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面，孙耀祖这家伙是越说越激动。
完全就已经是双手撑在了金钱鼠的办公桌上，红着眼睛，看着金钱鼠一字一句低吼出来的了。
金钱鼠刚刚跟花姐打哑谜，故意瞒着孙耀祖。
一来是知道孙耀祖重情重义，脾气暴躁。
二来，何尝不是担心被孙耀祖知道这些事以后，孙耀祖会让他放弃呢。
眼下这最后一层窗户纸也被捅破了。
气氛难免是变得有一些古怪压抑了起来。
“阿祖，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
“可这赌场，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血。”
“为了这赌场，我搭上了这一切。”
“要是这赌场没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我金钱鼠这辈子，做梦都想着往上爬！”
“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爬的够高！”
金钱鼠慢慢站了起来，面色很平静的看着孙耀祖，语气也很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世上，有的人为了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有的人为了名也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同样也有人，视金钱如粪土、视名利如过眼烟云。
只能是，人有千千万万，人各有志罢了。
孙耀祖是重情重义，是好心，这不容怀疑。
可他想给金钱鼠的好意，未必就是金钱鼠想要的。
“靠！”
“我去你大爷的！”
“这么多年，你这老东西，还是一点没变啊！”
“你就不怕，贪多必死？”
孙耀祖是真的急眼了，开始破口大骂了起来。
金钱鼠也没发怒，只是笑了笑。
“行，老东西你想跟阮文秀斗，你想死，我拦不住你。”
“但你特么凭啥拉着花姐陪你一块去死？”
“去跳这大火坑！”
“钵兰街迟早要完蛋，你这地方迟早保不住。”
“搭进去多少，你才满足？”
金钱鼠抬起头看向了花姐，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道：“阿花，当然还有你，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说是一家人也不过分。”
“我们也的确就是一家人。”
“你说得对，我没理由，拉着你们陪我送死。”
“要走的，都可以走，我金钱鼠从来不会强留。”
“回头，咱们还是一家人。”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花姐，缓步走了过去，抬手拍了拍孙耀祖的肩头。
“小阿祖，人各有志，这赌场不止是老东西的心血，要是我的心血。”
“就这么没了，舍不得啊！”
“我呢，这辈子苦头吃了很多。”
“风浪也经历过很多，也就在这赌场里，在老东西这儿，算是享受了几年清福。”
“老东西也的确拿我当家人，而不是工具。”
“避风头，他还想着替我解开心结。”
“我已经没有家了，这赌场就是我的家。”
“我能走？”
“倒是你，早就跟我们分道扬镳了，犯不着在搅和进来。”
“还有李阳兄弟，这次我能活着回来，多亏了你。”
“这恩情，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报答。”
最后那两句话，花姐是对我说的。
她也转身看向了我。
其实，花姐不会离开，这个答案，我和孙耀祖心里头早就猜到了。
要是花姐选择离开，那才是出人预料。
至于孙耀祖会不会留下，我不知道。
我，肯定不会留下。
对于花姐、对于孙耀祖来说，金钱鼠很重要，这赌场就像是家。
可对于我来说，这地方只是个赌场而已。
金钱鼠也只是个赌场老板而已。
甚至于一开始，我冒险去帮忙救花姐。
也只是为了帮孙耀祖罢了。
“呵呵，好啊！”
“人各有志嘛。”
“还有啥好说的。”
孙耀祖耷拉着脑袋，双手撑在金钱鼠的办公桌上，也没抬起头，只是在笑。
笑的很无奈，很心酸，也很绝望。
片刻以后，孙耀祖慢慢抬起了头，这时候那家伙眼眶红红的，明显刚刚哭了。
