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痛惜显现在他的眸底终是令她不敢直视，他的身边已有了方妍，用这些去缅怀那些亲手被他毁掉的过往，又是何必？慕容心眸光飘向他身后紧闭的殿门，打破这份令人难耐的沉寂：“皇贵妃如何了？”
“她无事。。”他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凝神于她，淡漠吐出这句来，不由已是迈步朝她逼近。
慕容心轻垂下眼睑，步子不由往后退去，于她来言，彻底的远离他、甚至不与他接触对她才是最好的，蓦地，他悠缓启唇，紊乱的思绪亦在这一刻静止“朕相信今晚之事定不是你所为，朕自会处置，你无需多虑。”
“啊……我的孩子。。”尚未回过神来，女子一声凄厉的哭喊自寝殿内传出响彻于耳边，令人闻之也是不禁心生凄楚之意，慕容心不由问道：“皇贵妃她……”
这一次抬眸望去，可见李元忆眼中因那女子的凄厉悲唤而笼上深深的阴霾，“夜色已深，你回去歇着吧！朕说过此事与你无关，朕自会处置。”他回身朝寝殿而去间，已是利落吩咐顺公公“顺子，送她回去。”
微微开启的殿门旋即紧闭，一并将她的视线阻挡在外再是看不见他的身影，寝殿内却是传出方妍一声声愈发凄楚的哭喊，连她自己也无法确定是否是因了自己才让方妍跌落太液池里以致小产，而他果真如此信她，对她不曾有半分怀疑吗？那毕竟也是他的孩子。。
“娘娘，奴才送你回去吧！”顺公公躬身上前，旋即低声道“娘娘，你听奴才一句劝，皇上既不想让娘娘牵涉其中自会妥善处置此事，你实在无需挂心。”
“本宫要去看看。。”慕容心越过他径直朝寝殿而去，并不知道他口中的妥善处置是蕴着何种深意，但确实如他所言，她实在无需挂心会将自己牵涉其中，可她还是无法漠视这一切，无法漠视自己仍是在意他如何看她，更是为了自己以后能无愧地面对他。
偌大的寝殿内是一片压抑的氛围，只余方妍声声凄楚的啜泣声，而李元忆负手而立伫立于殿中的身影，在微微跃动的烛光下更是平添了一抹隐晦的惆怅，同与她容貌相像的女子、与她以前所居寝殿几乎无异的陈设，眼前这一幕比之当年未央宫内与他决绝断情那一晚，是何其相似，唯一的不同便是她一脸淡漠倚在床榻之上平静望着他，而方妍因失了这个孩子可谓伤心欲绝，看着这一幕，不知何故她的心里也似酸涩之意渐起。
“夫君……”方妍凄然朝他唤了一声，未干的发髻略显凌乱，未施脂粉的莹白小脸上泛着颗颗晶莹透亮的泪珠，宛如一朵雨后的海棠花仍是残留着剔透的雨滴，不禁令人心生怜爱之意。
“是你，是你害死我们的孩子，是你在我身后推了我进太液池，慕容心，我没想到你这么狠毒。。”她本是望向他的眼眸一转已是射向了她，充满泪水的眸中转而已是带着强烈的愤恨之意。
“本宫没有推你……”慕容心避开她愤恨的眸子，一脸平静之色直直望向始终沉默着的那抹明黄，若说先前还是有着不确定或许是她那一挣导致方妍跌入太液池，此时，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绝对没有动手推她，若是从前，她定不会去辩解，可时至今日，即便她已将那份决绝演绎到极致，再也不会回头，可至少此刻，她不愿在横亘二人之间的那份爱恨纠葛上再平添这一个罪名，毕竟小产的那个孩子亦是他的子嗣。
李元忆缓缓回身看她，眉心微蹙间，脸上已是如秋日浓霜的寒意，可她莫名觉得觉得那份寒意并不是针对她，他深深看她一眼，已是怅然回身，言语间仍是如昔的温柔却已是不掩那份冷漠：“妍妍，你身子虚弱应好好静养，今日之事只是一个意外。”
“呵呵，意外……”随之这句话而起的是方妍凄凄的冷笑，“一句意外就要让我的孩子枉死吗？你也是为人母为何能这么狠心要害我的孩子，你已经赢了他的心，为何连这个我与他的孩子都不愿意留给我？”言语间，方妍已从榻上起身挣开宫人的搀扶朝她走来，几乎是凄历吼出这句：“我两个孩子都是因为你而死的，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慕容心只觉咻地一声眼前似有寒光闪过，这一刻，尚未避及间，龙涎香的味道直直袭入心底，元忆紧拥着她的身子极速避过，能读到他的眸底只是湮起一抹浓厚的疼惜，只是一脸平静望着他，可唯有自己知道，她始终无法做到漠视与他有关的一切，即便只是他一个疼惜的眼神，亦能让她的心隐隐作痛，痛到一并连那呼吸似也停滞。
