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运把李星子送回家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他记得的,李星子说过她今天晚上一个人在家。
他觉得一个喝醉的女孩子,是需要人照顾的,他需要留下来照顾她。
他把她扶到沙发上,摸着她晃来晃去的头,轻柔地说,“千万不要醉着睡,不然明天会头痛的。”
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揉着太阳穴,刚才时运给她揉得还是挺舒服的,回想着他手指的温度,眼前是他的重影。
那两条大长腿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知道的,他在帮她泡茶,是为了照顾她。
“谢谢你噢。”
听到她清甜的声音,他心里很舒服,回头对她笑,“谢什么呢,我是你的朋友嘛。”
“所以我才要谢谢,感谢有你这么好的朋友。”她欣赏地看着他。
他泡好了茶,对她说,“你等下,我去给你拿毛巾,冷敷一下。”
她有些意外,从来没有想过时运是个这么会照顾人的人。男人嘛,还是北方男人,又是接受过西方文化教育的,在她看来,好像和对女人贴心是不太沾边的吧。
可是,时运就是给了她一种很贴心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了她的爸爸。
她记得,妈妈喝醉过之后,爸爸就是这么照顾妈妈的,哎,那种小时候刻在心里的画面,让她眼眶潮湿了。
都是酒精惹的祸,她平时哪有这么爱哭的呢。
她模糊的视线,看见时运双手捧着一条湿漉漉的白毛巾走了过来,她好喜欢这个画面,好美,好温暖。
她仰头歪趟在沙发上,等着时运把冷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忽然觉得冰爽爽的,舒服极了。
她对他说,“谢谢。”
“不谢,你先躺一会儿,茶水很快就会泡好的。”
“嗯。”
她这时拉着他的手,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爸爸。
自从妈妈和爸爸离婚之后,她就因为妈妈倔强的个性,再也没有见过爸爸,后来还是听姨妈说的,爸爸去了英国,就再没有回来过。
她就想,爸爸大概早就忘记了有她这么个女儿了,她的潜意识里是希望爸爸回来的,还记得爸爸手心的温度。
爸爸有一双很大很大的手,能撑起她和妈妈来。
“我想爸爸了。”她对他说。
“头一次听你说起你的爸爸。”时运很留心李星子的每一句话,他记得她从没提起过爸爸,早就猜出,她大约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女孩子。
她回忆着,“我爸爸最喜欢带我去动物园,让我看大老虎,给我买当时最好吃的冰淇淋,带我看话剧、看电影、听戏曲。我爸爸是个文艺爱好者,他的生活很有趣,他脸上总是笑的,有色彩的。我小学的时候,还写了一篇七彩光的作文,获了作文大赛一等奖,写的就是爸爸的笑脸。”
她后面就说不下去了,眼泪就落了下来,“抱歉,我真的喝多了。”
她眨巴一下眼睛,泪珠就掉下来两颗。她本想自己抹去,抬起的手和他伸来的指尖碰在了一起。
尖长的指尖一种触电的感觉,就马上缩了回来,眼睛看过去。
他是来帮她擦眼泪的,“不要哭。”
她吸了吸鼻子,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落下,“妈妈不让我见他,说他是个负心的男人,说他不配有我这样的女儿。我姨妈也说,我爸爸不是好男人,伤害了我妈妈。我年纪小,记不得为什么,反正他们就是离婚了,爸爸再不回来了。”
她哭的原因,就是爸爸不回来了。
如果,爸爸还会回来,她也许就不会这么难过。
时运听过这个故事,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她,“你会有被抛弃的感觉吗?”
“有吧,觉得爸爸不喜欢我了。”
“其实你爸爸是喜欢你的,只是因为和你妈妈之间的某些事情,他没有办法再回来找你了,说不定你的爸爸很想见你,毕竟他曾经对你很好的。”
时运在对李星子进行一种改变认知的心理疗法,可以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她果真不哭了,紧张地问他,“真的吗?”