可男人嘛，从来都是有泪不轻弹。
抬手捏了一下鼻子后，孙耀祖朝后退了几步，退回到了我的身边。
“老东西，那我祝你，早日成为第二个陈三爷。”
“承你吉言。”
“两位，我呢，等会要跟阿花商量一下，这赌场装修的事儿。”
“你们要没事，就先走。”
“对了，李阳兄弟，这次多亏你帮忙把阿花从陈老三手里解救出来。”
“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我也准备了一份小小的谢礼聊表心意，在焦皮哪儿。”
“回头你找焦皮，他会交给你。”
“多谢。”
我抬起手冲金钱鼠抱了抱拳头。
“走吧。”
“早点走。”
这时候，花姐也回过头看着我和孙耀祖，开口催促我们离开。
“走！”
我原以为孙耀祖至少也得墨迹一会。
毕竟这种情况下，我想就是我这个‘外人’，也挺难做到毫不犹豫的离开。
谁想到，孙耀祖这家伙拽着我的胳膊，直接就转身往外走。
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可其实，我看的出来，这会让孙耀祖走，比让这家伙留下来，更让这家伙难受。
几分钟，孙耀祖拖着我，从侧门离开了金钱鼠的赌场。
我两前脚刚刚走出来，后脚那侧门，就被人从里头给关了起来，直接锁上了。
砰的一声。
很清脆很响亮。
孙耀祖回过头看了一眼被关上的侧门，笑着摇了摇头，骂了一句：“这老东西，还真是挺不近人情呢。”
虽然嘴上骂着金钱鼠不近人情，可其实孙耀祖、我，心里头都很清楚。
金钱鼠这会的不近人情，是在保护孙耀祖。
现在陈三爷、阮文秀，已经把手伸到了钵兰街上。
而这只是刚开始，金钱鼠就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有花姐在，也许会好一些。
可也只是片刻而已。
孙耀祖留下来，就等于是跟着送死。
看着一直在笑，却笑的比哭还要难看几分的孙耀祖。
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该怎么安慰孙耀祖，最后也只能是抬起手拍了拍这家伙的肩头。
片刻后，倒是孙耀祖从台阶上站起身来，抬手抹了一把脸，回头看着笑哈哈的说了一句。
“兄弟，刚刚老东西说了，你的事儿办成了。”
“那张小天，欠你那么多。”
“这会栽了。”
“咱不得去看看。”
“哦对了，老东西还在焦皮哪儿给你留了谢礼。”
“也都看看，这次解救花姐，你出了大力。”
“要是这老东西准备的谢礼太寒碜，我得找这老东西好好说道说道！”
有的人伤心难受的时候，喜欢把自己藏起来。
有的人呢，就喜欢让自己忙起来。
孙耀祖就是后者。
“好。”
“去看看。”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该怎么安慰孙耀祖。
便只能顺着他的话接了一句。
“走！”
“哦对了，我先给焦皮打了电话。”
说完，孙耀祖掏出手机要给焦皮打电话，可他的手在哆嗦。
扑通一声，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瞧我这，肯定是没吃饱。”
“手上都没力气了。”
说着，孙耀祖弯下腰捡起手机，给焦皮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嘟嘟嘟的响了几声，就被接了起来。
那头传来了焦皮的声音。
“祖哥，你们回来了？”
“少特么废话，你在哪儿呢？”
“我跟我兄弟过来找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显然焦皮也知道金钱鼠这赌场遇到的问题，也知道孙耀祖这会的处境。
“我在……”
焦皮把位置报给孙耀祖。
“行，马上到。”
挂断电话后，孙耀祖还是笑呵呵的样子，抬手揽住我的肩头说：“还等啥！”
“走吧，咱得看看那张小天，现在啥德行。”
我点了点头，随后孙耀祖搂着我，说说笑笑的朝着停车场走了过去。
其实也就是孙耀祖在说说笑笑。
我看着他那样子，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
却又不知道该当如何。
帮金钱鼠？
可要拿下钵兰街的是陈三爷。
我有这本事？
别说陈三爷了，就是一个阮文秀，都几次让我栽了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