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忆坐在床榻外侧一手紧握着她的手,一手接过锦巾不停为她拭去额上的冷汗,她眉心紧颦间,抓住他的手愈渐用力,这把匕首刺的并不是很深已让她这么疼,而上次自己那一箭可是射穿了她的肩膀,那又是何种钻心刺骨的痛楚?一声低低的吃痛呻吟自她口中逸出落入他耳中,心竟是那般窒息的疼,低低问道:“贵妃如何了?”
林青扬忙将搭在她手腕的手收回,神色惊愕间,跪地颤声回道:“回皇上,微臣必须马上为贵妃施针止血,再立即将匕首拔出来,只是贵妃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此刻已有脉息渐弱之象,微臣定尽力保全贵妃与腹中皇嗣,若是不能还。。”
话还未完,李元忆倏然回头冷冽目光看着殿内跪了一地的太医,怒斥道:“朕不要听尽力二字,朕一定要贵妃平安无事,若是腹中皇嗣与贵妃只能保全一个,定要保贵妃无事。”
慕容心逐渐模糊的意识里却清晰听见了他那一句,原来这两个月里偶尔的恶心干呕,并不是她以为的胃寒所致,而是她已经有了和他的孩子,可她竟傻到全然不知,为了排除异己竟用自己腹中的孩子来冒险,用尽全力微睁眼眸,忍痛费力启唇道:“我要这个孩子。”
听见她虚弱的声音,李元忆看向她那一瞬,看见她面色愈渐苍白,不止是紧握住她的手,竟连身子都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比之在通州客栈她自尽那一晚,这一次他更害怕会失去她,身子微俯,凝着她的眼眸中是再无丝毫掩饰的温柔:“好,我在这里守着你和孩子,等着你醒过来。”
多想在此刻好好看他一眼,可慕容心再也支撑不住轻垂双睫,只想沉沉睡去。
整个未央宫两日来都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已过了整整两日两夜,慕容心都只是昏睡着,李元忆免朝两日不眠不休守着她,她紧闭着唇喂不下任何汤药,他会一口一口喝了那药用唇渡给她,他会拿着锦巾轻柔为她拭去唇角的药渍、额际的汗水。。此刻的他,眼圈下已有些乌青,俊逸的脸庞中已浮上倦容,那焦灼、担心、不安的样子,都只是一个在等着自己妻子醒来的丈夫。
发生了那日的变故,这个紫禁的主人两日两夜再没踏出未央宫一步,令整个后宫顿时也沉寂下来,今日已是免朝的第三日,萧容儿静侯在怡春殿外已有两个时辰,这三日来,她每日都会来却都不会被允进殿内探望,她会来并不是因为她心里还顾念着那姐妹情分,只因她是中宫皇后,更是他的妻子,念及妻子二字,她凤袍一挥,再不顾圣谕往殿内行去。
顺公公忙上前拦住她道:“皇后娘娘不可,若无皇上恩准任何人不得擅入怡春殿。”
萧容儿不由怒上心头,斥道:“休要拦本宫,皇上已两日两夜不眠不休,若龙体有损又岂是你担待的起,皇上一人安危关乎江山社稷,本宫身为中宫皇后自是有责任劝谏皇上。”
语毕,不顾阻拦径直往寝殿而去,行云带着宫人静立于寝殿外,见萧容儿前来也略显诧异,却见顺公公也无法拦住她,自是无法只轻推开殿门迎了她进去,萧容儿步入寝殿,目光凝着那于坐于床榻外侧那明黄的身影,不过短短两日,即便他穿着那身明黄,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仪,哪里还像是平日里那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只看着他的侧影,也能看到他的手紧握住她的,如此专注的目光,温柔凝睇于床榻上昏睡着的女子,这样的温柔,他一丝一毫也不曾给过她。
收回思绪,萧容儿才觉已行至他身后不远处,屈膝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半响间,他似未听见她的行礼声,复启唇轻唤一声:“皇上”
“谁让你进来的?”李元忆的声音听来比之往日对她更为冷漠,萧容儿仍屈着膝,微抬眸华看向他的身影,柔声劝慰道:“臣妾知道皇上担心妹妹,可皇上已两日两夜不眠不休守在这里,臣妾恳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保重龙体。”
“滚”他冷漠吐出这个字还压抑着隐忍的怒意,萧容儿望着他纹丝不动的身影,双眸顿时泛出泪光,二人自幼一同长大,他对她虽无男女之情可自立她为后来却也从不曾有过此刻这苛责的语气,忍着哽意启唇道:“臣妾不知道做错何事令皇上如此动怒,若是因臣妾擅入寝殿扰了妹妹静养,臣妾即刻退下,还请皇上息怒。”
萧容儿还未来得及收回眸华,已触上他凌厉冰冷的目光,这样的目光令她不由心头发寒,只见他起身缓步逼近她,冰冷的声音夹杂着怒意:“皇后的过错需要朕一件件说与你听吗?”
