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阮文秀便抬起头看着丧彪,严肃认真的神色,半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在旁边,是听得那叫一个心惊担颤。
阮文秀这女人,简直就是把强势、把狂妄这些字眼,演绎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然而,面对阮文秀的强势和狂妄,丧彪这会却只能退让。
因为,王海龙需要跟阮文秀合作,需要阮文秀这一把当下最合适对付陈三爷的利刃。
或者说,阮文秀此时此刻的狂妄、强势,还没触及到王海龙的底线。
“行。”
“等会,就请高寿老爷子,试试这小子,到底有几斤几两。”
丧彪明显是强忍着怒意应下了阮文秀的条件,说话时,也看了我一眼。
眼神里,透着毫不遮掩的轻蔑。
显然,在丧彪、包括那王海龙的心目当中。
既然能安排高寿来跟阮文秀赌这一局,就证明,他们觉得高寿一定能赢了阮文秀。
而我这个阮文秀的手下败将,理所当然,也会成为高寿的手下败将了。
至于我是否愿意跟高寿赌这一局。
从头到尾,压根没人问过。
被当棋子摆布,是挺让人不爽的。
可这会,我想不到理由拒绝。
首先,今天在陈老三的赌场我扯虎皮做大旗,绝对是触及到了阮文秀这女人的逆鳞。
要是没有丧彪这伙人的横生枝节。
恐怕这会,被兴师问罪、被步步紧逼的就是我了。
这会阮文秀让我这手下败将,替她先跟高寿赌一局。
这对于我来说,是跟阮文秀缓和紧张关系的一个机会。
再者,刚刚阮文秀故意当着我的面,点破了那高寿的来头。
他跟我父亲、爷爷,是同一时代的人物。
当初更是在公海上,与我父亲、爷爷赌过一场。
而我父亲、爷爷当年险些横扫了整个大奥赌场,最后却饮恨西北,双双殒命。
这事背后的真相到底如何。
其实一直都是我的一桩心事、一个疙瘩。
这次到大奥,除了对付张小天之外。
我的确也存了要弄清楚这一段陈年往事的心思。
而阮文秀是知道我身份的,她刚刚故意那么说。
不就是引起我的好奇?
不就是给我一个替她去和高寿赌一局的理由?
这女人,看起来格外清纯、人畜无害,可心机城府之深,让人害怕。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句话、甚至于一个字。
有时候,就是引你入套的一个陷阱。
而现在,即便明知道这是一个坑。
我也只能够硬着头皮往里头跳了。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吧。
门被推开了。
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推着一辆轮椅进来了。
轮椅上坐着一个老人。
看岁数,早就过了花甲之年,比海叔,还要大了几岁。
双鬓早就一片雪白了,脸上的褶皱,也是可以用沟壑纵横这四个字来形容了。
一双眼睛,也早已经是略微凹陷了进去。
可那眼神,却是格外的有神。
只是一看,就好像是能看透你内心所有的秘密似的。
最主要的是,那老人左手衣袖里头,空空荡荡的。
少了一整条左臂。
“高老先生,不好意思,是我办事不利,还得麻烦您亲自跑一趟!”
这时候,丧彪率先站起身来,急匆匆走了过去,先站到那高寿跟️前,躬身恭恭敬敬的鞠了一个躬,给高寿赔礼道歉。
之后才急忙从那年轻女孩手里,亲自接过轮椅,推着高寿朝我和阮文秀走了过来。
“哎,无妨无妨,岁数大了,虽然腿脚不太利索。”
“可多出来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之前,我的家庭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建议我啊没事,多出来活动、活动。”
“对身体康复有好处。”
“老这么坐在轮椅上,日子久了,真容易就这么下去了。”
我愿意这高寿,是真的双腿瘫痪了。
可现在听那话,大概也只是现在上了岁数,身体不太好,腿脚不太利索,靠轮椅出行,更加方便一些而已,并非是真的瘫痪、残废了。
至于这位有着扑克王响亮名号的高寿老先生。
给我的第一感觉怎么说呢。
并不像是一个很有气势的千门老辈人物、更不像是大奥江湖上响当当的大佬。
反而更像是一个上了岁数,有些唠叨、爱啰嗦的寻常老头子而已。
丧彪推着轮椅到了客厅以后。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因为我不觉得,不管如何,这高寿,一把岁数,恐怕比我爷爷还要大了几岁。
现在,他给我的印象,也没那么反感,甚至于还有点好感。
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至于阮文秀呢,依旧是一脸冷漠的坐在沙发上。
别说起身相迎了,就是看,都未曾正眼看过那高寿一眼。
“这位,便是阮文秀阮小姐吧?”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今天终于得见真容了,果真是青年才俊。”
到了近前后,高寿冲我笑着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我也点了一下头,算是回了礼。
随后,高寿便把所有注意力放到了阮文秀身上。
显然这会,高寿还不知道,阮文秀不太乐意跟他赌,而是觉得他没资格。
得让他先跟我这手下败将,赌过一局。
赢了,才有资格,跟她阮文秀赌一场。
而高寿这会主动跟阮文秀打了招呼,说的话,也挺看重阮文秀的,也挺客气,并没有太大的敌意。
更没有像是千手佛沙坤那样,上来就端着前辈架子。
“久仰大名?”
“我这初出茅庐不久,现在的确算是有点名气。”
“可高寿老先生您是赌台前辈。”
“这久仰大名,是否虚伪了些?”
让我有些傻眼的是,阮文秀一点也不给高寿面子,说的话,更是能气死个人。
你吃了?
没吃一起啊。
下次一块吃饭。
……
诸如此类的客套话,实在是太常见了。
江湖,也从来都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这也是大家都默认的规矩。
极少会有人像是阮文秀这样,当众拆台的。
被拆了台,丧彪面色一沉,眼神里本就一直在隐忍压抑的怒意,眼看就要喷薄了出来。
高寿也是愣了一下,不过倒是没发怒,反而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来,我真是老了,现在的年轻人,还都是心直口快啊!”
“不过这样也好,那老一套的云山雾绕,也早该改改了。”
“说话办事,爽快些、直接点,能免去不少麻烦。”
不着痕迹的抬手制止了想要发作的丧彪后,高寿笑着说道。
一番话,依旧是有些啰嗦,可绝对算是给足了阮文秀面子。
“既然高寿老先生,也觉得,老一套有些东西,该改改了,那咱们今天,就不玩那些场面的东西。”
“也不讲究什么,前辈晚辈的。”
“一切,以赌桌上的胜负输赢说话。”
“如何?”
“好好,自古达者为师嘛。”
高寿依旧是笑呵呵的应了下来,完全就像是一个慈祥和蔼到了宠溺地步的老头,没有半点江湖大佬的气势。
这让我,有些意外。
这时候,丧彪看了我一眼,然后咬了咬牙,有些为难的跟高寿说:“高老先生,阮文秀小姐的意思是,您得先跟她的手下败将。”
“也就是这位小兄弟赌一局,赢了,才有资格让她亲自下场跟你较量。”
本来一直都是笑容满脸的高寿,这一下子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瞬间的凝固,原本很和蔼、随和的眼神,也瞬间锐利了起来。
只不过,在短短一瞬间之后,他便又恢复了那之前的和蔼模样。
这一切,我都看的一清二楚。
这高寿,如果不是跟海叔那样,到了岁数,渐渐把过往一切都给看淡了、渐渐放下了。
那就是一个十足的笑面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