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云老太太柱着拐棍,站在自己儿子的身后,拐棍连连点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母亲,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体不好,这样的丧事您还是避一避比较好。”萧氏赶紧上前搀扶,云老太太褶皱的脸上,全是哀伤,发丝凌乱,目色污浊。
云远启回头看着云老太太:“母亲,您回去吧。”
“我总共就两个孙儿,现在就剩下一个了,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奶娃娃,你要我这个老太太怎么活,才能再看着我的这个孙儿长大啊?”云老太太这显然是来挑事儿的。云远启的心本就不舒服,被云老太太这么一闹,心更堵。
云晚舟上前扶住了云远启,道:“祖母您也累了,咱们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剩下的后续的事,让我来处理。”
云晚舟不站出来还好,一站出来云老太太闹得更欢,指着云晚舟道:“你一个外姓人老在这掺和些什么啊,我们云家对你不薄,你敢说你没做过亏心事么?”
云老太太这叫胡搅蛮缠。
“祖母,您这话从何说起,我虽不是父亲亲生,但跟随父亲多年忠心耿耿,何来亏心一说?”
“行了,行了!都还嫌不够乱么?晚舟,你先下去,处理后续的事情,母亲,您跟儿子进来,儿子有话要说!”
“老爷,那我和晚舟一起来收拾这里吧,您可千万别和母亲动气,母亲年岁大了。”萧氏小声的规劝道。
“知道了。”
云远启搀扶着云老太太回了慈康苑。
此时,屋子里只有母子两人。
“娘,儿子知道您伤心,但是您要是这个样子,儿子更加伤心啊。”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云老太太哭天抹泪儿的说着,云远启也不知自己母亲闹的这是哪一出儿,便劝道:“娘,绝儿不在了,咱们得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啊,总不能因为已经去了的人,咱们活着的人从此一蹶不振啊。”
“儿啊,你就没觉得咱们云府是越来越冷清了嘛?”
“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家现在不就是少了个绝儿吗?其他的不是都在?”
云老太太懊悔的摇了摇头:“魏氏死了,绝儿也没了,暖寻也不在了,娘啊不是想要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让你烦心,你觉没觉得这一切的事情都和云绮落脱不开关系啊。”
“娘你为何这么说?”
“你觉不觉得这个丫头,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和之前不同了?自打她变了之后,咱们后院就没消停过!”
“娘,这话又从何说起?您跟我说说也就可以了,现在那可是翊王妃,当真是惹不起啊。”
“我就问你一句话,以你对于你这个大女儿的了解,要是以前,她能有什么本事嫁给高高在上的翊王?”云老太太一脸的刁蛮,在云远启的身边吹着不正之风。
云远启听了之后,也有些动摇。
云老太太说的也是有些道理的,难道说……真的是云绮落在复仇吗?
别的不说,云绝死的时候,云绮落也在,这一个条件就足以让云远启怀疑一阵子了。
“娘,应该不会吧?难道她不是云绮落?”
云老太太见自己的儿子疑心骤起,冷哼了一声接着说下去:“究竟是不是 ,不知道,不过心术不正才是真的。为了她那个娘,搅得咱们云府破落不堪的,她拍拍屁股就嫁人了?这是咱们云家的人应该做出来的事情吗?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这些事情,我觉得和她脱不了关系。”云老太太说着说着,手拄靠在了后面的靠枕上,一本正经的挑拨离间。
云老太太就是自己记恨云绮落这个丫头,却又无法像是摆弄欺凌魏氏那样同样的拿捏她,更是因为云绮落拒嫁她的母家而怀恨在心。
正所谓上了年纪的人都长着一双慧眼,看了几眼就知道这后院的事情出自谁之手,只不过云老太太也不问其中缘由,猜出一二之后便全部以怪罪的形式来加注在云绮落的身上。
云远启此时也在怀疑着些什么,手指在桌子上来回的倒腾个不停。
“如果是照这么说的话,这个丫头是在怨恨云府,在给她那个母亲报仇?”
“我也不知道。反正她和那个云晚舟两个人肯定没干什么好事儿就对了,我问你,如今绝儿不在了,你是不是打算让你的这个捡来的孩子来继承咱们云家了?”
云远启回应道:“晚舟不比任何人差,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总不能还等着云逸长大之后再重点培养吧?那个时候你儿子我就算是活着,也要七八十岁了。”
听云远启这话,算是八九不离十了。但是云老太太这么一说,倒是也让云远启心里犯了合计。
“反正你是云家的主心骨,都由你来决定,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活个几年?不过就是作为一个母亲提醒自己的儿子罢了。说到底还是为了云府着想。”云老太太总是把私心说的如此的情真意切,让云远启连连点头。
“儿子明白了,明白。”
“还有,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云老太太嘴上说着什么都不管,这事情都快要让她管遍了……
云远启一愣:“什么打算?娘你说的这个是什么意思?”