他认真地点头,用最最真诚的目光注视她,“从心理学角度分析你爸爸曾经很疼爱你,在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情的情况下,他依然会疼爱你才对。”
说到这里,她倒是有了另外一种感受,“爸爸那么疼我,他也许也在想念我。”
他对她用力地点头,用眼神给她力量,“会的,他会想念你,所以你应该好好努力,等着有机会你们父女再相见。”
他鼓励地看着她,眼眸在说:你可以的。
刹那,眼眸交会时,她的伤心变成了动力。
她想从酒精中彻底醒过来,就见他递来了醒酒茶,接过来后,慢慢喝下那温暖的味道,对他甜甜地笑。
“谢谢。”
“和我客气什么呢,快喝吧。”
“你太了解我了。”
“朋友。”
“有你这个学心理学的朋友真好。”
又被夸了,他心里很甜,又腼腆地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有魔力似的,总会害他的小心脏“咚咚咚”地狂跳。
这就是心动的信号,他对她,不仅仅是喜欢了,大概是真的动心了。
他看着她喝完一杯茶,又给她续上了一杯,他不太想离开这里,只想陪伴着。
她发现他的视线在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她,所以,她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不然有点不自在。
她记得在某本书上看过的,成年的单身男女共处一室,总会发生些什么的。可是,她并不想,打算还是用聊天来转移不好的想法吧。
“那个,我们在酒吧探讨的问题好像还没有讨论完,你的朋友就来找你了。”
“对。”他发现了她的不自在。
“说到哪里了?”她用余光瞄他。
“我猜你大概不太想讨论那个话题了吧。”他心里有数的,他见到她躲闪的目光了。
她小声说,“没有,我觉得你帮我分析一下,我还挺豁然的。”她感受到了好处,也想弄清楚,她和崔武到底是怎么了。
见她态度变得积极了,他就接着问,“你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伴侣?”
她眼睛转了转,“我大概需要一个,和我一样,简单一点,洒脱的,有责任感的人吧。”
“嗯哼,这样的人很多,你都要嫁了吗?”他歪勾下唇角。
“你够讨厌。”她笑着白了他一眼。
她再静静地想,她需要的人还有什么特殊属性呢?
灵光一现,她说,“成熟一些,懂我,懂得温暖,追求简单的爱情,不要和我吵架。”
听到这里,他好想抱住她,因为她说的就是他呀。
“我从不吵架,也追求简单的爱情,也懂你,懂得温暖。”他深情地注视着她。
她余光瞥了他一眼,双手紧紧握着茶杯,紧张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大哥,你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们是朋友的嘛。”
“好了,不开玩笑了。”他咬了下嘴唇。
他想,她可能还不喜欢他吧,要么干嘛说他开玩笑……
淡淡的失落从他的方向产生,让她感受到了。
她转头看来,见到他低着头,翘起的刘海后面是卷翘浓密的睫毛,扑闪着,那里透出的神光有些迷人。
她问他,“干嘛低着头。”
他依旧低头,“没什么。”
她想,他误会她了吧,就很认真地对他说,“我和崔武刚刚分手,我心里很乱,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方向了,又觉得自己眼瞎了。”
他缓缓抬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地看过来,“你们刚分手呀。”
“对呀,你怎么就没想过,我干嘛要去单身酒吧呢?”
“我以为……”他苦笑一下,本想说的,以为她要找男朋友了。
“艾米说,那里是个让人忘记失恋的地方,我才去的,可是心里更乱了。”
“你先说一下崔武是怎样的人?”
“他很简单,只知道忙工作,对爱情从来不会搞天花乱坠的事情,更不会干涉我,还会在工作上指导我,鼓励我,有时还会给我些小惊喜,比如生日时送了个玻尿酸鸭。从小到大,没有人记得过我的生日,我妈妈太忙根本不会记得,唯一一次还是爸爸陪我过的生日。”
时运点头,他心里有数了。
他寻思了一会儿,“先来说一下你的几个误区,只知道忙工作的男人并不简单,而且在爱情上追求简单并不等于埋头忙工作,闲事不理。”
“嗯?”她怔了怔。
“简单的爱情就是,我爱你,你爱我,前提很重要,要我们相爱。”他觉得这应该算是表白了吧,就深情地看着她。
她点头,又摇头。
她低声呢喃,“我和崔武没有相爱过的话,我们又算什么呢?”
他搓搓鼻尖,“之前说过,你很想你爸爸,也许你在崔武身上能找到这份情感寄托,比如他照顾你,他指导你,还有给你过生日。”
“噢。”她茅塞顿开了。
“你懂就好了。”他摸摸她的头。
她此时心里很感激,很感动,她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时运,能有这么个真心朋友,她发自内心的感谢老天。
她看见他身后的窗户,外面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