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走神的功夫,浓郁的魔气被吸的只剩薄薄几缕了。
庞质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竖着两指问道:“你是谁?”
为什么能吸他的魔气?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他必须重新审视眼前这位容貌艳丽的男人。
没错,是艳丽。
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为过。
肤若凝脂,柳叶勾眉,艳丽的容颜配上火红的外衣。很有点“远赴人间惊鸿宴,一堵人间盛世颜”的美感。
这四海八荒,上天入地,庞质只见过一人的容貌能够与他不相上下的。
那人便是他们魔界的至尊——
伽帝。
很可惜,伽帝在三百年前就陨落了。
“不是告诉你了吗?”江素诚觉得他年纪不大,记性倒差。
不,魔族的年纪应该要比他大的多,虽然对方看起来很年轻。
这么一想,他有点能理解黑袍的健忘了。
“冒充我苍梧郡的身份,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没忘记之前黑袍的话,又问了一遍。
苍梧郡虽是修仙门派,但比起几大世家,是要啥啥没有,干啥啥不行。
没有厉害的心法,也就吸引不来优秀的修仙者。所以拜在苍梧郡门下的门徒“寥寥可数”。
他师傅道涯子仙逝后,光耀门楣的重任便落到了他的头上。可他玩心重,自己都不好好修仙,怎么能匡扶门派呢?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也怕耽误了人家。能来拜师讲究的是缘分,看不上他们苍梧郡,也不强求。
他一向想的很开的。
可想的再开,也不能让妖魔公然顶着他的名讳兴风作浪吧?
名气再小,他也是个郡首啊!
今天必须要把事情弄弄清楚。
魔气没一会儿就散了干净,不知是被吸收了,还是被净化了。
江素诚放开青尧,与对面的庞质隔着两臂距离,无形的对峙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你们妖魔在人间肆虐,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又破坏了多少无辜的家庭?如今已经嚣张到这个地步了,连我们修仙派的人都敢劫。”
太不把他们当回事儿了吧?
“弱肉强食,这是天地法则。”庞质阴森着脸不屑的回道。
仙界也一直在诛杀他们,挨欺负的永远是最底层的弱小者。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有牺牲。别说一个小小的人族,今日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行。
“胡说八道,这谁定的法则?”江素诚对他的强词夺理不屑置之。
他师傅从小教他要乐于助人,强者就应该扶持弱者。
虐杀,只有邪魔才会干的事。
所以人族与妖魔,生来就不两立。
“自然是强者定的。”庞质指尖重新聚拢黑色的魔气,警惕的望着对面男人。
江素诚见来者不善,说心里不怵是不可能的。长这么大,还没碰上过这么强的妖魔。
可眼下怵也没用,谁怵谁死的快。
他还没活够呢。
可不想死。
“只能说你倒霉,今天正好碰上了我们。”庞质不再跟他废话,黑袍一闪拉过青尧,解了他身上的禁术。
一妖一魔对上一人。
灵力低微的人族,在他们面前就好比待宰的羔羊。不出意外的话,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充沛的妖力和魔气大涨,蔓延了整个洞穴。黑色的魔气层层叠叠环绕,如漆黑夜里的魍魉,夺人生魂。
两人收起之前的小打小闹,这次是动了真格。
江素诚跨步拦在昏迷的臧樱臧旷身前,面上并没有多少惊慌之色。
他刚吸了两人身上一些“东西”,身体里的某种气息被唤醒。像是饿了很久的怪物,猝然从笼中被放了出来。
面对整个山洞中的妖魔之气,更加令他垂涎欲滴,胃口大开。
他的双目渐渐变了颜色,赤黑的瞳孔隐隐泛着淡金。被吸收的浊气在体内转化成了另一股力量,周身萦绕起的薄雾将他笼在其中,犹如一层金刚罩。
无视攻过来的两妖魔,江素诚伸手在空中无形的一抓一甩,便将他们狠狠摔在了山壁上。击碎的石屑不断滚落,地面不明显的晃动起来。
青尧大惊,隔着黑雾能看到白衣那人脸上的渗笑。刚才那股力量太强悍,令他颤微,竟生出了危险的念头。
仅一击,便能分出实力强弱。刚他和庞质被抓起的瞬间,连逃脱的机会都不曾有。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的真身其实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天狐,就快临近仙道了。这在妖界中,已经算为数不多的佼佼大妖。
这次临危受命和庞质搭档,原以为解决个不知名的门派会很轻松,没想到竟让他们碰上了硬茬。
来不及多加细想,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对面的庞质再次朝江素诚的方向出手。
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这念头一闪而过,青尧也随之愤然起身。
庞质掌心的黑雾化成了一柄阔刀,那尺寸有劈山之势,兜头就朝江素诚劈砍下来。
江素诚连脚下的姿势都未变。他冷哼一声,仅凭双掌就接住了砍下来的阔刀,死死定住了对方往下压的力道。
阔刀带起的飓风吹的他黑发凌起,那若丹霞的红唇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仿若在笑他的不自量力。
此刻的江素诚面容看起来比妖魔更加诡异,他拖拽的长音像是在念什么咒语:“地狱无门,尔等偏要撞,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黑雾不停涌进他的身体里,眼中的赤金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剧烈释放着神秘的力量。
庞质终于感觉到了恐惧,心底一个念头猝然冒起:他会死。
他们虽为魔族,可寿与天齐。但也会死,也会灭。
死了,连轮回道都入不了。
他惊惧了。
那股巨大的力量冲开层层黑雾,穿透他的皮肤、内脏、还有他身体里的魔核。
呯——
那是魔核在体内碎裂的声音。
庞质在死前最后一刻,看见青尧挡在了他的身前。
随即,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怎么可能……
——啊呜!
