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敢跟海叔、梅姨说我是要去炸金花、去赌钱。
梅姨倒是没起疑，只是有些失落，再三跟我说要是不着急，留下来吃了晚饭再去。
海叔呢，看我的眼神笑眯眯，我知道他这是一眼又看穿了我的心思。
“行了老婆子，小阳正年轻呢，该忙活就去忙活。”
“吃饭，啥时候都可以。”
“梅奶奶，等我忙过这几天，就来吃饭，您手艺这么好，我肯定惦记着呢。”
“好好好，你只要喜欢吃，就常来，想吃啥我给你做。”
梅姨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海叔，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被海叔打断了去。
“好了老婆子，你还说我唠叨，你这才唠叨。”
“小阳有正事，你就让人家去。”
“好好好，不唠叨。”
“哎！”
梅姨突然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转身进了里屋。
不知道为啥，我总感觉，梅姨怪怪的。
“这女人啊，就是爱唠叨，尤其是上了岁数，更爱唠叨。”
“不过也是为了咱好。”
“要是让你梅奶奶看出来，你小子今晚又要去赌钱，指定还得给你唠叨好一阵。”
“海爷爷，你都看出来了。”
“你说呢，我这把岁数了，这点眼力都没有的话，不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小阳，你要去赌，我不拦着你，但是你别忘了你答应我和你梅奶奶的事。”
“手上的事处理完了，就收手。”
“我记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去吧。”
我点了点头，这才离开了海叔的麻将馆。
走到巷子口，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海叔、梅姨，还有我爷爷、我父亲竟然和苏家有这段往事。
可梅姨，不希望我在卷进去，翻那些老黄历。
一边是父亲、爷爷的惨死，一边是梅姨、海叔、杨婶的谆谆希望。
我到底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我想了一路，一直等来到林子豪家楼下，我也没能想出一个让自己逞心如意的答案来。
林子豪早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一看到我，立马就迎了过来。
“老李。”
我点了点头，朝四周扫了一圈，却是没看到林小军。
“老林，林叔呢？”
“今晚这局，他的出面，不然我担心对方起疑心，要是拆了台，就不好办了。”
“我……我爸去借钱了。”
“应该快回来了。”
说这两句话的时候，林子豪紧握着拳头，语气显得很低沉，透着一股子无力。
赌徒，赌到没钱可赌。
就去借，亲戚、朋友、牌友，总之一定会把能借的、不能借的全都借一遍。
借不到就像杨叔那样去骗、去偷、甚至于去抢。
非得等赌到众叛亲离，倾家荡产、债台高筑的时候。
才能猛然惊醒，原来自己早就泥足深陷了。
“妈的！”
“老子有钱的时候，你们借钱，老子啥时候推辞过！”
“现在好了，老子没钱了，借点钱磨磨唧唧唠唠叨叨的。”
“几千块钱，打发叫花子呢！”
“有种别让老子翻了身，不然老子让你们高攀不起！”
这个时候，林小军骂骂咧咧的回来了，手里攥着一沓钱，也就两千多块的样子。
一看他那骂骂咧咧的样子，肯定就是刚刚去借钱的时候。
给亲戚朋友教训了一顿。
赌徒借钱的时候，说的永远都是很动听的。
可你要是不解，回过头他肯定在背后骂你。
甚至于借的少，他也一样骂你。
就跟林小军一个样。
我见的太多太多了。
“小李兄弟，我这……这就借到两千块钱。”
“这会不会少了点？”
林小军他们玩的炸金花挺大。
一百的底注。
不然也不会一个晚上，让林小军输掉十几万，还欠了三十多万的赌债。
林小军这两千块做赌本，却是少了点。
只要有人顶到闷叫三百，他这两千，都不够跟两轮。
到时候牌小还好说，直接弃牌。
可要抓到个顺子、对A啥的。
弃牌你舍得？
不弃牌？
你没钱跟，不就只能去借？
如此反复，一下子又陷了进去。
所以，想赢，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赌。
不过有我在，别说只带两千块，就是带两百块去。
其实也够了。
只是那样，第一把就需要出老千，太冒险。
我并没打算那么做。
“没事的林叔，有我呢。”
“这钱也差不多够了，不够的话，我这还有一万多。”
“哈哈，我倒忘了小李兄弟，你是高手。”
“有你在，别说带两千，带两百去，咱也能连本带利赢回来。”
林小军拍着我的肩膀，哈哈大笑着说。
眼神里全是赌徒的贪婪之色。
我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林小军更高兴了，一个不小心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哈哈哈，小李兄弟，有你在，别说今晚，就是以后，咱也不怕，输多少都不怕。”
“全特娘能连本带利赢回来。”
他这话一出，我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一旁的林子豪神色也变了。
这是我最担心的情况。
杨叔当初也是如此。
他被黑老三出千做局给骗了。
我帮了他一次以后，他信誓旦旦保证过，以后不在赌了。
可结果呢？
他觉得只要有我在，我能替他扳本一次，就能替他扳本两次、两次。
到最后，只要他在赌桌上输了钱，那怕对方没出老千做局。
他也一样会找我帮忙。
因为在赌桌上，你只要出千，就能大把大把坐着收钱。
这种轻松得来的不劳而获，实在是太容易激起人的贪欲了。
“林叔，子豪这才让我来，其实不是让我帮您，是想让我劝劝您。”
“他想让你知道，十赌十骗、不赌为赢。”
“我呢，这次帮您，也是看在子豪的面子上。”
“我也只会帮您这一次，您以后还是别赌了。”
林小军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可还是立马又热情爽朗的笑着说。
“哎，你跟子豪是哥们，那我们不都一家人，这一家人你帮我我帮你，那才是一家人。”
“以后你就当这也是你家，我有啥能帮你的，你只管说，子豪这兔崽子有的，肯定少不了你一份。”
林小军这人的确很会交朋友，至少嘴上说的很好听。
可傻子都看得出来，他这完全是因为，见识过我的千术。
知道只要抓住了我，就能靠着我，不断从赌桌上赢钱。
“林叔，一家人归一家人，可老话不也说了，亲兄弟明算账。”
“实不相瞒，我这会就在赌场里工作，赌场老板呢，就是王城，您是干工程的应该知道他。”
“他让我帮他出手一次，也得这个数。”
“吃红钱，还得另算。”
说着，我冲林小军比划了一个手势。
不是我一定要跟林子豪他们见外。
而是你跟林小军这种赌徒，好言好语是说不通的。
要想绝了他把我当成他怎么赌、怎么输，最后都能擦干净屁股的念头。
就得让他知难而退。
“哎，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完全不像我们那时候，讲义气，一条裤子都能两个人穿。”
“我去开车，你两等会。”
见我死活不松口，林小军脸色变了变，语气也没之前那么热情了。
不过我不在乎，要不是林子豪，我压根不会搭理这种人。
“老李，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都是兄弟，说这些干啥。”
“答应帮忙，能做的我一定尽全力，可你也看到了，赌徒比惊马更难拦。”
“哎，希望栽过这跟头，我爸他……他能明白。”
说这话的时候，林子豪字里行间也是显得格外底气不足，更透着一股深深地无力。