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才闻言也沉默,他扫了沈遐一眼,最终还是派人去唤那个婢女过来。
婢女来了之后,一口咬定是沈遐让她送茶叶过去的,甚至编造出了一大串听起来没什么破绽的谎话。
这种低劣的做法差点把沈遐气笑了。
但其实若不是卿佳相信沈遐,沈遐知道自己真有可能被诬陷成功。
因为沈遐昨日下午确确实实是等到傍晚才回府,而且出府前没有做过什么也有院内婢女作证,所以沈才最终治罪于那个去沈遐院内拿茶叶的婢女。
可一个婢女怎么可能去毒害当家主母?
卿佳平时与人和善,对下人更是宽厚,那婢女也并不是卿佳房内的婢女,而是后院做洒扫的,与卿佳更是无冤无仇。
意识到这点,沈遐已经极其确定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但沈才并不打算深查。
此事被沈才以婢女一时糊涂做了错事结尾,告一段落,却不了了之。
沈遐憋闷着气,却没办法撒。倒是卿佳还有心情替那个洒扫婢女求情,只是将她送回了老家,并没做其余的惩罚。
离开了书房之后,沈遐越想越气。
回了自己房间,沈遐对着书案上的空白宣纸,想着想着,不由得咬紧了后槽牙。
把旁边站着的云雾紧张坏了。
这事显然是有人刻意陷害沈遐,甚至想一箭双雕毒害了卿佳。
而做出这种事情的还能是谁?
昨日沈遐确实是陪谢氏出了府,但是谢氏比沈遐早许多回府。
再加上谢氏的身份使然,沈遐已经几乎把幕后黑手锁定在谢氏身上了。
这么想着,沈遐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猛地起身往外走,吓了云雾一跳。
“……公子去哪?”
“你留在院内,莫跟着。”沈遐梗着声音道,沉着脸往后院走。
直到来到卿佳房门前,沈遐才敛了敛脸色,深吸了口气,请婢女通报。
“母亲。”沈遐入了房内,见卿佳坐在榻边看书,他行了个礼,闷声唤道。
“遐儿,”卿佳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见是沈遐,依然微笑,“坐吧。”
沈遐垂着眸在矮榻的另一边坐下。
“遐儿有何事?”卿佳放下手里的书,偏过头来,语气轻柔。
“……儿子多谢母亲方才信任。”沈遐并没有立即直入主题,而是先顿了顿,抬眸看向卿佳,轻声道。
卿佳一直以来确实待他如己出,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明明毫无血缘关系,卿佳却依旧能够无条件地信任他。
也许是无子的孤单使然,也许是因为梅似雪与卿佳交好,无论如何,都让沈遐打心底感谢卿佳。
如果没有卿佳,沈遐知道,他在这沈府没办法立足。
卿佳闻言笑了笑,“遐儿自小善良,是我的孩子,也是似雪的孩子,我何来不信任的道理。”
沈遐垂垂眸,微不可见地咬了一下唇,忽地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儿子还有一事。”为了不失态,沈遐立即开口道,硬是把那阵悲戚压了下去。
“昨日下午儿子因为要去见湘王世子,所以让谢姨娘先行回了府……”沈遐顿了顿,看了一眼卿佳的表情,这才接着说下去,“儿子觉得,此事或许……是谢姨娘所为。”
卿佳并没有否定,但也没有认同。她只是笑了一下,抬眼望向矮榻旁的玉石水仙盆景,没有开口。
沈遐见状,又补上一句,“若是再追查下去,谢氏必然会露出马脚……”
“遐儿,你可知这盆景是何人所送?”卿佳开口打断了沈遐,但眼神依然停留在盆景上,嘴角噙笑。
“……儿子不知。”
“这盆景是你娘亲所送,也是钟灵斋的手艺。”卿佳看着盆景,似乎陷入了回忆。
沈遐猜测卿佳这话里有话,但是他一时间没能听出来。他垂垂眸,也看向盆景。
“你娘亲当年自戕之事,你可还记着?”
听见卿佳忽然提起这件事,沈遐一震,随即足足沉默数秒,这才轻声回答,“……十四年来,儿子从不敢忘。”
这句话,沈遐的语气里带着颤抖。
他这十四年来日日夜夜想着回京,就是要查出梅似雪当年自戕的真相。
他不愿他的亲生母亲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你可记得,老爷当年是如何处理的?”卿佳点头,又问。
沈遐沉默。
并不是因为他忘了。
反而是因为他记得清清楚楚。
每次想起都会引起一阵郁结。
“儿子……记得。”
“当年父亲以娘亲身患重病,不愿拖累家人为由掩盖过去……并且将儿子送去了湘陵。”沈遐这话一字一句说得清楚,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座盆景,眼神却逐渐变得哀戚愤懑。
“所以当年的真相,到最后也没有人知道,不是吗。”卿佳又道,苦笑一声。
“儿子这次回京,就是想查出娘亲自戕的真相。”沈遐抬起头坚定道,手忽然紧紧握成了拳。
卿佳闻言点点头。
“此事我不便多言……当年有位服侍似雪的老婢女,如今居住在郊外。”卿佳状似不经意道,说罢轻咳了几声。
明白卿佳这是在暗示自己可以去那几个老婢女那里找线索,沈遐紧咬着唇点头。
“但我做母亲的,还是要忠告你一句。”卿佳又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向沈遐,眼底多了几分怜惜,“有些事情,真相并不重要。”
沈遐闻言又是一怔。
他皱皱眉,艰难道,“母亲……此话何意?”
他不知道卿佳到底对当年的事了解多少,但是他知道卿佳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卿佳轻轻摇摇头,站起身,走到门边,背对着沈遐。
门外的阳光打进来,给卿佳瘦弱的背影增添了几分光亮,却显得更加瘦弱。
“今日之事,老爷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是谢氏所为。”卿佳轻声道,语气里却听不出情绪。
愣了愣,沈遐忽地明白了什么。
确实,这件事沈才不会看不出问题所在。
而沈才决定不深查,应该是在保护谢氏。
从以前谢氏就极受宠,虽不是主母,每月的月例却与主母同等。
“老爷说是那婢女所为,便就是那婢女所为。”卿佳一字一顿说罢,叹了口气,没有再开口。
沈遐也没有开口。
他听出了卿佳不由己的心酸。
在这沈府,早就不该存在什么真相。
沈才说的话,便是“真相”。
无论是当年梅似雪自戕之事,还是今日毒害之事。
沈遐看着卿佳的背影,恍惚间仿佛在这个瘦弱的女人身上,看见了所谓当家主母的风范。
隐忍。
顺从。
此为当家主母该有之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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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祥云鹤舞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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