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青扬早些日子已提前告知二人生产时需注意的事项,可她与行云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小腹的下坠感愈发强烈、那阵痛传来时的疼痛只是让她愈发心慌,一手紧紧抓住行云的手心,吃力说道“别怕,刚开始阵痛应还没那么快生。”
“好,你先躺着,我去烧了热水来。”行云虽嘴上应着说是不怕,但也急的慌了神,将她扶下躺好便急急出去准备热水。
慕容心躺在床榻之上,一阵疼痛过后方暗自松了口气,似有一股暖流自下体流出流至她的腿上,顿时似能闻到那带着温热的血腥味,费力想要直起身子可也只是看见高耸的腹部,素手紧紧抓住被褥,用力出声唤道“行云。。行云。。”
“姑娘。。”行云推门而进,手中的木盆装着热水,看到那床榻已沾染上殷红,心下一惊,手中不稳那木盆已跌落到地上,热水四溅在地上,忙朝着床榻跑去。
“已见了红,今晚林太医不在宫中当值,这可怎么办?”行云在一旁急的已快哭出声来
阵痛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复又一波波退去,整个身子也如散架了般,慕容心额上已有豆大的汗珠,勉力看她一眼,忍着痛楚道“已是夜深了,宫门也已落了锁,我忍过今晚便是了。”
她一听,忙用帕子为她擦去汗珠,语气焦灼,满是心疼道“这生孩子的事情又怎么能忍,我这就去昭阳宫找顺公公”说着,为她盖好被子转身欲往外而去。
“行云。。”慕容心唤出这句,伸手欲去抓她,无奈腹中疼痛袭来,生生让她的指尖自她的袖袍划过,一时连说话的力气也是没有,只是因那疼痛而紧颦的眉眼,深深望向她。
行云止步转过身来看她一眼,抬手抹去眼泪,勉强笑道“姑娘放心,我自会很小心避开宫中的禁卫军,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回来。”
尚未看清楚她,她已急急往外而去,慕容心又怎会知道,这一次,她再也等不到她回来了,这个真心待她那般好的女子,陪她度过最艰难、最痛苦时日的女子,这匆匆一瞥竟是此生见她的最后一面。
也不知行云离开了多久,终是能感觉到下体的温热已不再流出,可反复的阵痛袭来已让她整个人都已疲惫不堪,再是没有一丝力气,身子如坠云端般瘫软躺在床榻之上,趁着疼痛退去,伸手费力扯过她方才放置在旁的帕子放进嘴里咬住,已明显感觉到阵痛加剧,害怕自己会忍受不住喊叫出声,虽然栖梧宫偏僻可偶尔也会有巡夜的禁卫军经过。
今夜偏僻的栖梧宫注定并不平静,急促小跑的脚步声响起,几名身穿内侍服的黑影出现在栖梧宫的宫墙之下,其中为首的一人上前推开那扇油漆斑驳森森的殿门,“咯吱”一声响起在那空荡、落败的院中显的甚为突兀,为首的内侍一个手势,几人纷纷向院中东西配殿、后院奔去,皆是拿出藏在身上的火油沿着墙角长廊一一洒下,还未到半盏茶的功夫,几分已皆已回立于那为首内侍之人的身后,为首的内侍,淡定自袖袍中拿出火折子,轻轻一吹,零星的火光瞬间滋长窜出火苗,那内侍往前几步用手中的火折子点燃洒在长廊下的火油,熊熊大火即刻燃烧开来沿着洒好的火油沿着宫室蔓延开来,见状,那内侍收好手中的火折子才急急与几人落慌而去。
纵然已是疲惫不堪可腹中的疼痛让她碾转反侧难以入睡,昏昏沉沉间,慕容心倏然被疼痛惊醒,睁开眼眸只觉那光线昏暗的宫室瞬间似被照的光亮,侧目望去烛光依旧微弱,正欲收回眸子只看见似有熊熊燃烧的火光照应在宫室的窗户之上,神色大变间,瞬间清醒过来,栖梧宫走水了,正值盛夏,这里长久失修宫室相连若无人前来救火不多时大火便会蔓延而进,可若有人前来救火发现这一切,她所苦心掩藏的秘密皆是徒劳,大火似越烧越旺似能看到外面火光冲天,已无暇顾及其它,极力一手撑着床榻边缘支起身子,再慢慢挪动身子想往宫室外而去,一手托着隆起的腹部,方迈出脚,整个身子都是软绵无力跌至地上,再无任何力气。
火势蔓延的极快,不过片刻窗户已及那扇木门皆是熊熊火光,慕容心趴在地上,素手扯下咬在嘴里的帕子,大口喘着气一手护着小腹。一手紧紧抓住那桌案的方形柱腿借力将身子往门口挪去,并不想放弃,可大火已蔓延进屋似离自己越来越近,紧紧扣住桌子柱腿的手已不自主的无力松开,念及腹中即将出世的孩子,想起双亲赴死前的叮嘱,腹中传来的阵痛也抵不上心底的悲痛,她活到现在也只是想生下这个孩子,为何上天也对她如此残忍,终是连仰头张望的力气也没有,整个人趴在地上只满是期许望着那扇正被熊熊大火吞噬的木门,只是唤道“行云、行云,救我。。”