“如今朝中局势你也看见了,难不成你还要追随翊王?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样的乱世,独善其身才是最好的。”
“娘,这种事儿子自有考量,您就别管了。再说儿子空有一身武力不说,既然已经深陷其中怎么能轻易拔出呢?”
“可……那翊王给咱们云府带来了什么?安稳?钱财?官名?翊王没倒倒是还好,若是翊王被扳倒了,咱们可怎么办?这次就差点儿波及到我们云家。”
面对老母亲的劝阻,云远启连连称是:“儿子心里明白,这种事就不劳烦母亲操心了。您就替着儿子打理好后院,就行了。”
“我都是为你好。你是我儿子!实在不行就此隐退也是个办法,和我的母家高氏一起坐坐生意什么的,也算是个安安稳稳的行当,现在退出朝局,不丢人。”
这才是云老太太铺垫了这么多的重点。
云远启赶紧打住:“娘,您可千万别这么安排儿子,虽然儿子这些年胜仗打得不多,也谈不上战功赫赫,但始终这胸口还是有一腔热血的,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是会继续征战下去。您老也就别劝了。”
高家做生意,赔的那叫一个兜比脸都干净,这些年云老太太是没少往里搭钱。趁着这个机会,云老太太还想让自己儿子给母家当垫背,做生意……
真是老糊涂了……
云远启虽然也糊涂,但没糊涂到这个份儿上。
一语便罢,云远启起身离开。和云老太太谈了这么久,心情没有得以舒缓不说,还更加的窝心了。
对于云老太太说的话,云远启也是半信半疑。
云远启走了之后,紧接着一个瘦小轻便的女人身影左顾右盼之后钻进了慈康苑。
是萧氏。
她动作极轻的推开了门,蹑手蹑脚的走进。
之间云老太太还没睡,用手拄在桌子边养神。
她听见了萧氏的动静了,:“你来了?”
“是啊。老夫人。”萧氏自动的坐在了一边,微微一笑的回答着。
“你之前说的事情,我已经跟他说了,你放心就好了,他多少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多谢老夫人,我这也是为了我们云府着想,奈何人微言轻,也只能是将想法说给老夫人您,在让老夫人您转达给老爷了。”
萧氏温婉一笑,心里藏着的心思还是被云老太太给看了出来。
云老太太冷哼了一声:“算了吧,我看得出来你的心思。朝廷动荡不稳,你想让我儿安安稳稳的,别被什么事情给卷进去了,到时候你儿子那个时候可就谁都没有了。再来你故意当着我的面提醒云绮落和云晚舟两个人,妄自揣测二人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你自己。你是怕我绝儿已经死了,云晚舟又正值壮年,这偌大的家业都给了云晚舟可怎么行,你的儿子也不赶趟了,是这个意思吗?”
萧氏的脸被说的一阵红,一阵白。她的这点儿小心思被云老太太看得明明白白的。
她是为了云府,但是她更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怕等自己的儿子长大了之后,云府什么都没有了……
若孩子争气,她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云远启的身边当副将,可是奈何云逸的年龄太小了,实在是无法担当大任。
那就只能出此下策了,旁敲侧击的让老太太来说这些事情。
萧氏低着头,不敢多做言语了。
云老太太就是喜欢萧氏这副做小伏低的样子,拿起了茶盏,又放了下,开口说道:“行了,也别再这杵着了,你的心思虽然裸露,但是我觉得也没什么问题,咱们云府的东西总不能沦落到外人的头上,你说对吧。”
云老太太此话一出,萧氏紧绷着的脸上瞬间倾泻而出了笑容:“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提点记挂。我一定会教育好自己的孩子,让他成为栋梁之材的。”
“下去吧。”
“是。”
另一边。
冷风刺骨,元月高挂,马车飞驰。
元宁和云绮落两个人坐在马车上。流月在外面赶车。
她到了最后还是选择了和元宁去往北凌谷一探究竟。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点执念。
为了解开引魂针的毒,她不介意被元宁欺骗第二次。虽然跟着去了,但云绮落还不是完全相信他的话。
只能说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两人坐在马车上,离着有好远的距离,云绮落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呢,还穿着之前那件狼狈且破旧的衣服。
双手环胸,靠在角落,伴随着马车的晃动之下,云绮落半睡半醒着,似在警惕着元宁。
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都是身体里的毒给闹的,一旦被血石吸进去的毒,难以排解,虽然元宁解了毒但是却没有办法根除,只能是让身体中的血石自行消化。
一阵冷风吹过,她有点发抖,元宁见了询问:“你是不是冷啊?”
“不冷。”
元宁默默的把自己的披风脱下,递给了她:“给你穿着吧,等明天白天的时候,再置办些衣服吧?”
云绮落没有借过他的披风,倔强的摇摇头。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元宁对此有些无奈,轻缓的一笑,将衣服强硬的扔在了云绮落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