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菲菲紧紧地咬着嘴唇,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杨叔。
她没在骂一句,那怕是一个字也没有骂出口。
最大的失望,莫过于死心。
杨菲菲对杨叔彻底死了心。
杨婶站在那儿,一直在颤抖,手机掉在了地上,突然她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妈!”
杨菲菲终于哭喊了出来,我也跟着一下子扑过来。
跟着杨叔来讨债的那几个社会青年,一看这情况,也不敢在待着了。
他们要钱,可也不敢轻易惹上人命。
“老杨,行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再给你宽限几天!”
“不过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想跑!”
“快打120啊!愣着干什么!”
杨菲菲的怒吼让我缓了过来,等我手忙脚乱的打了急救电话后,杨叔跪着一步一步挪了过来,想看看杨婶。
被杨菲菲一把就给推开了,她只是流着眼泪冷冷的看着杨叔,从头到尾都没在骂过杨叔一个字。
我也红了眼睛看着杨叔。
那一刻我真的恨杨叔,恨他不知足,恨他为什么不听劝要去赌。
救护车来了,把杨婶拉走了,杨菲菲陪着先去了医院。
我忍着没哭出声,一言不发的收拾着东西,杨叔一直跪在客厅里。
等我胡乱收拾了一下,准备赶去医院的时候,杨叔突然疯了一样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小阳……小阳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家传的那些千术你学了十几年了,之前我也见识过了,你帮我,帮我一定能全都赢回来了!”
“不然……不然这个家就没了,我……我还要去坐牢,五十万啊!”
杨叔是跪在地上,拽着我的裤腿再哀嚎的。
可他的哀求没让我感到可怜,只让我觉得心痛、觉得失望。
即便已经赌到了家破人亡的边缘,赌到了自己快要身陷囹圄的境地了。
杨叔最先想到的依旧不是悔过,而是让我去出千,去替他扳本。
我慢慢睁开了眼睛,眼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很涩眼睛很疼,像是揉进了辣椒。
“十赌十输,不赌为赢,赌徒那又好下场。”
“你知道会是今天这个结果,你为什么还要去赌?”
这时候,问什么其实都是多余的。
可我还是问了。
也许是我心里头还抱有一丝侥幸,想着杨叔能就此悔过。
“我……我控制不住啊,输了那么多,不去赌……怎么扳本,不赌输掉的不就白白输掉了!”
“够了!”
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怒吼了一声,一脚踢开了杨叔。
杨叔愣了一下,忽然疯了似的冲出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来。
“小阳帮帮我,我……我保证再也不去赌了,就帮我这一次,你不信的话……我……我证明给你看!”
说着杨叔就抡起菜刀要剁自己的手指头。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他,只是笑着看着他。
断指明志,杨叔早就不止说过一次了。
见我没有上前阻拦,也没有说话,杨叔也没有真的剁掉自己的手指头,他看着我,跟着就疯了一样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你……没有老子养你,你特么早死外头了!”
“白眼狼,老子就特么养了一头白眼狼!”
一边骂着杨叔一边扑过来对我拳打脚踢。
我站在那,没动。
任由他的拳头雨点一般落在我的身上。
那一刻,我后悔了。
真的很后悔,如果第一次杨叔在黑老三的赌档被黑老三出千,输了钱,我能忍住的话。
也许杨叔就不会越赌越大,就不会越陷越深。
也许就是因为我出千帮了杨叔,他心里头就觉得。
只要我还在,他就是输再多,就是赌到挪用厂里的钱去赌、赌到倾家荡产,也有我替他全都赢回来。
因为有依仗,所以才会有恃无恐,才会越赌越凶。
直到后来苏薇跟我说过一句话。
不管有没有人撑腰,家里有没有钱,赌徒就是赌徒,输了就像翻本,赢了还想赢,永远不会变。
慢慢的杨叔打的累了,烂泥一样瘫软在了地上,他也哭了。
可他那不是悔过,是害怕,哭的像是个无助的小孩子一样可怜。
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话以前我觉得是扯淡,可现在看来,古人诚不欺我。
“打够了?”
我擦了擦眼泪,看着杨叔问了一句,他没说话。
我转身跑出了家门。
那天风很大,天很冷,我一边跑一边流着眼泪。
等我赶到医院,杨菲菲呆呆地站在那儿,脸上全都是泪痕,眼神格外的空洞无助。
看到我,她立马跑了过来。
“妈……妈会不会……”
“没事的姐,有我呢!”
杨菲菲很霸道,从小也护着我,可她始终还是个女孩子。
谈不上幸福美满,可以前杨婶在,有妈在家就还在。
现在突然一下子杨婶这个主心骨到了,杨菲菲也没了方寸。
我紧握着杨菲菲的手,在过道里等着,其实我心里头也慌也害怕。
我完全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杨婶不在了,会怎么样。
那一个多小时,是我那辈子最安难熬的时间。
终于从急救室里走出来了一个医生,我和杨菲菲急忙跑了过去。
“医生我妈……我妈她…”
医生眉头也皱着,一看这我的心再次往下一沉。
杨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可大面积脑梗死,后续极可能需要开颅手术。
“这边 可以先进行保守治疗观察一下后续情况,不过还是尽早做好准备的好。”
“如果做手术,大概需要多少费用?”
“这个不好说,起码得转去市里医院,最好是去省里,保守估计也要二十万左右吧。”
二十万,不是天文数字,可对于我和杨菲菲当时来说,也绝不是能轻易拿出来的一笔钱。
家里,早就被杨叔赌的一无所有了。
“小弟你在这儿好好照顾妈,钱的是我想办法,我去想办法!”
我本想让杨菲菲别着急,我有办法,可没等我开口,杨菲菲就已经转身跑了。
守到傍晚,杨婶被送到了看护房,她醒了过来,可说话已经很模糊了。
偏瘫。
“妈,没事的,医生说了你很快就好了。”
“您还没看着我娶媳妇呢,我已经耍朋友了,等回头出院,我带她来接您。”
我一边给杨婶盖被子,一边说着话,只是说着说着眼泪就在打转。
杨婶看着我,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她的手在抖,她一直在冲我摇头。
“不……赌……不…”
在杨婶眼里,我还是孩子,孩子哪能骗得了大人。
老辈人都害怕去医院,不是他们身体好扛得住,只是他们怕花钱,他们知道去了医院就要花很多钱。
杨婶知道家里已经是那样了,她又进了医院,要钱,我会去赌。
“妈,我不赌,我不赌,您放心!”
听到我这话,杨婶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一些。
我到了医院外,买了一包烟抽了一根呛的眼泪又下来了。
那一刻我真的在后悔,后悔那天没有接收王城的一百万,甚至于后悔之前把出千捞到的那些钱,捐给福利院。
杨婶不让我去赌,可不去赌,二十万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