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宣二年七月初一,李元忆于朝堂之上以赫岭边关战事告捷为由,嘉奖有功之臣,安王李元贞享亲王双俸,慕容谨加封平远将军暂镇守赫岭。
承宣二年七月初二,李元忆颁下圣旨,晓谕六宫、昭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朕惟教始宫闱,端重肃雝之范,礼崇位号,实资翊赞之功,锡赐以纶言光兹懿典。咨尔未央宫婕妤慕容氏祥钟华胄,誉重椒闱,持躬淑慎,秉性安和,臧嘉成性,著淑问于璇宫;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椒掖。是以,朕奉太后慈懿,当晋其为贵妃,赐封号“元”。令礼部择日备礼册命,望尔其光昭内则、用迓景福于方来,益慎妇仪、用赞和平之治。钦哉!”
入宫伴驾不到一载,未有子嗣而册为贵妃,这般的殊荣的便只有安王的生母,前朝的柔贵妃曾有过,那个曾得到先帝一生倾心爱恋,最喜桃花的女子。
同是册为贵妃的圣旨,于柔贵妃是君有心的验证,于她,隐含的是不为人知的不堪。
慕容心唇边泛起一抹轻浅笑意,却是与喜悦无关的,将手中金色卷轴径直拢起,放置于那紫檀木匣中,匣中已放置着一金色卷轴,正是去年入宫时由他亲书册她为采女,素手轻轻拂过那锦面上的金丝织纹,所触到的不过是来自指尖拂不去的刺痛。
“皇后娘娘到”内侍尖利的嗓音响起,扰乱她的思绪,慕容心收回眸华起身往正殿行去,对着行云道:“把它收了吧。”
萧容儿一袭正红色宫装尽显中宫之仪,已步入庭院,慕容心忙行至殿前廊下,行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萧容儿眉目间有着中宫皇后的矜持笑意,行至她面前扶了她起来:“妹妹不必多礼。”
慕容心起身迎了她进殿内坐下,见暖香也只是侯在正殿外,命人上了茶水便示意行云也去外面候着,坐的近些,见她虽用了脂粉仍可见眼下一圈乌青,忙道:“姐姐这两日因玉锦宫一事定十分辛苦,应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萧容儿放下手中茶盏,脸上笑意愈发的浓:“做这皇后又有哪一日是不辛苦的,姐姐前来除了恭贺皇上晋封你为贵妃之喜,还有件喜事说给你听,你定是会高兴。”
“敢问姐姐,是何喜事?”
她眼波流转目光落在她樱唇上,抿嘴一笑道:“幸好免了两日的阖宫定省,免得各宫嫔妃见着妹妹,指不定心里有多吃味,皇上待妹妹果真是极好的。”
慕容心素手轻触到樱唇,特意用了水红的口脂却还遮不住,已过了两日指尖还是能触到那唇上的伤痕,那晚咬的那般狠竟不觉疼,垂眸低语道:“姐姐还和以前一样,就爱取笑心儿,不过是我晚上梦魇不小心咬到的罢了。”
萧容儿这才止了笑意道:“不逗你了,皇上以边关战事告捷嘉奖有功之臣,安王几次上奏皇上说你兄长在平定赫岭战事中功不可没,你兄长封为平远将军,你也晋封为贵妃乃四妃之首,你父亲已是朝中大员,皇上也依例加封你母亲为正二品平阳夫人的封诰,想必传旨的内监现已到了慕容府了,我已知会了内务府,后日便是姨母进宫谢恩的日子,倒时你与姨母自可在未央宫一聚,你说是否又是一桩喜事?”
于她果真是一桩喜事,回宫来心中时常惦念着余氏一族之事,兹事体大也不敢轻易差人去查访生怕一个不慎便会连累了慕容府,母亲进宫来她便可以一解心中疑惑,即便已无力去改变什么也是要问个清楚的,慕容心端然起身,恭敬施了一礼:“果真是喜事,心儿多谢姐姐费心了。”
萧容儿忙让她坐着,平静道:“先前皇上废了林澜贵妃之位,淑妃近日便要生产若她为皇上产下皇长子,按例也是要晋封的,幸好,皇上以你兄长立了战功为由晋你为贵妃,断了淑妃之念,即便她有皇长子养在膝下终也越不过我们姐妹二人。”
听她说起澜贵嫔,慕容心启唇问道:“这两日也没出去走动,不知道玉锦宫一事姐姐如何发落的?”
