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眼神闪烁了几下,伸出手刚刚想要去搀扶成嫂。
这时候,大成哥却是一步冲了过去,一把就将成嫂给从地上拽了起来。
“蛋仔的事儿,跟阿花有啥关系?”
“他是你儿子、是我儿子!”
“出了事,我会想办法救他!”
“关阿花什么事!”
刚刚面对大成哥质问、责备都没有搭理的成嫂,这会也终于是彻底爆发了。
她抬手一把狠狠推开了大成哥,哭着,撕心裂肺的就冲大成哥怒吼了出来。
“救?”
“你怎么救,苏大成你有这本事救?”
“大胡子那帮人放出话来了,没有三十万,他们就把蛋仔……就把蛋仔砍断手脚扔到海里去!”
“扔到海里去!”
“三十万,苏大成你拿得出三十万来?”
“别说三十万,就是二十万、十万你拿得出来?”
“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苦日子还没受够?”
骂着骂着,成嫂捂着嘴,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
这男人,什么时候最绝望。
一定是家里头遇到困难,自己却有心无力,被亲人埋怨没本事,却又无法反驳的时候。
大成哥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这一次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只是踉跄着退后了几步,手里头原本紧紧攥着的木棒,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然后也扑通一下子跪了下去,跪在了花姐跟前,头也深深低了下去,最后重重一下子磕在了地上。
砰砰几下,脑门破了,鲜血横流,再加上那会大成哥的神色、那一双猩红猩红的眼睛,说不出的渗人狰狞。
“阿……阿花,求你……求你救救蛋仔!”
“我……我拿我的这条命,赔你!”
“阿花,只要你救救蛋仔,我这条命也给你,也给你。”
成嫂这时候,也跟着苦苦哀求了起来。
花姐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大成哥、看着成嫂。
孙耀祖那家伙这时候则是冷哼了一声,毫不避讳的说了一句:“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这就叫山不转水不转。”
“至于你们两口子,这会不就是玩道德绑架了?”
确实,大成哥、成嫂两口这会的行为,有点道德绑架的味道。
可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如果不是出于父母对子女的爱,他们怎么可能这样。
“够了,小阿祖,你别说话!”
花姐回过头瞪了一眼孙耀祖,训斥了一句。
孙耀祖翻了翻白眼,倒也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随后,花姐慢慢走到了大成哥、成嫂两口子跟前,并没有伸手去搀扶,而是慢慢蹲了下去。
“大成哥、成嫂,以前我的确很恨你们。”
“说句心里话,我现在是释怀了,可要说完全释怀,那不好意思,我也办不到。”
“我也是个人,是人就有爱恨情仇、有七情六欲。”
“我呢,原本打算,吃了这顿饭、喝了这杯酒,就两不相欠、也老死不相往来。”
“你们当年的确没帮我,今天如果是你们两出事,也许我会选择袖手旁观。”
“我也没那么大方、没那么高尚。”
“可蛋仔,他……他当年帮了我,他把存钱罐偷偷给了我,虽然几块钱。”
“可那几块钱,我也记着呢。”
花姐是准备解开这心结,准备释怀了。
可其实,在没有真正说出这一番话之前,花姐心里头的疙瘩,并没有完全解开。
而她在听到蛋仔出事以后,立马毫不犹豫选择了要插手。
甚至于为了不让大成哥、不让孙耀祖阻挠,还偷偷给我使了眼色,让我帮她去询问成嫂。
原因,就是花姐所说的那句,当年大成哥、成嫂两口子袖手旁观,可蛋仔帮了花姐。
而面对花姐那真正意义上发自肺腑的话语,成嫂、大成哥两口子,谁都没说话。
只是低着头,跪在花姐面前,一个劲的颤抖。
他们不是害怕、完全是内疚、是懊悔。
也许这多年、包括往后,一直到死那天。
大成哥、成嫂两口子,都会活在内疚、活在良心不安活在懊悔当中。
这也许,就是当年他们袖手旁观的惩罚。
“成嫂,你说的大胡子、任飞那伙人,在哪儿?”