“臣妾不知皇上是。。”话还未完,已被李元忆冷声打断:“够了,朕的容忍是有限的,朕最后再警告你一次,朕能立你为后,自也能废了你。”
听见这句,萧容儿本屈膝的身子不禁步履不稳向后退去,泛着泪光的双眸顿时落下泪来,不顾礼仪仰首看着他道:“皇上想以莫须有的罪名废了臣妾的后位,在立贵妃为后吗?”
李元忆凌厉的目光淡漠回视着她,声音冷硬:“当日你以她身体抱恙为由骗朕到未央宫,在指使那贱婢用迷情香迷惑朕,你是萧相之女,堂堂的中宫皇后,何时也学会了这些手段,身为皇后,公然违反宫中大忌,指使那贱婢用秽物魅惑朕,朕若将那贱婢发落至大理寺亲审,敢问皇后,你口中这莫须有的罪名,大理寺会如何定罪?”
他的一字一句听来令她不由胆颤心惊,凌厉目光中有欲噬人的光芒,令萧容儿不敢触及,忙兀自垂首跪地道:“求皇上明查,臣妾没有做过。”
“皇后罔顾圣谕,擅入怡春殿,你回去在你的昭凤宫好好呆着思过吧。”李元忆倪着她的身影正欲发作,念及慕容心,终只是冷漠道出这句。
“皇上”萧容儿已从跪姿跌坐至地上,凄唤出这句,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失了神,迈出寝殿时,眼泪无声汹涌落下,她母仪天下又如何?却也不过也如此可悲,回廊转角处有清晰的脚步声迎面而来,她是这六宫之主的皇后,自是要端庄得体,怎能让宫人看见她如此失态,忙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转至另一条回廊。
回廊上林青扬正带着医女端着药往寝殿而去,细细叮嘱道:“从今日起,只需在伤口外敷上药就好,贵妃以后每日只需喝安胎药,你们定要小心伺候,万不能有任何差池。”
待脚步声而过,隐在回廊柱子后的萧容儿如被震住了般,手指上戴着成套赤金镂空护甲似要刺进那柱子,怪不得两日来,打探不到关于她身上伤势的任何情况,原是她已怀有身孕,为保护她腹中皇嗣,他可真是用心良苦竟令太医院封锁了一切消息,可无意间还是被她得知,既得知了,她又怎能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她即将抢走本属于她的一切。
入夜时分,慕容心悠悠醒转,只觉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微睁开眼眸,寝殿内明亮的烛光只让她觉得有些刺眼,李元忆的声音在耳边惊喜响起:“心儿,你醒了,快传太医。”
慕容心眸华微转,便看见李元忆略显疲惫、满是欣喜的脸,眼圈下已有些乌青,下巴上已生了胡茬,喉头间蓦地有了哽意,忍不住的想要落泪,暗哑出声问道:“腹中的孩子可还好?”
林青扬搭在她手腕为她诊脉的手收回,朗声禀道:“回皇上,贵妃与腹中皇嗣均安。”,李元忆闻言,顿时喜道:“朕定会论功行赏,全都退下。”
“是”,侍立的太医宫人皆都悉数退下,慕容心醒转时,微颦的眉心因那“均安”二字舒展开来,一手动作轻柔抚上小腹,唇间不由漾起了笑意,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竟还不自知,他手心温热轻轻覆上她抚上小腹的手,语中有着难言的欣喜:“咱们有孩子了,太好了,我终于有了第一子。”
慕容心目光避开他的,垂眸道:“皇上已是三位孩子的父皇,这个孩子又怎会是皇上的第一子?”
“你是我心爱之人,咱们的孩子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他自是我的第一子。”李元忆俯身吻上她的额发,温柔的声音中蕴有一丝黯然的伤怀:“方才你一手抚上小腹,唇间漾起笑意,那样真心欢愉的笑容,许久许久我都没有见过了。”
“心爱之人这四个字,臣妾当不起,臣妾既已无碍,皇上理应顾念龙体还是回昭阳宫歇息吧。”慕容心素手自他相覆的手心抽出,垂眸间侧首望向床榻里侧,再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委屈与伤痛,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可这两个月来他待她的种种,她怎么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李元忆静默片刻,直至他的手抚上她的眼角拭去那泪,慕容心才觉眼中缓缓滑下泪来,鼻端他身上的气息愈发的浓,身子靠她更近了些在她耳畔低语道:“这些时日来,我的冷落,后宫的流言蜚语,让你受了许多委屈,可你当真连听我解释也不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