话音方落,她痛的几乎昏死过去,不由的蜷起身子素手紧紧捂着腹部,就在这时,只听见一声巨响似在门口处响起,慕容心霎时间反应过来,应是行云回来了,抬眸望去,恰看见有一黑影自大火燃烧的门口处冲了进来,那黑影四处打量间恰对上她的眸子,一时竟都失了神。
看见凤初辰现在眼前的那刻,自己也说不清心里是何种滋味,似百感交集般各种滋味皆是涌上心头,只是本能的微微抬起素手伸向他,凤初辰几步走至她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紧握于手心,将她抱在怀里,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怕,有我在一定会没事的。”
看见他来了,慕容心似终是松了一口气般整个人瘫软倚在他的怀里,此时,整个宫室内皆已是大火弥漫随处可见,越烧越旺的火苗,凤初辰更紧的拥住她入怀,抱着她往外而去“若是害怕,就把眼睛闭上”
并不是真的害怕,可他的低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慕容心不由得依言低低闭阖上双眸,阵痛再次袭来,牵引着她所有的思绪,似并不知他是如何抱着她冲出那宫室。
一男子的声音低沉响起“主上,尚未有禁卫军巡逻经过发现走水,此刻应速速离开。”
慕容心霍然睁开眼眸,所住的宫室望去只是一片火海,他依言抱着她转身往外行去,吩咐道“该如何善后你心中自知,自此紫禁内再无她的存在。”
这一句话落入她耳中,慕容心吃力抬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抬眸望向他“别走,还有行云,我要等她回来。”
凤初辰驻步,低首凝着她,又是惶急似又是心疼道“你即将生产又如何能等,若是有何闪失只怕你与腹中孩子皆是保不住,我会让冷夜带她出宫,这样可好?”
他那句低问是如水般的温柔,似满是宠溺在劝慰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慕容心不觉轻轻颔首,虽偶有阵痛袭来,只是死死咬着樱唇生怕会叫出声来,凤初辰抱起她一路出了栖梧宫疾步飞跃而行,对紫禁他似乎十分熟悉,避开巡夜的禁卫军来至一处宫墙下,他脚尖轻点于地,运用轻功眨眼间便已跃上那宫墙,靠在他的怀里,只觉得他有力的手臂抱着她,并不觉得害怕,慢慢跃下飞落至地面间,夜风吹过,拂起他的鬓发与她垂在胸前及腰长的青丝,发丝缠绕间,终是觉得他双足已落地,目光触到他坚毅平静的侧脸,不禁缓缓低眸。
慕容心低眸那瞬,目光停留在发丝缠绕的青丝上,似记起什么,忙伸手抚上青丝想摸到那百碟翠细簪,可青丝悉数散下,指尖再是触摸不到那簪子,忙昂首道“我的簪子尚还在那宫室,那是我母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好,送你回去后,我亲自去给你找。”
他不假思索说出这句,着实令她心里一热,想起他又一次不顾自身安危来救她,不禁低低出声道“还是算了,这个簪子不值得你去冒险。”
凤初辰只郑重道“为了你,自是值得。”
此刻的慕容心又怎会想到,这短短的七个字令她铭记多年,久久无法忘却。
栖梧宫内大火沿着火油蔓延开来,整座宫室远远望去似被火焰所笼罩,行云直愣愣看着那熊熊火光,想到慕容心独自在栖梧宫内,似发疯般朝着那火光的方向跑去,她终是去到昭阳宫见到了顺公公,满心欢喜的急急赶回来为何却是看见如此场景,朝着后院那烧的正旺的宫室奔去,哭喊着道“姑娘,行云回来了,我来救你了。”
奔跑间胳膊猛的被一人抓住,火光冲天间,可看见他脸色铁青,几乎是吼着问道“她在哪?”
行云一个怔楞,指着那宫室,哭着道“我去找太医时,姑娘独自在屋里。”
李元贞猛地一把甩开她的胳膊,丝毫未有丝毫迟疑,朝着那烧的正旺的火海冲去,心心念念顾及的只是她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