“也在村里?”
花姐没在继续废话,只是看着成嫂开口问了一句。
良久后,成嫂开口颤抖着说:“他们那伙人在村里……就在以前老鱼仓那边。”
花姐也没在说话,只是慢慢站起了身子,转身朝门那边走了过去。
我和孙耀祖没迟疑,立马跟了过去。
我倒大奥也算有一段时间了。
前前后后,也见过不少厉害人物。
甚至于还跟海龙王王海龙喝过酒、跟大名鼎鼎的赌王陈三爷有过一段父辈的渊源。
也见识到了年纪轻轻,却谋略城府过人,千术也是一流的阮文秀。
更和大奥赌坛好几个成名多年的老辈人物在赌桌上交过手,也包括孙浩那样的后起之秀。
也许花姐千术不是这些人当中的顶尖、她的名气、手腕这些,就更谈不上顶级了。
不要说跟扑克王高寿那种人物比较,甚至于因为花姐这些年,只是在金钱鼠赌场里深居简出,极少露面、极少出手,名气都不如同在钵兰街成名的千手佛沙坤。
可要说让我最佩服,还是花姐。
花姐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她说过,把我当兄弟。
那就一定会真的为我两肋插刀、赴汤蹈火。
即便明知会死,她也会这么选。
这点,我毫不怀疑。
此时此刻,大胡子、任飞那帮人,虽然只是蜗居在这渔村里的一伙乌合之众。
可让花姐一个人去,多少有些冒险。
我和孙耀祖,怎么可能不去帮忙。
就在我和孙耀祖追上花姐的时候。
大成哥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开口说了一句:“我……我也去帮忙!”
这话一出,孙耀祖首先噗嗤一下,翻着白眼,毫不遮掩的耻笑了起来。
我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真不是我狗眼看人低,而是这大成哥,就算跟着去,不要说帮忙了,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最大的作用,大概也就是带个路了。
可花姐,也是出生在这渔村、长大在这渔村。
需要大成哥带路?
所以,他跟着去,只能是添乱。
“得了吧,您啊老老实实在家里头待着,就算帮忙了。”
“或者,您觉得您提上那木棒,能撂趴下任飞那伙人?”
“又或者,你有本事今天凑够三十万。”
“要这样的话,那您也不用劳烦我们花姐了对吧?”
孙耀祖这家伙,心里头是一直替花姐愤愤不平。
这会一番话,阴阳怪气的,也是在替花姐出气。
我呢,其实心里头也替花姐不平,也想替花姐出气。
只是,我明白,这次要是拦着花姐,一样会让花姐良心上一辈子过不去。
顺其自然便最好。
孙耀祖阴阳怪气的一番话,并没有激怒大成哥,可也绝对像是一把把冰冷无情的钢刀,一个劲的猛戳着大成哥的心窝。
当一个男人,接受承认了自己无能的时候,是最可悲、最可怜的时候。
大成哥没有在说话、也没有在执意跟去帮忙,只是低着头站在那儿。
许久后,他慢慢抬起头看着花姐的后背,扑通一下子再次跪了下去,然后也没说话,只是重重磕了三个头。
“走吧。”
花姐也没回头看大成哥一样,也没有去搀扶、更没有去说那些什么你起来、我原谅你了、早就不怪你了这些话。
只是跟我和孙耀祖说了句走吧,便头也不回走出了门。
孙耀祖瞥了一眼大成哥,然后不大情愿的跟了出去。
我也看了大成哥一眼,摇了摇头,跟了出去。
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至于花姐这次,为何没拦着孙耀祖去挤兑大成哥、去替她报复。
在我看来,只有两个原因。
一来就像花姐自己说的那样,她选择了释怀、放下,可也没那么大度,心里那口气,还是要出。
二来,花姐自小跟大成哥一块长大,太了解对方了,她知道,如果这会说那些原谅你的屁话,反而会让大成哥两口子,后半生,更煎熬难过。
报复了,有时候换个角度来说,其实也是让对方能释然。
不然,对方总会觉得,欠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