一旁顺公公早已命宫人将方妍按住，她的手中仍是紧紧攥着一支仍是泛着森冷寒光的发簪，可在看见这一幕时，她紧攥着簪子的素手无力松开，脸上的泪，亦是凝住。
“皇上，你就这么护着她吗？不惜拿自己的命去护着她，明明是她用力推了臣妾一把，臣妾才跌进太液池里才会小产，可为何她一句没有，你便信了？那臣妾的孩子便要枉死吗？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方妍言语间已按宫规恢复了称谓，或许在这一刻，她已是明了，那一声“夫君”唤来只是愈发伤人罢了，声声质问令慕容心品到的是她的心里令人无法忽视的痛楚，身子在他的怀里不由微微一挣，李元忆紧拥住她的手已是收回，转身间，那个姿势仍是将她整个人护在身后，望向方妍的神情她并看不见，只是自他唇中吐出的话令她愈发疼痛难耐，唯有静默才不致于让她眸中笼上雾气，“真相如何朕无谓知道，但只要是她说的朕都会信，朕宁愿负了天下人，也不愿再负她。”
“愿负天下人，不愿再负她……”方妍喃声重复着他的话，紧紧凝视着他的水眸在他说出那句时，逐渐变的黯淡无光。
“珍贵妃驾到”内侍的通报声骤然自殿外袭来，慕容心转身间已是看到迎面而来的凌斯乔，以及她脸上飞快消逝的得意之色，然然施礼后，尚未待李元忆启唇，她已是禀道“皇上，臣妾深夜前来亦是因了皇贵妃今晚跌落太液池一事，有宫人自称亲眼看见了那一幕，此事又牵涉到祈国辰妃，事关两国邦交兹事体大，臣妾便将人带来给皇上亲自审问。”
“皇上，既然有人看见了事到如今你还要包庇她吗？是她害死了臣妾的孩子……”方妍听闻有宫人亲眼目睹，便更加笃定认定是她所为，染着猩红蔻丹的指尖已是直指于她。
“贵妃姐姐莫急，皇上不如还是传召那宫人进来一问便知以免冤枉了辰妃娘娘，据那宫人所言好像与贵妃姐姐所说有所出入……”凌斯乔轻言细语间，话中似已有所指。
李元忆神色愈发凛寒，紧抿的薄唇微启，已是冷冽道“把人带进来，朕亲自审问。”
蓦地，这句话传来只令她心里隐隐浮上些许不好的预兆，今晚之事，尚未来得及细想至今她仍是有些如坠雾里般，现下想来方妍一口咬定是自己推了她一把她才会跌进太液池里导致小产，可她并没有亦没有旁人在场，唯一能解释的便是她自己刻意演了今晚这一出戏来陷害她，毕竟以她如今的身份谋害皇嗣那是何等罪名，若是前朝后宫皆知，皆时李元忆有心想要保她周全，只怕前朝文武百官也不会应允，可当真是她吗？她已失去过一次与他的孩子，果真恨她到这个地步，不惜伤及自身也要来陷害她？
心底些许的疑惑与不确定再慕容心听完那宫人的叙述后，先前那一丝的不忍以及于她的歉疚终是演变成了眸底的平静以及内心的悲涩，或许也唯有在这紫禁，才会让一个母亲狠心到不惜去利用自己的孩子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只为去争那份所谓的“恩宠”，殊不知，赢了帝王之心又待如何，终究是抵不过这宫闱之内的诡异人心。
“皇上，虽然贵妃姐姐一时糊涂利用小产一事来陷害辰妃娘娘，但臣妾也想替姐姐求个情，还请你念及她刚刚小产的份上从轻发落才是。”凌斯乔明里替方妍求情，言语间提及此事却又多了几份刻意，心机也着实狠毒。
“凌斯乔，你。。”方妍道出这句，触到李元忆脸上俞深的寒意，急忙挣开宫人的相扶膝行至他面前，紧抓住他明黄的袍裾，不停摇首凄惶求道“皇上，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做过也没有想过要害她，臣妾真的是被人推下太液池的，定是那宫人受人指使诬蔑臣妾。。”
“哦，照贵妃姐姐所言便是那宫人有意诬蔑姐姐，可当时除了你和辰妃娘娘并无其它人在场，辰妃娘娘自己也说只是轻轻挣开你的手而已和那宫人所见也是相同，想必事实如何众人都已明白，姐姐入宫两年也是知晓皇上的脾性，你如此狡辩也只会更加惹怒了皇上而已。。”
一直静默的李元忆蓦地启唇，打断她的话，“此事朕自会定夺，珍儿便先回去歇着吧！”
“皇上。。可。”凌斯乔仍是有些不甘心，欲启唇间，他再次启唇，凛声道“今晚之事只是一个意外，你既协理六宫该如何善后，你应知晓，无论前朝后宫，今晚过后朕不想再听见有任何人提及，退下吧。”
“是，臣妾谨遵圣谕。”凌斯乔微微抬眸触及他的神色，终只是行礼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