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出口，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震惊之色！
虽然之前的玄明禅师便是歪理频出，可毕竟乃是一方德高望重的高僧，很难想象，玄明口中竟是会说出这番话来！
世人皆苦，我便不苦？
既然都苦，凭什么我还要渡你们？
佛下门徒，便要以身饲虎？
我凄苦时，为何不见高高在上的佛伸出援手？
所谓的佛，不过是弥天大谎！
上方，慧空主持脸色一变！眼中第一次真正涌现出怒色！
“放肆！玄明！你敢对佛不敬？”
对佛门不敬，他可以容忍。
毕竟，佛门宗旨便是教化，天下大乱，便是佛门无能！
可对佛不敬，却是无法容忍之事！
佛门之所以为五大顶级宗门之一，所依仗的，便是天下无数的僧人，便是这佛！
哪怕他慧空也时常对佛充满困惑！
哪怕他慧空也一次次的对这佛失望！
可这佛，就是佛门的根本！
即便再失望，再困惑，他慧空也必须要将这佛高高供起！
玄明禅师却是仿佛自知必死无疑，破罐子破摔，此刻面对慧空主持的呵斥，竟是放声大笑！
“慧空！你也一定如此想过吧？遍数上下数千年，天下几度倾覆！何时见过这高高在上的佛屈尊人间？”
“慧仁！你也一定对这佛充满失望，甚至充满怨恨吧？否则又为何自我放逐，饮酒吃肉？可单单饮酒吃肉，又算什么报复？那高坐云端金殿的佛又岂会看你一眼？”
“李如相！贫僧的确小看你了！大智若愚！魄力十足！不愧是佛门最有希望之人！”
“可你扪心自问，这佛门，真的还有希望吗？这天下，真的还有希望吗？”
“没有希望了！没了！”
佛门有希望吗？
李如相？
似乎有些不够！
天下有希望吗？
指望一个区区聚气的叶寒？还是指望一个残破不堪的佛门？
没有希望了！
言辞悲切！
大殿之内，一位位僧人都是似乎被感染，情绪都是无比低落，不少人眼中更是流露出绝望！
今日，玄明不仅毁了佛门！更毁了所有人心中的佛！
可怪玄明吗？
他也只是天下苍生之一罢了！
要怪，似乎只能怪这高高在上的佛！
可若是佛失去了悲悯的外衣，佛门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天下僧人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此刻，众多僧人，都是一脸茫然。
慧空主持面色复杂，几次想要开口，却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身为佛门主持，似乎是要说一些话来维持局面的。
比如什么我佛慈悲，比如什么佛法深奥，什么见山不是山，看海不是海。
可这些话，终归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也是佛下门徒之一！
他也是天下苍生之一！
他也曾的的确确的对这佛失望！
一众僧人之中，叶寒却是笑了笑，一脸的平静之色，“玄明禅师，你着相了。”
“叶寒只是初入佛门，并不懂的什么佛法奥义，可却是懂得一个道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世人皆苦，非佛之过，佛没有降临人间之前，世人便是如此凄苦！佛降临人间，世人依旧凄苦！”
“你不肯渡天下苍生，不肯以身饲虎，也并非你之过错，天下苍生也从来不指望你玄明来普渡！”
“遍数上下几千年，天下几度倾覆，这天下苍生却依旧自强不息，欣欣向荣！你玄明，不过是这天下苍生之一而已！口口声声为了天下，为了苍生，没什么意思，既然选择了退缩，又何必在这里指手画脚？”
你普渡天下，是你之功德，说明你是高僧，世人敬你如佛。
你不渡苍生，亦非你之过，说明你亦是天下苍生之一。
从来没有谁逼你去普渡天下！
从来没有谁逼你去拯救苍生！
哪怕世人皆苦，哪怕天下倾覆，这天下苍生也从未怨过你半句！也从未怨过这佛半句！
天下苍生，没有你想的那般脆弱不堪！
你玄明既然退缩，既然选择成为天下苍生之一，那就老老实实当你的天下苍生，那就不要站出来指手画脚！
可你偏偏选择了站出来，那抱歉，你只能去死！
你活着，便阻碍了佛门的统一，便阻碍了那些要去以身饲虎，拯救天下苍生的人！
玄明禅师点了点头，懂了。
目光从眼前众多僧人脸上扫过，看了眼慧空主持，看了眼慧能，看了眼慧仁，最终定格在李如相身上，而后又是将目光移开，透过殿门，朝着远处望去。
仿佛有钟鼓之声响起。
仿佛有袅袅炊烟升腾。
仿佛有欢声笑语，人间烟火。
接着，玄明禅师闭上了双眼，轻轻叹了口气。
是的，他着相了。
他不该指望那高高在上的佛，就如同天下苍生从不曾指望他玄明去普渡一般。
他可以对佛失望，但却不该在这佛门争权夺势，搅动是非。
似乎是有些遗憾后悔。
可却也满是决绝。
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下一刻，玄明禅师已是再没了声息。
玄字辈一方德高望重之高僧，今日却是在这佛门大雄宝殿之上，自断心脉，坐化而亡。
“玄明禅师！”
有僧人悲呼，却似乎依旧对叶寒有所畏惧，不敢上前，只是面带悲切之色。
哪怕玄明禅师生前犯下大错，可佛门之人毕竟心怀仁慈，即便是之前对玄明一脸不屑，咬牙切齿的慧仁，此刻也是摇头唏嘘。
一片悲呼声中，叶寒却是面无表情，长剑入鞘，默默坐回末席之处。
是他逼死了玄明。
可玄明不死，便会有更多的人死。
四大家族，五大宗门，尤数佛门规模最是宏大，人数最是众多，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乱世一至，佛门必定首当其冲！
乱世将至，一群人却在这里坐而论道，大谈歪理，争权夺势，乱世降临，死伤无数，甚至是尽数倾覆，便也就成了定局！
而这，也是李如相不惜付出三次出手代价，也一定要请叶寒出手的原因！
佛门不愿做这个恶人，也不能做这个恶人！
而叶寒，却是欣然愿往！
以天下为棋之人，自然要心如铁石！
他不要佛门的感激，他只要一个足够强大的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