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凤宫正殿内,除了早已上禀因身子抱恙,而未能前来请安的辰昭仪与顺婉仪,以及仍旧被禁足的林澜外,前来请安的后宫诸妃陆陆续续皆已到齐了,因萧容儿还未到,便以慕容心位分最尊,后宫诸妃皆要向她屈膝行礼,看着一个个如花似的女子,脸上皆是恭顺的神情跪于她的裙裾下,端庄得体的神色中,唇边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浅弧度,六宫里流言汹涌,除了有人刻意为之,面前众人都少不了推波助澜之举,私下里无比嫉恨她的面庞,此刻都是含笑逢迎的恭敬,她已然失宠又如何,后宫之中除了太后与皇后,她仍旧是位分最尊的女子。
“淑妃娘娘到”内侍尖细的通报声传入正殿,慕容心抬眸望去,一袭锦衣华服的淑妃,容貌明艳动人正由宫人扶着往正殿而来,不由得心头恨起,从未想过与她相争,可不争的下场便是身边可亲之人一个个皆离她而去,或许下一次便是她自己,若输了,付出的不止是命或许更是全族倾覆,与她的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她只能赢。
淑妃行至她面前,盈盈施礼:“臣妾参见元贵妃,贵妃万福。”,慕容心似未听见般,手执茶盏只是悠悠喝茶,淑妃再次启唇行礼,语气并无半分恭敬,缓缓放下手中茶盏至身侧案几,只倪她一眼,见她行礼只是象征性一福,并未屈膝,盈盈道:“淑妃妹妹也是皇上身边的旧人了,怎的连宫中请安之礼也未学会,是淑妃妹妹存心对本宫不敬还是觉得本宫位居贵妃也当不起你的请安之礼?”
提及旧人二字,慕容心刻意加重了音量,淑妃闻之这二字,广袖轻掩间仍可见攥紧了手中绢帕,一双美眸看她,分辨道:“臣妾不敢对贵妃不敬,只是适逢臣妾腿上旧疾发作,太医说不宜屈膝。”
“哦,是吗?”慕容心漫不经心言语间,伸手去端案几茶盏,端起茶盏素手回拢间不经意一松,那由宫人新奉的滚烫茶水险些溅洒至淑妃身上,淑妃花容失色间反应极快的退后避开,伸手指着她道:“慕容心,你。”
“大胆,贵妃名讳又岂是你能直呼的。”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妃跪地行礼间,萧容儿一袭正红金凤宫装由宫人簇拥着行至正殿凤椅坐下,而淑妃也随众人一般屈膝跪地行请安之礼。
“免礼,都起来坐着吧。”萧容儿袖袍微扬间,淡淡道:“淑妃方才此举已是以下犯上。”
慕容心起身坐于雕花椅,望向淑妃,微微一笑:“淑妃方才所言不敢对本宫有不敬之心,适逢腿上旧疾发作才不宜屈膝行礼,可刚刚不止本宫,诸位妹妹也都看见了,淑妃妹妹可是腿脚灵活的很。可见淑妃妹妹不止对宫中请安之礼未学会,连带着宫规都已然忘了,要不又怎敢以下犯上,对本宫不敬,看来本宫亲笔抄录的《女诫》淑妃可是半分未记在心里。”
“宫规严谨自是尊卑有别,淑妃以下犯上对贵妃不敬,自是不可不罚,本宫便交由元贵妃依着宫规惩处。”
“臣妾谨遵皇后懿旨。”慕容心微颔首道,转头吩咐行云道:“去命人取了《女诫》来。”旋即,看向淑妃正色道:“本宫依皇后所言亲笔抄录《女诫》二十册用以后宫嫔妃阅览,用以警醒自身,可淑妃言行无状、以下犯上、对本宫不敬,似并未熟读《女诫》,也是罔顾皇后之言,便罚淑妃于昭凤宫正殿外跪诵《女诫》一个时辰,以儆效尤,即刻执行。”
语毕,慕容心微观淑妃神色,她面含薄怒,紧抿着双唇,蓦地,淑妃抬眸凝着她,眼中的恨意丝毫不加掩饰,一字一句道:“贵妃今日之教诲,臣妾自是时刻铭记于心。”
慕容心莞尔一笑:“如此甚好”,敛起脸上笑意,沉声道:“小德子,带淑妃出去,替本宫好好看着淑妃跪诵《女诫》。”
待淑妃退出殿外,萧容儿目光环顾殿内众妃,缓缓启唇道:“今日的请安定省,月贵人怎的还未来?”
殿内众妃听闻月贵人,已有人不禁开始窃窃私语,慕容心仍旧神色如常,暖香出声回道:“启禀皇后娘娘,揽月阁也并未派奴才前来,奴婢也并不得知为何此时月贵人仍还未来。”
“启禀皇后,昭阳宫内监小夏子于殿外求见。”方全这句话,令殿内众妃均是屏息而等,昭阳宫的内监前来必是奉了皇上口谕,被允进殿,小夏子行礼过后,手执拂尘立于殿中,道:“传皇上口谕,今日免去月嫔娘娘请安之礼。”
自吟月承恩,今日不过是第三日已一跃至嫔位,这样的恩宠阖宫中还从未有过,思绪间,只听萧容儿朗声问道:“本宫倒不知皇上是何时晋封她为月嫔的?”