萧容儿微叹一声:“毕竟出了芳容华与陆氏之事,林澜也是皇上身边的旧人了,所幸灵舒无事,很快便是皇上的天长节,也不宜再生事端与太后商议之后,便让敬事房撤了她的牌子降为嫔,罚半年月俸暂时禁足在玉锦宫,这件事终究是让你受委屈了。”
慕容心淡淡一笑道:“姐姐言重了,她已被降为嫔位又被禁足在玉锦宫,日后也定不敢再多生事端。”
萧容儿唤了暖香进来,只见暖香手中的锦盒里放置着一白玉如意,她笑着道:“那晚在玉锦宫听那宫人说你夜里睡不安稳,便挑了这白玉如意来给你,恭贺你晋封之喜也做晚上安枕之用。”
“心儿多谢姐姐。”心头一暖忙起身接过谢恩,所幸在这宫中还有她真心相待。
如此二人又闲话了一番,萧容儿便去往宁寿宫看望太后,伫立在宫门口看着凤辇越行越远,一时间只是沉默,曾在闺阁中时二人常说要觅一良人到白头,嫁了这世间最为尊贵的男子,却并不是她们的良人,母仪天下如她也未必幸福吧!
七月初四,正是她母亲柳氏被封为正二品平阳夫人进宫谢恩的日子,她不能亲自前往相迎,便让小德子带人去在昭凤宫外候着,未央宫内也早已被行云带着宫人里外全打扫一遍,院中池水清如明镜,入夏时让司花房种了满池的白莲,此时朵朵白莲盛开洁白似雪,荷香浮动。
“娘娘,你先回殿里坐会想必夫人还没那么快过来。”行云自身后婉声劝慰道,话音未落,宫门口似有脚步声传来,吟月欢喜说道:“娘娘,定是小德子接了夫人来了。”
念起母亲,慕容心提起裙摆往宫门口奔去,迎面正碰上小德子进来,跪地禀道:“娘娘莫急,老夫人去了宁寿宫向太后请安,还未过来。”
慕容心微微诧异,问道:“按礼制只需去向皇后宫中谢恩,太后连每月初一的阖宫请安都免了,母亲又怎会去了宁寿宫?”
小德子回道:“回娘娘,是太后身边的苏姑姑亲自在昭凤宫将老夫人迎去宁寿宫的。”
“去备肩辇,本宫要去宁寿宫。”慕容心带了行云与小德子往宁寿宫赶去,记忆中的母亲温柔如水,喜爱清静宫中每逢命妇出席的宴会母亲皆以体弱多病为由从不进宫,太后对她本就不喜,她晋封贵妃只怕太后心中只会更加厌恶,而太后却让苏姑姑迎了母亲前往宁寿宫,她又如何能不担心。
经通报被允觐见后,慕容心走至大殿外回廊处依稀听见太后的斥责声,不顾礼仪,直往大殿奔去便看见母亲柳氏一身命妇妆扮跪于殿中,上前跪于一旁叩首行礼道:“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虽还未行册封之礼,但皇上已下旨晋封你为贵妃,一言一行都应为众妃表率,元婕妤方才殿前失仪了,你母亲的处变不惊,你可是未学到半分。”太后语气有着明显的不悦。
“臣妾殿前失仪,还望太后责罚。”
太后声音冷然道:“贵妃乃是四妃之首自是要谨守礼仪,哀家便罚你明日起前往法华殿抄写《女则》,元婕妤可有异议?”
慕容心恭敬应道:“臣妾谨遵太后懿旨,绝不敢有异议。”
“皇上驾到。”听见这句通报声,慕容心顿时身子一怔,竟是那么害怕见到他。
直至明黄色袍裾自眼前而过,方与母亲正欲行礼,李元忆口中甚是客气道:“慕容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母亲柳氏按着规矩垂首,低柔的声音响起,依礼回道:“臣妇谢皇上。”
“婕妤也起来吧。”说出这句他的声音已不复昔日那般清朗。
“谢皇上。”慕容心并未多想垂眸低语,忙起身伸手扶了母亲起来。
太后坐于主位,语意温和道:“皇上风寒未愈理应在昭阳殿歇着才是,午时太阳正烈怎么过来了?”
自那晚后她便吩咐了行云不必将关于他的消息说与她听,竟不知他染了风寒,李元忆启唇淡道:“今日好些了,儿臣忙于政事许久未来陪母后用膳,今日特地前来陪母后用午膳。”
“苏,赶快去命人准备一些皇上爱吃的菜式,要清淡些的。”太后语中带了些许的笑意,忙吩咐道。
李元忆眸华落在她身上,稍稍一瞬视线移至柳氏身上道,口吻十分和气:“夫人难得进宫一次,便好好陪陪她,可在宫门落锁前出宫。”
柳氏从容应道:“臣妇谢皇上。”
语毕,太后便示意二人退下,行礼过后慕容心扶着母亲缓步往殿外行去,行至几步只听身后传来几声隐忍的低咳,她蓦地步子一滞,本能的回首望去,眸子却恰好触到李元忆侧首看向她,未看清他的神色急忙收回眸华,步子如初往外行去,心,却因这目光一触又有了熟悉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