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儿一身正红金旋飞凤宫装,发髻左右各插一支赤金双凤衔珠金翅步摇,光彩夺目中不失母仪天下的气度风华,放下手中茶盏于桌案,眉目含笑间,语意淡淡:“淑妃可信了你的话?”
凌斯乔浅笑回道:“莫说是淑妃,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即便是假的也会当了真,只怕心里已是恨极了元贵妃。”话方出口,垂眸道:“臣妾失言了,还未行册封礼,应称她为元婕妤才是。”
萧容儿微微一笑,不露声色道:“皇上已下旨昭告天下晋封她为贵妃,你又何来失言之说,本宫只怕妹妹的心里也并不舒坦。”
凌斯乔苦涩一笑:“臣妾的心意自是瞒不过娘娘,幸得皇后娘娘垂怜,斯乔定不会辜负娘娘所望。”
“你明白本宫的心意便好。”萧容儿凝眸于她,见她一袭轻盈的月白蝶纹薄纱长裙,清爽的镂空兰花珠钗垂着细细的流苏,不止那裙裳、发饰、就连身上也学着她的喜好有着淡淡的茉莉香,黛眉微颦,曼声道:“妹妹这身装扮,倒真正是像极了贵妃,只是这月白之色以后还是别穿的好,妹妹入宫时日尚浅,只怕许多事还不甚清楚。”
凌斯乔神色微变,低语道:“还请娘娘一解臣妾心中所惑。”
萧容儿淡淡一笑,素手轻拢好袖口,温婉的声音平静到没有丝毫波澜:“宫中嫔妃都以为她是为了迎合皇上才喜穿那月白的裙裳,殊不知,皇上会喜欢月白之色也恰是因为她,妹妹若这身装扮出现在皇上面前,皇上心中想起的那人只会是她而已。”
凌斯乔低低垂眸,手指紧紧攥着月白的绢帕,似要将它揉碎了般,抬首望向她,唇角已是得体的微笑:“娘娘的提点,臣妾自是时刻记在心上。”
萧容儿微微颔首,眸中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妹妹也回去歇着吧,只怕很快宫里便不会这般清静了。”
“臣妾告退”凌斯乔起身恭敬行了一礼后,往殿外行去。
湛蓝的天际中万里无云,炎炎日光照耀在宫殿的琉璃瓦上,折射出无数璀璨光芒耀眼到令人无法直视,凌斯乔收回眸华,由宫人扶着一步步往昭风宫外行去,步子却是虚浮无力的,炙热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身子却是如坠冰窟般止不住那心底涌出的寒意,身为淮南王郡主,骄傲尊贵如她,卑微到不惜学着她的喜好去迎合他,只为了能赢得他多一丝的注视,却终究输的如此彻底,他喜欢月白也是因为她而已。
炎炎夏日里时日漫长,于慕容心而言更是难熬,一袭家常的轻薄纱衣青丝随意挽起,躺在美人榻上轻摇手中团扇,那白寒玉雕刻的镂空扇柄握于手心沁凉温润之感袭来,回宫才短短三日,却让她愈发怀念那岁月静好的日子,夜晚,睡意朦胧间睁开眼眸,望着身侧空着的位置,心也是空落落的难受。
“启禀娘娘,惜嫔娘娘前来看望娘娘。”吟月的声音低低响起,扰乱她的思绪。
“快请”慕容心由榻上起身,随意整理下裙裳正欲出去迎,冬儿扶着大腹便便的沈惜若已进来内殿,沈惜若一袭玉兰染花的薄纱裙裳只见肚子高高隆起,愈发显得身形单薄,见着她仍是欠身道:“臣妾参见元贵妃,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慕容心忙上前一扶住她,看着她的肚子含笑道:“又没有外人在,沈姐姐身子不方便还要行这些虚礼,是要和心儿生分了吗?”
