麻之意,行至昭阳殿前,顺公公轻声道:“娘娘进去吧,皇上在等着娘娘,娘娘可要小心应对才是。”
“谢公公。”慕容心轻声低语,独自缓缓步入殿内,每走一步皆是费力的。穿过那明黄色帐幔,只见李元忆一袭明黄伫立在书架前,似拿着书卷随意翻阅着,艰难走至殿中,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片刻的沉寂,只听见翻阅书卷的声响,李元忆并未回身,清朗的声音响起已是沉声:“朕早已告诉过你,无诏,不得来昭阳宫。婕妤是不明白朕的意思吗?
这句在她脑中久久挥之不去的话,慕容心再次听他口中道来,心还是一疼,只道:“皇上恕罪,臣妾知道你不愿见臣妾,可臣妾却只能来求见皇上。”
“婕妤一向对朕避之不及,今日执意要来见朕所谓何事?”语中隐隐含有一丝不耐。
慕容心身子一怔,本已想好的话,可为何看见他竟不知该如何去答,甫定下心神道:“臣妾听闻赫岭边关战事不顺,臣妾的兄长误中敌军陷阱以致被敌军围困生死未……”
“婕妤可知道后宫不得干政,此事不是你能过问的。”还未说完已被他历声打断,李元忆回身,看着她,神色一凛已是不悦。
慕容心目光凝着他,缓缓说道:“臣妾心中明白,可慕容谨是臣妾唯一的兄长,如今远在边关生死未卜,臣妾又如何能不管不顾。”
“朕念你伤势初愈,便不追究你后宫干政之罪,婕妤不必再说,朝堂之事朕心中自有定夺。”李元忆神色平静,语中已不似方才那般凌厉,却也只是淡漠。
此时,再也顾不上其它,慕容心跪行至他面前,素手紧紧抓住他明黄的袍裾,仰头望着他,语意凄然道:“皇上,求求你救救我哥哥,救救他,只要你及早发兵赫岭他还有一线生机,他还能活着回来的,只要哥哥能平安回来,我愿接受任何责罚。”说至最后,泪水已潸然而落。
李元忆眸华凝着她,眼眸中已是深沉,只道:“朕唯一能答应婕妤的便是不追究今日之事,退下吧。”
他正欲回身,可慕容心仍旧紧紧抓住他的袍裾,不愿松开,泪眼朦胧间,仍是看见他眉心微蹙,一瞬静默后,李元忆淡道:“放手。”
蓦地,这两个字落入耳中手中的力道更紧,不禁哭出声来,她竟觉得,放手松开他的袍裾,连带着他似乎都要永远失去了,而她的心里竟是这般不舍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