小夏子忙道:“回皇后娘娘,皇上刚刚亲传的口谕,晋封月贵人为月嫔。”
“本宫知晓了,退下吧”萧容儿挥手示意,待小夏子走的远些,已有嫔妃出声谏言道:“皇后娘娘也应该劝劝皇上才是,月嫔之前不过是一宫女,出身卑微,皇上三日之内接连晋封,已是违了祖制,皇上此举,难免引起前朝后宫非议。”
接连附和之人皆是此意,今日的吟月俨然在后宫中已是众矢之的,最后,萧容儿只道身子乏了,今日的请安之礼便这样散了,慕容心扶着行云自正殿步出,淑妃跪于庭院中诵读《女诫》,各自回宫的嫔妃皆纷纷侧目,淑妃仗着父亲身居太尉之职,手握兵权,在宫中历来性子娇纵,又位居妃位,何时受过这般委屈,待自她身旁而过时,只听她恨声道:“今日之辱,我沐含嫣它日定会讨回。”
慕容心止步,傲然睨着她,语意冷冽道:“你要向我讨回今日之辱,我要向你讨的可是惜妃、采茵以及她枉死的家眷几十条人命。”注视着她渐渐变色的脸,道:“我本无意与你相争,可如今势必要与你争到底。”
今日过后,她与淑妃谁也无需在掩着,行云扶着她,漫步于深秋的御花园中,低声道:“娘娘今日所为有些急切了,不怕惹急了淑妃。”
慕容心信手摘下甬道旁一朵秋杜鹃把玩着,道:“与其时刻提防着她,不如主动出击,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淑妃,本宫要的就是逼急了她,才能寻到机会一击即中。”
“娘娘,快过来看啊,这一片的秋杜鹃开的可真好看。”一女子欢快的声音响起,慕容心刚转过身子,闻声看去,自令一旁甬道茂盛花树后涌出一宫女疾步而出,险些撞至她的身上,行云忙一把扶住她,斥道:“大胆奴婢,在御花园中竟也敢这般莽撞,若撞到娘娘,又岂是你能担待的起的。”
“奴婢也是无心之过,方才有那花树挡住了也并未看到娘娘。”那宫女竟并未行礼,只立于原地与行云分辨,一脸的蔑视之色。
“臣妾参见元贵妃,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只令她觉得无比恶心,慕容心极力忍着心里的悲愤之意,抬眸看向吟月,如今的她俨然是一身宠妃的妆扮,芙蓉色云锦流纱宫装、髻上满是华光溢彩的珠钗,虽不是倾城之貌,却也是上乘之姿。
那宫女这才扑通一声跪地,颤声行礼道:“奴婢参见元贵妃,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慕容心丝履踩过手中落下的秋杜鹃,至那宫女面前道:“好一张巧言令色的嘴,四喜,给本宫掌她的嘴,让她好好记着,在宫里当差不光要谨言慎行,更要学会识礼数,见到主子要行礼便是最基本的礼数。”
“奴才遵旨”随侍于身后不远处的王四喜忙上前,挽起袖子一耳光用力扇在她的脸上,几个耳光下来,那宫女只捂着脸,嘤嘤低泣:“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贵妃娘娘开恩。”
吟月仰起脸看向她,语意淡淡道:“蕴红不识礼数,冲撞了娘娘,臣妾代她向贵妃娘娘赔罪,还请贵妃娘娘开恩,容臣妾带她回去好生调教。”
慕容心冷哼一声,正欲启唇,眸华微转间,视线落在她簪在髻侧的几朵白玉兰上,那白玉兰花是沈惜若生前最为钟爱的,几步至她面前,伸手从她髻上摘下握于手中,闻着那淡淡玉兰花香,忍不住心里的痛楚与恨意,用尽全力狠狠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那响亮的耳光声令周遭之人皆是一怔,连王四喜也停了下来,心里悲愤之意渐涌:“本宫和惜妃所珍爱的白玉兰花也岂是你配簪在髻上的。”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身后传来跪地请安之声,慕容心目光已触到那抹明黄,李元忆不知何时已立至前面不远处,本跪于她面前的吟月,极快的起身飞扑至他的怀里,啜泣道:“皇上,你来了便好。”
慕容心伫立在原地,也并未向他行礼,看着她倚在他的怀里,硬生生别过头不去看这一幕,直至耳畔清晰传来李元忆的声音:“月嫔虽位分不及你,可也是后宫嫔妃,贵妃也不应随意掌掴。”
他语中只是淡淡,并无半分迁怒之意,可在慕容心听来,只觉酸涩之意已涌至喉咙处,似微一启唇泪就要落下,可她怎么能容忍自己在这个时候落泪,极力平复紊乱的心绪,微微抬眸看他,启唇道:“皇上圣言,臣妾自会谨记。”话落,目光看向已立于他身侧的吟月,仍旧语意含恨:“今日这一巴掌,本宫只想让月嫔能谨记于心,这白玉兰花以后是你不能碰的。”
“臣妾不打扰皇上与月嫔游园赏花,先行告退。”径直收回眸华,慕容心微一福身行礼,广袖翩扬间已转身离去,这是她初次,在李元忆面前这般不顾礼仪,可再不离开,她怕自己会克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