一声长长不似人的惨叫冲破山洞,直达天际。
***
禹馀天上清境
正在打坐的兰昆玉一掌捂向了自己心口位置,刚那针扎的痛楚犹如云层后的闪电,击的他全身发麻。
他的手不明显的抖了起来。
这是第二次了,只要出现针扎般的痛楚,他的元神就会没来由的震荡。先前并不是很明显,但这次,痛感足足维持了半炷香。
“昆玉,为师看你近日神魂不稳,发生了何事?”
白须老者望向自己的徒弟,脸上端的是无欲无求,无情无爱,是真正超脱大道的神。
神仙做到他这个位置,已是无为而无不为。
而他的徒弟,完美继承了他优良的衣钵。
“无事,师傅。”兰昆玉木着脸恭敬的回道。
这个徒弟哪都好,唯独性子太冷、太独。
连他这个师傅都看不透。
老者捋了把白须,轻声道:“生乎无形之先,起于无极之源。世间万物,种了什么因,才会得什么果。若心中有疑,何不亲自去找找因呢?”
兰昆玉依旧端坐,肩背稳如磐石。
片刻,才微微点了下头。
老者笑了笑,又说:“为师见南方天色有异,许是要发生洪荒之乱。若九重天无人可应,你当前往?”
兰昆玉答:“自当前往。”
“……嗯,如此甚好。”老者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望着徒弟发间的玉簪,转而又不明道:“罢了,自有天命。”
话尽于此,天机不可露。
师徒两都不是话多的人,没两句又恢复了沉静。
桌案前的太神香冒着袅袅白烟,飘散在冷清的大殿中。不一会儿,就散了形。
可细闻那香,仿佛依旧在原地,久久不曾散去。
***
江素诚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是自家的马车顶。
他恍神了片刻,才撑着身下软垫坐了起来。骨头移位的“嘎嘣”提醒他,动作幅度不能太大。
下一刻,很可能他全身会散架。
“哎哟,我的天,你俩是不是趁我睡着,把我放车轱辘底下碾过了?”他后背撑在车厢壁上,一手搭向曲起的膝弯,痛苦的嚎叫起来。
身上的亵衣是白净的,还有皂角的香味,应该是洗过澡了。
门帘被打开,臧樱欣喜的脸探了进来,“公子,你终于醒啦?有没有哪里不适?”
她和臧旷醒来的时候,山洞里除了他们两之外,还躺着三具尸体。
不,是两具。
外加一只狐狸。
她慌忙爬过去查探他们家公子是不是断气了。
万幸,没死透。
昏迷前只记得,那两只妖魔很强,差点杀了他们。之后的事儿就断了片,兄妹俩谁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眼下再看战局。难道是他们家公子一力扛下了所有,救了他们的狗命??
这,有点不真实。
公子的灵力他们是知道的,还没有他们两高。仅凭他一人之力,是怎么打败一魔一妖的?
听起来就很天方夜谭。
可如果不是他,还能有谁?
总不会是公子的嘴炮令两人内斗了?然后来了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个想法也不太现实。
山洞里毕竟是危险的,不知等下还会不会有妖魔闻着味儿过来。臧旷抱着软踏踏的江素诚大步往外冲,终于在一里外的林子里,找到了他们失踪的马车。
马车刮损的不算严重,里面的东西物件一样不少。
三人一马,脚上装了风火轮似得快速逃离了这片危险区域。
江素诚在马车里一躺就是三天。
起初,他身上烫的吓人。在客栈里落脚的时候,都是臧旷将他抱进抱出。除了吃饭,洗澡换衣都是由这个徒弟一手操办的。
所以他醒来并没有多少不适。
刚庆幸完,肚子就发出咕噜的鸣叫。
江素诚:“……”
话说太早了,他觉得他现在能吃十头牛,不是吹的。
臧樱把角落里一个鼓囊囊的大包打开,边朝外拿吃食边给他倒水,“公子,快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吧。”
切好的大块卤牛肉装在纸包里,香气扑鼻。江素诚风卷残云一般,臧樱的茶水刚倒好,扭头就见一大包吃食只剩一点点了,连残影都没剩。
“快,快,去下个客栈,我们去吃饭,要饿晕了。”江素诚鼓着腮帮子,忙不迭的吩咐两人。
臧樱:“……”
以前是属猪的,打了一架连属性都改了。
现在是属饕餮了吗?
火急忙赶,终于到了下一个落脚客栈。江素诚赤着脚,连鞋都不穿了,大马金刀的往酒桌上一坐,点了满满一桌子菜,乐的客栈老板笑开了花。
好久没做这么大单生意了,老板好心的给他额外赠送了俩菜。
一大包吃的,外加一桌子菜,江素诚仍然没有酒足饭饱的感觉,也就勉强够他不难受了而已。
他剔着牙惋惜道:“我的天,太突然了。怎么就失手把他们给搞死了,我话还没问完呢。”他语气听起来不像在开玩笑,确实是挺惋惜的。
臧樱臧旷:“……”
他们家公子是嘴开了光还是灵力开了瓢?那俩妖魔还真是他搞死的?
稀罕!
“公子,他们为什么要绑我们呀?”臧樱不解的问。
江素诚剔着牙环顾了一圈,不要脸道:“那我哪知道?说不定,是觊觎我的美色呢?”
臧樱臧旷:“……”
“有,有这个可能。”臧旷瞧着客栈里一圈恶狼似得眼神全扑在他家公子身上,颤巍巍的拿出一物,“公子,咱还是拿扇子挡住点脸吧。”
至少安全。
折扇唰一下被打开,扇面硕大的写着俩字——
“不嗔。”
隐在扇面后的江素诚瓮声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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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定九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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