沈惜若唇边绽开温柔笑意,一手撑在腰间:“你已晋封为贵妃,规矩自是不可废,若和你生分了还冒着暑气眼巴巴的来看你,也不知道如今贵妃娘娘可还爱吃樱雨殿里的藕粉栗子糕。”
身后的宫人忙打开雕漆食盒,取出一盘藕粉栗子糕放在桌案上,慕容心含笑睨着她道:天气炎热,姐姐月底便要生产理应好好歇着才是,怎的还惦念着我。”一面忙唤过吟月:“去上些新鲜的瓜果来,姐姐怀有身孕吃不得寒凉的东西,别用冰镇。”
沈惜若拉着她一并坐下,道:“林太医说应在月底便要生产了,平日里也适宜多多走动利于生产,今日这天阴沉沉的,我在殿里也闷得慌,就来你这走走,自你晋封贵妃,我身子不好也只是让冬儿送了贺礼来,自是要亲自前来恭贺你的。”
慕容心微微一笑,执起手中团扇为她轻轻扑着扇子:“咱们是初入宫时便相识的,你还和我讲这些礼数,等来日姐姐诞下皇子,得以晋封,心儿也定要亲自前去给姐姐道贺。”
她唇角笑意淡了些许,垂眸凝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你怎的知道是皇子,我倒是希望是个公主,至少可以远离这宫中争斗,淑妃已产下二皇子,以她的家世和性子,若我真产下皇子只怕日后这日子更是如履薄冰。
沈惜若唇边微淡笑意渐渐隐晦下去,黯然之意渐甚,素手轻握住她素白的手指,手心处她指尖微凉,似那执在手中白寒玉雕刻的扇柄沁凉之意袭来,看着她,柔声安抚道:“姐姐在孕中理应放宽心,实在不宜胡思乱想,淑妃的母家家世显赫,可依着她的性子,只怕皇上心里对她有的也只是以往的情分,姐姐这恬淡不争的性子,定是更得圣心,若姐姐真的诞下皇子,那便是皇上的龙子,自有皇上庇护,姐姐唯一要做的便是好好养着身子。”
她素白的手指回握住她,静静看着她,柔和微笑轻轻颔首:“阖宫中也唯有你会真心说这些宽慰我的话,帝王之家真心最是难求,我早已不敢去奢望男女之情,我如今只是盼着顺利产下孩儿,我的孩子幸福安好,便是今生所求。”
“深宫寂寂,有了孩子在这宫里也有了期盼,姐姐为了腹中孩子也应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人愈发瘦了。”慕容心拿起那银签子签了一小块刚呈上的新鲜蜜瓜递给她。
“许是天气炎热没什么胃口,膳食都用的少些。”她接过吃完那蜜瓜,放下银签子,拿起绢帕拭唇,见左右无人,抿嘴一笑低声道:“照我看来你也是极喜欢孩子的,也应上点心争取早日怀上子嗣才是。”
慕容心羞红了脸,手指绞着手中的绢帕,垂眸道:“心儿是喜欢姐姐的孩子,时日还长,我还不想。。”
未待她说完,沈惜若“嗤”一声笑出声来,手执绢帕掩唇笑道:“只有咱们两个人在此,你还这般害羞,脸上可比上了胭脂还要好看。”
慕容心急了起来,假意嗔道:“姐姐又来拿我玩笑。”
“好了,不逗你了……”沈惜若止住了笑,话还未完,吟月急冲冲进殿道:“娘娘,不好了”
慕容心抬眸看她,斥道:“没看见惜嫔娘娘在这,怎的这般不识礼数,竟连宫里的规矩都忘了。”
吟月慌忙跪地,禀道:“回娘娘,宁寿宫的方公公带了很多人来未央宫,说太后口谕请娘娘即刻前往宁寿宫。”
“心儿”沈惜若一声低唤,眸中浮上些许忧虑之色,慕容心素手轻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姐姐不用担心,太后传召自是无法不去,容我先去更衣。”
待慕容心换过衣裳出来,与冬儿一左一右扶着她往殿外行去,道:“姐姐不必担心,先回去樱雨殿歇着,等改日里心儿再过去陪你说话。”
话落,宁寿宫执事内监方公公历声吩咐身后的内监侍卫,道:“太后口谕,将未央宫的宫人都看好了,暂不许踏出未央宫一步。”
慕容心立于殿前,语意一凛道:“方公公这是何意?”
他躬身行礼后,语中并无半分恭敬之意:“婕妤娘娘还是快些和奴才去宁寿宫走一趟,太后还等着你哩,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慕容心眸华淡淡扫过他,道:“吟月陪本宫去宁寿宫。”
“是”吟月怯怯应道,忙上前扶住她。
沈惜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柔声道:“臣妾许久未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今日便与娘娘一同前去。”
方公公立于院中,禀道:“太后娘娘并未传召惜嫔娘娘,奴才奉劝娘娘一句,还是先回去樱雨殿歇着,改日里在前去宁寿宫为好。”
“本宫要前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岂是你这个奴才能阻拦的。”沈惜若一向性子温婉,甚少有这般发难的时候,方公公闻言只退至一侧,不敢言语。
慕容心扶着她往外行去,在她耳畔低语道:“姐姐还怀着身孕,孕中不宜动怒,你的心意我自是明白,听我的还是回去樱雨殿歇着,太后那里只要有皇后娘娘在心儿定是无事的。”
“你不必多言,今日不同你前去我又如何能放心,我自怀孕以来太后对我也颇为怜惜,我身怀有孕,太后自是会顾念皇嗣不会为难我,你不必担心。”
慕容心知晓她的脾性,她甚少有这般的执意,知晓在劝也是无用,遂命人备下肩辇,与她往宁寿宫而去,心中虽不知太后传召她去所谓何事,也并无所惧,太后对她的厌恶早已是表露无遗。
下了肩辇,只觉有剧烈的风涌起,宁寿宫上空也是乌云翻滚,只怕不多时便会迎来一场狂风暴雨,慕容心步子缓缓与她并肩往宫内行去,沈惜若低声问道:“怎么的今日里,去你宫里一直没看到行云?”
“淑妃产下二皇子,只怕各宫都送去了贺礼,我虽与她不睦但礼数也不可少,前些日子在病中也是不宜,今日便让行云备礼送去了。”
正说着话,迈过宫门而进只听正殿前院中传来行杖刑之声,只听着那厚重的板子重重打在人身上,与女子的极力忍着的呻吟,慕容心止住步子道:“姐姐怀有身孕不宜见这些,冬儿扶你家主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