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王城这个电话在我预料当中，我并不觉得奇怪。
也没打算隐瞒我想要整张小天这件事。
“兄弟，哥哥说句你不爱听的话。”
“这大丈夫何患无妻呐。”
“咱老祖宗多有先见之明，咱们男人，不要老想着儿女情长这点事，小肚鸡肠要不得。”
“有钱有势或是有权，只要你占了一样，女人大把的。”
我料到张峰会把我托他攒局约刘芳的事告诉王城，也料到王城会打这个电话。
可我没料到王城会上来就劝我。
他电话说的那些话，虽然市侩，可也没毛病。
别说有钱有势，但凡你长得帅一点，你就会知道，女孩其实也很主动。
我也承认，我想整张小天，有一部分黄慈溪的原因。
我从没觉得，我是一个豁达的人，我也说过应该体面，可我心里头就憋着一口气。
可根本原因，还是杨婶。
张小天为了报复我，害的杨婶病情加重，现在还一直在鬼门关前徘徊。
我做老千，已经让杨婶失望了一次。
要是这笔账，我在不算，我怎么对得起杨婶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所以王总，你打这个电话，是想劝我别去招惹张小天？”
“我也不是拦着你，我这是怕你年轻气盛，惹火上身。”
“你想找张小天算账，也总得……”
“王总，我记得张小天有个舅舅是银行的人。”
“我没记错的话，之前我待的那个工程项目，所有贷款走的都是那个银行的账吧。”
也许王城打这个电话的确有几分心意是为了我考虑，可要说他一点私心没有，我也不会信。
就算前者比重最大，我也不会听这个劝。
可能有人奇怪，既然王城和张小天的舅舅关系匪浅。
那之前黄慈溪已经和张小天在一块了，怎么王城还能为了拉拢你，直接开了黄慈溪呢。
难道他不怕得罪张小天的舅舅？
王城是有钱人、张小天家也是有钱人家。
黄慈溪在王城眼里、在张小天眼里，其实都是一样的。
我认识王城那么久，如果要我用一词形容他，那就是以利为先。
张小天或许不是这样，可他家人呢？
我的回答很直白，也的确让人下不了台，电话那头王城陷入了沉默。
“呵呵，小李你这人什么都好，有头脑有本事，可就是这性子……”
我知道王城想说的是，就你这性子实在不讨喜。
也许的确是我初出茅庐过于棱角分明，也许在未来我也会被现实磨平棱角。
可至少现在，我知道张小天这笔账我一定要去算。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没办法天天待在赌场里盯着。”
“赌场里的事，我已经交代过李小四哥俩。”
“如果遇到棘手的问题，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快赶回去。”
“行。”
王城没在多说，只说了一个行字，便挂断了电话。
随后我又给省医院去了电话，询问了杨婶的情况。
杨婶的病情依旧不乐观，脑坏死的情况，依旧没能得到有效的控制。
杨菲菲那边也迟迟没有消息。
扔掉手机，我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脑子里乱糟糟，完全就是一团浆糊。
可我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张小天家有钱有势，我不过就是个老千。
我能设局对付他，可一旦一击未中，死的那个一定是我。
现在王城知道我要做局整张小天，他没在阻拦是不假，可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得一点一点、一步步提前思考清楚、提前做好局。
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不断在脑海里盘算、琢磨着整个布局。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接到张峰的电话。
自从杨叔越陷越深，杨婶、杨菲菲接连出事，这个家几近支离破碎以后。
我一直绷着，甚至于一度觉得，所有不幸都被我给遇到了。
张峰电话里给我带来的两个消息，应该算是这一段时间里，唯一让我喜出望外的事了。
电话里张峰告诉我，局已经攒好了，就在明天晚上。
杨菲菲也有消息了。
只是钱兵还没有找到。
“峰哥，谢了，这份恩我永远记着。”
“哈哈兄弟这话就见外了，有啥事能帮上忙，你招呼。”
“用不用我让小波过来跟你去一趟？”
“不用了。”
寒暄客套了几句以后，我匆匆出门赶回了威县老家。
杨菲菲落入钱兵的圈套，被骗财骗色，还一度被钱兵一伙人利用。
都说厄运专找苦命人、麻绳总挑细处断。
其实在杨叔、杨婶出事之后没几天，钱兵那伙拆白党就败露了。
如果杨菲菲那个时候，能及时抽身而出的话。
她也是受害者，不知情的受害者。
可为了替杨婶筹集手术费，杨菲菲在明知钱兵一伙人的底细以后。
选择做了帮凶。
诈骗、非法集资。
从受害者，到帮凶，一线之隔，一念之差。
她之前其实一直躲在威县，一天前刚刚落了网。
据张峰电话说，杨菲菲被抓以后，一直不肯开口。
既不供出钱兵一伙人，也不提及杨叔、杨婶和我的存在。
张峰也是通过赌桌上一个熟人，打听到的这些。
即便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可等隔着那一道铁窗，再见到杨菲菲的时候，我心里还是说不出揪心。
我看着杨菲菲没有说话，她看着我，看着看着就埋头趴着失声痛哭了起来。
手上明晃晃的手铐泛着光，刺眼，一直刺到了心里。
心里头怪杨菲菲？有怨？
有。
我一早就说过钱兵不是好人，杨菲菲不信我。
岂能没怨。
可我更怨自己，怨自己当初为何那么倔。
如果我当初接受了王城抛出的橄榄枝。
这个就不会因为钱，闹到今天这一步，杨菲菲也不会步了杨叔的后尘。
“你别撑着了，都说出来吧。”
“我问过了，你是牵扯其中，可也算情有可原，你把钱兵的事交代清楚。”
“被你……被钱兵一伙人骗的受害者，我会想办法把钱补上，去求他们的谅解。”
“能从宽处理。”
“对不起，我尽力了……”
杨菲菲没说话，身体颤抖的很厉害，许久后她慢慢抬起头，红着眼睛满脸泪痕的看着我。
“我会照顾好妈，我也不会放过钱兵。”
说完，我放下了电话，起身离开了。
我怕我在待下去，也会忍不住哭出来。
杨菲菲在拼命的敲打玻璃，在大喊，我没回头。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从威县返回市区的路上，天阴沉沉的，像极了我的心情。
我看着窗外，慢慢从田野变成乡村、变成小镇、在变成高楼林立、一片繁华的市区，看着街头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路人。
我心里头就一直在想。
如果我足够有钱有势，如果我像王城那样、像张小天那样。
也许一切又会不一样。
我慢慢抬起手，隔着车窗，朝着窗外那繁华热闹的街头、朝着那高楼大厦骤然一下握紧了拳头。
我要把这一切，都牢牢抓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